简祤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漆黑的面具下面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张脸自己都不知道,人家究竟愿不愿意带自己走的她都不知道,再说了,就算这人确实是来带自己走的,哪怕是爸爸妈妈的安排,自己也对他并不了解,难道说自己真的要这样跟一个根本就不知道底细的人走吗?
但是一想到今早妈妈的模样,她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不管他们昨晚说的是真是假,他们都是发自真心地认为送她走才是最正确的决定吧。
如果真的还能回来的话……
见她没有反应,地上的人更生气了:“‘拉鲁兹人’,你不是来找‘钥匙’的吗,何必要为难一个小姑娘?”没想到却不是指责简祤。
那个“拉鲁兹人”依旧是默不作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领头的那人也发现了不对,突然不远处传来声声巨响,领头人浑身一震,回过头只见主楼墙壁上,不知何时竟有数十台“蜘蛛”爬了上去!天空中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出现裂缝,他们这样悄无声息地登上了这座海岛。而主楼外那些巡逻和刚刚追着简祤的“守城人”早已被打得支离破碎。
领头那人按了按防护面具上面的一个按钮,绿色的光圈围绕着他的头部,他正要通过通讯设备给城里的“守城人”说些什么,一把十字镰枪凭空出现,生生从他的面部刺穿到他的后脑勺,刹那间鲜血喷薄而出,那血肉模糊的场面简祤从来没真正见到过,这一下把她吓得都要忘记了呼吸,她身体僵硬着,看那人身后的那个“守城人”头部也向后仰起,“咔”一声,机械眼上蓝色的光芒熄灭,然后倒在了那个领头人的尸体之上。
简祤回过头,那个“拉鲁兹人”手只是站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地看着那些人。
在看向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和“守城人”,他们虽然有些慌张,但是仍然拿起武器指向那个男人,其中一人冲简祤喊道:“小姑娘!很危险!你快离开他!”
简祤还没反应过来,她和那个“拉鲁兹人”脚下的“巨狼”双眼突然闪现暗红色的光来,接着便缓缓地起身——它“苏醒”了。
地上那些人开始往后退,刚刚这个“拉鲁兹人”杀掉领头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看到他的动作,本来心里已经有些慌乱了,再加上这个比他们的“守城人”还要大上许多的“巨狼”,他们第一次在这个一直以来宁静安全的岛上感觉到了恐惧和不安。
另一边,“蜘蛛”们爬到主楼楼面后,一边四下搜索缺口,一边将一个个“守城人”打落。“守城人”们虽然数量庞大,但是依然不敌体型和机体更为庞大、先进的“蜘蛛”,所幸因为简祤的出逃,“上面”早下了命令将城市再次锁死,那些本想趁机闯入城市的“蜘蛛”只得不停地寻找突破口。
就在这时,一台“蜘蛛”旁边的防御板突然打开了,防御板后面是一扇打开着的安全门,一个只剩下一只机械眼的“守城人”正扶着安全门静静地看着它。“蜘蛛”的体型是没有办法通过的,于是上面的人穿着安全服从“蜘蛛”上下来,跳进了那扇安全门之中。
外面正在和“蜘蛛”拼命战斗的“守城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当几个“守城人”发现挂在墙上一动不动的那台“蜘蛛”时,那扇安全门和防御板早已经关上了。
森林里,简祤还在犹豫,那头“巨狼”便动了起来,简祤有些站不稳差点要掉下去,她身后的那个“拉鲁兹人”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扔到“狼”那和真狼不同,较为平坦的巨大的背上。然后那男人纵身一跃,踩到了刚刚说话那人身后的“守城人”头顶上,稳稳地站立着。
“你这个混蛋!”刚刚提醒简祤离开的那个男人一手拿着竹节钢鞭一手举起一把手枪朝那个“拉鲁兹人”开枪。
简祤见状,下意识地大喊一声:“住手!不要!”只见那个“拉鲁兹人”手轻轻一抬,十字镰枪从地上的尸体脑部消失,“呲”地一下,插入了那个男人的胸口。
“你住手!”简祤就要爬起来,她身下的“狼”动了起来,直起身子,简祤不得不再次趴下。
“狼”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树木便被风刮得剧烈抖动起来。
等“狼”站稳,简祤再看下方的时候,禁不住地瞠目结舌。下方穿着白大褂的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守城人”们也像是失去了动力一般黑着机械眼纷纷瘫倒在地。那个“拉鲁兹人”站在一个人的尸体上,手上扶着那把十字镰枪,就像是扶着他的权杖。他背对着简祤,身姿挺拔,黑色的风衣随着海风轻轻摆动也不见他有半点异动。他定定地看着远方开始撤退进海里的“蜘蛛”。
“你……你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杀了?”简祤有些不寒而栗,她战战巍巍地问到,声音里满是恐惧和悲伤,还有难过。他仍然不作回答,只是扭头像是用余光瞥了一眼简祤,那“狼”又俯下身来,简祤赶紧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本想要走到那个人身边,但是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又让她挪不开脚步,她只得站在“狼”的机械腿旁边,质问那个人:“你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杀了?他们只是在守护这片森林、这座城市而已!你一个外来人,为什么要做这么狠毒的事?”
