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准备
从此金妈妈侍奉云小双，更是尽心尽力。
云小双知道这是看在唐少***面子上，也心存感激。
…
月末，唐家和李家的人陆续都到了。
虽然御窑厂事忙，但为了表示重视，唐川还是从百忙之中脱身，到码头一一迎接。
唐家的人大致都是官家，要住在驿站。李家的人都是商家，云小双在城里专门包了一个客栈，也由唐川的人领过去。
不过唐川心里也有数，他这般殷勤跑前跑后，人家也不见的对他多满意…
巧的是，唐家的人对云小双也不怎么满意。
客人接回来了，唐家的女眷自要到唐家去唠嗑一下的。
云小双想着唐少奶奶忙得四脚朝天，很自觉地带着金妈妈回去帮忙打打下手。
结果她刚带着成排的丫头端着煮好的枣茶走到门口，就听到门里的人说…
“还没成亲就上门了，这也太上赶子贴了吧？我说珍娘，你家可是宠臣，娶个商户之女，是不是太丢份了？”
云小双停下来听了听。
只听唐少奶奶道：“什么宠臣不宠臣的，真正的宠臣都在京里呢。老爷不是经常交代我们，莫要心
高，莫失本分？”
那个声音又道：“总之今儿就上门了，也太不识礼数了…”
云小双笑了笑，带着丫鬟们就进去了。
唐少奶奶正想发脾气，见云小双进来了，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收了回去。
“给珍姨请安。见过诸位婶婶。”
云小双见了礼，才自捧了一杯茶去给唐少奶奶，余下则让丫头去把茶上了。
唐少奶奶有些担心，怕她听到了什么不开心，但见云小双面色如常，一时之间倒也拿不准她到底听见了没有。
云小双见唐少奶奶看起来好像十分疲惫，让丫头退下去之后，干脆自己寻了张小凳子，坐在了唐少奶奶身边。
唐少奶奶：“…”
金妈妈笔直地站着，看了云小双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果然刚才那个多嘴的又笑道：“哟，这可真亲热，还没过门，就在婆婆身边坐着了。”
唐少奶奶面上顿时就是一怒。
云小双慢悠悠地道：“珍姨，这是哪位婶婶？”
唐少奶奶面色稍缓，道：“这是你四堂婶，夫家在京城工部做员外郎。”
“原来是员外郎夫人。”云小双起身欠了欠身算是见礼。
那妇人笑了笑，道：“弟妹客气了，你兄长虽然是京官，但唐家圣眷最盛还是你家老爷。我们可都
仰仗着老爷呢。”
言罢她又看向左右，道：“可惜了，老爷没有回京的意思。不然的话，那京城通判不是一直想跟老爷联姻么？”
唐少奶奶火了，道：“桂娘，大喜的日子就要到了，你闲磕什么牙呢！”
那妇人不恼，反而笑道：“哎，你别恼，我不说就是了。”
云小双笑道：“夫人此言差矣。京官常有，御窑厂却只有一个。人该为己所长。老唐大人督陶那么多年，所得珍品不计其数。若是回京，不过泯然于众罢了。”
听了这话那员外夫人终于恼了，道：“你这意思是说我家泯然于众了！”
云小双笑道：“夫人不要生气。您要非要这么说，也确实是的。”
员外夫人就冲唐少奶奶嚷嚷道：“你不管管你未来的儿媳妇！果然是商户之女，没有半点教养的！”
唐少奶奶正想说话，不料又被云小双抢了先。
云小双道：“夫人何必这么大气性？我们商户之女虽然是不太讲究，不过也知道谨守自己的本分。夫人啊，是您看我珍姨脾气好，这才登堂入室，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的。”
对方顿时就惊呆了，只知道对唐少奶奶道：“你…你管不管！”
唐少奶奶低头喝了口茶，一声不吭。
眼看闹成了这样，在座一位满头白发的夫人这才出来打圆场，道：“好了，都是一家人，何苦闹成这样？桂娘，你是来喝喜酒的，就别在这儿挑事儿了。”
那位老夫人在唐家显然地位崇高，她一开口，那员外郎夫人的气焰竟也就矮了，反而立刻站了起来，道：“是。”
唐少奶奶连忙道：“这位是你七奶奶，也是你的全福夫人。”
云小双有些诧异，连忙行礼，道：“让您见笑了。”
那位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显见脾气也很好，乐呵呵地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婆婆性子软，经常叫人欺负。有你在，多护着些，我看也是好事。”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唯独那位员外郎夫人没有笑，脸上反而一阵红一阵白的。
云小双干脆也就一直陪坐了，席间给唐少奶奶端茶倒水，伺候到位，让唐少奶奶面上十分有光。至于别人怎么想，她就不管了。横竖这些人参加了婚礼也就走了，又不用长期相处。她们就算到族里去说唐少***儿媳妇是个牙尖嘴利的，又怎么样？
直到傍晚送客出去，云小双陪唐少奶奶站在门口。
唐少奶奶才有些无奈地道：“你向来跟个猴儿一样的，也是难为你坐了一下午了。”
云小双嘟囔道：“我其实定性还是很好的。”
唐少奶奶笑了笑，眸中有些慈爱，道：“你啊，何苦跟那些人置气？咱们自家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她们也就逗留这几天，然后也就回去了的。”
云小双道：“那也是您动气了，我才跟着生气的啊。我看那位七奶奶说的对呢，您就是性子太软，所以经常被人欺负。”
其实倒不是性子软不软的原因…
主要还是因为她没有得到丈夫的宠爱吧。这便是妇道人家的悲哀，无论做的再好，只要丈夫不看重的，似乎就低人一等。像那位全福奶奶，她在家里其实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争不抢的个性。只不过这些年来，和夫君一直鹣鲽情深，儿子也争气，所以在族里的位置就高人一等。
云小双听了，就笑道：“您也有懂事的儿子啊。而且马上要有能干的儿媳妇了。我看那位员外郎夫人，是妒忌咱们的盛眷，所以才屡屡出言不逊的。”
唐少奶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这话说的没错。这些亲戚，一边必须得仰仗着你，一边又是要眼红你的。”