那人没做回答,但是简祤的话像是逗到了他,他似乎轻笑了一声。简祤听到了,更为愤怒:“他们也是人啊!”
“难道你觉得,我不是人吗?”他开口道。依旧是平静不带感情的语气。
简祤一下子竟然被问倒了,但是很快又转了过来:“但是如果你不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伤害你啊?特别是那些‘守城人’……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那人一听,冷哼一声,觉得简祤实在幼稚,于是没再说话。
这时,“蜘蛛”们已经全都爬进了海里不见了踪影。“拉鲁兹人”像是结束了任务,转身朝简祤走来,每一步都是踏在鲜血之上,令人心悸。
简祤看着他走来攥紧了拳头,虽然双腿紧张的有些发软,还是心想只要这个人走到自己面前就一定要拼劲全力狠狠地把他打到动弹不得嘴上逞能地喊到:“我绝对不会跟你走的,你杀了我吧!”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简祤突然口吐鲜血,一手扶着“狼”的机械腿,就要倒下。
她低头,只见胸口被一把竹节钢鞭刺穿,那刻着复杂花纹的冷兵器闪着诡异的黑红色交接的光芒在她身后,一个本是倒在地上的大型“守城人”从她身后将那竹节钢表拔出,她的胸口鲜血瞬间迸溅开来,接着便无力地躺倒在了地上。那“拉鲁兹人”回头,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捂着受伤的胸口,他的防护面具掉落下来,是一个年约四十多的大叔。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愤怒还是兴奋,他面目狰狞,见“拉鲁兹人”看向自己,嘴角大咧,咬牙切齿地说:“不是她,但是我也不会让你们带走任何一个阿卡夏里的人!你们永远也别想拿到‘钥匙’!”
那“拉鲁兹人”扭过头看着倒地上的简祤,而简祤身边的“狼”则抬起机械腿,一脚将那个人给压死了。
简祤痛苦地倒在地上,胸口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她原以为这个“拉鲁兹人”是为回应爸爸妈妈请求而来的要带她离开的人,没想到……他根本就是一个恶魔。她的眼前是自己的鲜血,缓缓地流淌在地面上。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也越来越不清晰。也许这就是死亡的过程吧,她心想,只是让爸爸妈妈失望了,自己并没有能够成功逃离这座岛。
不过也好,但愿爸爸妈妈不会得知自己已经死了。
在她的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她的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地发着光,“大概是天使来了吧。”她想,而后沉沉睡去。
“拉鲁兹人”见她闭上了双眼,气息也渐渐微弱,有些失望,但是当他最后看到简祤胸口发着轻微的光时,他走上前,探了探简祤的鼻息,虽然很微弱,还是能说明她仍然活着。
他显然有些意外,收回手站了一会,像是在想该怎么办。当不远处传来“守城人”凌乱的脚步声时,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蹲下,将简祤背起来,轻轻一跃,跳进了“狼”头部的驾驶舱中。
“我还以为你会公主抱呢。”舱内,传来了一个有些轻浮的大叔的声音,“公主抱你知道吗,就是一手放在女生腿弯,一手在肩胛骨下,把她横抱起来的姿势。”
他显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声音,他看着驾驶座又看了眼简祤无力地垂在她胸口的手,最后决定把她放下来,换成公主抱的姿势再坐到驾驶座上。旁边那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的驾驶方式很特别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类呢。”他没说话,只是踹了一脚舱壁,就传来了“哎哟”一声,接着“巨狼”重新站起身,原来出声的竟是这匹“巨狼”。这时,“守城人”已经快来到他们面前,它摇了摇头,转过身子,长五米的机械尾巴一挥,数棵大树被打歪,挡在那些“守城人”面前。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狼”问道。
那人低头看了看身上满是鲜血的简祤,再看看自己被染红的衣服,皱了皱眉:“赶紧回去吧。”“狼”笑笑说:“难道富贵人家的少爷还担心没有衣服穿吗?”
那人有些不耐烦地吸了口气:“我是怕一会她要是醒了就麻烦了。”
“走吧。”那人说道,巨“狼”往森林深处跑去然后停在了某处,反身机械尾用力一甩,只见电光闪烁,滋滋作响,那本是海岸的地方便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它又转换形态,两条机械前腿抬起,十指生长,转换了形态,变成了机械手,两条后腿也伸直,像一个人一般站立了起来。而后用力扒开了那道口子。
“主人”“巨狼”唤道,舱内那人拿出刀刚想划破自己的手指,垂眼看到简祤满身的血,就把刀放下,伸出食指在她胸口一抹,沾了些血。“巨狼”忍不住笑出声,手上差点没了力气。男人没理会这匹笑点低的“巨狼”,只是轻轻将简祤放到驾驶座上,自己跳下了驾驶舱来到那条几楼高的裂缝前。
男人抬起沾染了简祤血液的手指向那条裂缝,“阿卡夏,你的孩子,请求离开这座监狱。”“原来这的咒语这么简单啊。”裂缝突然张开,“巨狼”一边嘟嚷着,一边在男人重新进入驾驶舱之后赶忙穿过大张的裂缝跳了出去,而他身后的裂缝也迅速关闭,将“守城人”们挡在了里面。
男人靠着驾驶座椅闭上眼睛休息。简祤呼吸、体温和心跳都在逐渐恢复,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知道在这个温暖的怀中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她眉头微微皱起,眼角划下了一滴眼泪。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之后,狼停在了厉害不远处的一座高山下,它轻轻俯下身,让男人把简祤抱下去之后,询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会把她带到高特去,如果真的像传说的那样,她的作用会很大。”男人冷冰冰地回答道。
“我们家的少爷还真是冷血无情,一个从小就生活在阿卡夏的可怜人,你也要利用吗?”那“狼”戏谑地说,“为了达到目的,一些牺牲也是不可避免的对吧?”
男人把简祤靠着一棵树放下,点了点头,然后从驾驶舱里拿出了一个行李包,接着抬手,那条十字镰枪又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把十字镰枪用力插在地上。
“巨狼”摆了摆尾巴:“那我就休息了。你自己要小心。”匍匐在地上,头轻轻碰了碰那把十字镰枪,接着一阵微风吹过,它竟化作了黑色的雾团,一点一点地飘进了十字镰枪之中,消失了。
男人看着地上的简祤,看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样子,将防护面具摘下放到一旁,从包里拿出一盏灯,挂在了十字镰枪上。暖黄色的灯光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有暖意,但是盛夏的晚上还是凉风习习,寒意阵阵,于是男人又拿出一块毯子给自己的盖上。
也不知是做梦了还是怎么地,简祤有些痛苦地呜咽了一声,男人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叹了口气,便把毯子盖到她身上,又觉得不够,心想着会不会给冻死了,就再把身上的风衣也给脱了下来,替她盖好,自己则是抱着手靠着树,望着头顶的夜空,渐渐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