云小双扶着她往回走，一边笑道：“您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
唐少奶奶问了几句婚礼的事，得知一切按部就班，也就松了一口气。
“要不，明天我还是不来了？”云小双道。
她这现在就开始在唐家忙上忙下，确实不合规矩。
唐少奶奶想了想，道：“你明天确实不用过来了，不过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明儿要在云家做家宴。至于她说的那套规矩，我们不兴那一套。在咱们的地方上，就要用咱们的规矩办事。”
云小双听了直笑，道：“您这句话，说的最硬气！”
唐少奶奶听了也笑，道：“明天家宴，你会到吗？”
云小双立刻道：“那是长辈的地方，我就不跟着凑了。”
唐少奶奶有些惊讶。
云小双有些狡黠地道：“原本今儿我也不想引人注意，若不是那员外郎夫人冲了您，我也就是唐家
一个打理家务的管事。”
唐少奶奶有些愕然，随即无奈失笑，道：“你啊你，分明人家是说你的坏话被你抓了包，现在倒说是为我出头了。”
“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说我的坏话，不就是在拂您的面子。”
云小双半是无赖半是撒娇地抓住唐少***手，拿脑袋在她胳膊上蹭，逗得唐少奶奶直笑。
其实她还有话没有说。
今儿这事，是当着唐家不少亲戚的面，自然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就是现在，唐家亲眷之中也都传开了，知道唐少奶奶这一房的儿媳妇“不好惹”。
但明天云家家宴，云小双确实没打算上席。其实她不是不懂规矩，今天来唐家，是因为唐家主子少，所以人口上确实有些稀薄，她是一片真心来帮忙的。会坐在唐少奶奶身边，确实是个意外之中的意外。
家宴上，她也确实打算继续扮演“打杂”的角色。原因无他，李家的夫人也好，姑奶奶也好，一个个也都是不好惹的。
从唐少奶奶这里出来，就看到唐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唐川笑道，眉宇之间有些疲惫。
他直愣愣地盯着她看，满眼的笑意。
云小双愣了愣，道：“倒像以前没见过似的…”
“再过两天，就没有云姑娘了，我自然要趁现在多看两眼”，他忽而压低了声音，道，“到时候，
就只有唐小奶奶了。”
“去你的”，云小双皱着眉笑骂道，“你不知道今天你家的人还在说我没规矩了。现在可倒好，你又来等我了。等回头她们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在背后说什么。”
唐川笑道：“我家的人？我家只有我爷爷那一支，还有我娘和你。其他的人，都不算是我家的人。”
说着，他抬了一下手，让她搭着他的手从台阶上下来。
“走着回去吧？”他道。
“你不是很累？”云小双道。
“我这身强力壮的，你可别诬赖我”，他笑道，“也就是这两天事情多，有点晕头转向的，正像散散步的。”
云小双想了想，也没有反对。
其实景德镇是个很小的地方，他们这样走过去，必定会被人瞧见，不管是唐家人还是李家人，都会瞧见。
不过她也不在意了。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若是现在还遵循什么“婚前不得见面”的旧礼，也未免有些掩耳盗铃了。
两人带着丫鬟小厮，就这么一路从唐家溜达回了云府。
唐川问云小双：“累不累？”
云小双：“还好。”
闻言唐川又道：“怕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云小双瞪了他一眼。
唐川哈哈大笑，摸了摸胸口，道：“说句老实话，我倒是挺紧张的。”
云小双突然觉得耳根子有些热。
她逞强地道：“哼…没出息。”
唐川只是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是谁更没有出息了。”
他这话说的似乎别有深意…
云小双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他把她送回了家就走了，看那样子还得去御窑厂待一会儿，倒像是真的只是想散散步的。
云小双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倒是笑了笑。
只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等她回到房里，金妈妈神神秘秘地给了她一个小包裹。
“李家九奶奶给的。说是你们家的两位姑奶奶从杭州带过来的。”
云小双其实早就猜到了那是什么，正想坦然地伸手去接，但是听到她后面补充的那一句，顿时脸就烧得通红。
金妈妈忍不住笑出了声。
恰逢这时候钟毓秀从外面回来了，听到笑声连忙问是怎么了。
鉴于钟毓秀已经是个妇道人家了，金妈妈也没有避讳，直接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按理来说一般小媳妇儿听了这话也该脸红避让的，偏偏钟毓秀是不同的。
她一听立刻两眼发亮，直道：“杭州的新鲜货？快借给我看看！”
云小双：“…”
金妈妈哈哈大笑。她原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极少笑得那么开。此时她笑起来，显得整个人都和善了许多。
她道：“你们京城的花样还不够多吗？”
钟毓秀眨眨眼，道：“天下烟花烂漫之地，莫过淮扬和杭州。京城那能比吗？”
说着，她对云小双道：“你可不许小气，我成亲的时候避火图可是分你看了的。”
云小双顿时恼了：“钟毓秀！”
那金妈妈不就知道她早就偷看过这种东西了吗！
金妈妈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你们俩一起看。奴婢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