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臻臻得知申请初步审核结果的时候,反而松了口气,她根本都谈不上失望。
被涮下来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本科并非科班出生,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论文成绩,并且一再和她妈妈宋涵强调不要为了这件事去找殷文恭。
宋涵本来觉得这件事她争取一下也好,但是想到去耶鲁深造,女儿本就没有多深厚的法学基础,以陶臻臻不服输的性格,必然又会拼死拼活,她不需要她那么累,也不需要她活的那么辛苦。
关于陶臻臻的许多事,她其实都清楚。她从初中就喜欢的那个男孩尹硕,也在雅州政法大学读书,可女儿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单相思。于是她想方设法给她介绍优秀的男孩子,希望她能多看看其他的人。后来殷文恭有意将自己的儿子介绍给女儿,她也多方打听得知这个叫殷其雷的男孩并非纨绔子弟。要去见面时,女儿谎称自己有了男友叫尤斐,她当然不信,明明尹硕的事情还没过去,所以她也极力想撮合一下,没想到后来的事情演变到让女儿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陶臻臻有很多事情都不会说,可是她还是有办法知道,比如女儿一直匿名的博客,虽然她会把相关人的名字都变掉,但是她一看就能看懂,这也是她无意发现的一个秘密,一直维持到现在。
最近一段时间,她发现女儿似乎变得很开心,原因应该和她博客中经常提及的一个叫felix的人有关,她联系起陶臻臻之前所说的,猜想felix也许就是那个叫尤斐的男孩。虽然陶臻臻胡诌了一个男朋友,她还是找相熟的人详细打听了这个男孩的背景和情况。看着陶臻臻因此而变得开心,她也就此放心。为了不让她应付自己头大,她也没再去进一步要求她带回来看,甚至都没再提起过。她通过博客,知道尤斐陪着她做了不少事情,包括寒假报名参加登山。当陶臻臻征求她意见时,她直接就点头同意了,顺便还从合作伙伴那里帮她搞定了全套专业装备。
陶臻臻惊讶问她怎么不问问她和谁去,去哪里?她只是表示自己知道她一定是和同学去,玩的开心就好。陶臻臻笑眯眯地说了句‘妈你好酷噢’,转而一蹦三跳地走了。她莞尔,这个死丫头和那个台湾男同学呆久了,说话都偶然带着些台湾腔,不知自己发现没有。
当然因为殷其雷的事情,她也不想在出国留学这件事上再欠殷文恭人情。所以当殷文恭关心陶臻臻准备情况时,她也委婉表达了顺其自然的意思。她知道这次的出国留学项目,本来名额有6个,后来缩减到整个研一研二只有3个,一是殷文恭可能为此也有心无力,二是这个人情也欠的太大,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殷其雷和陶臻臻都出国了,她也不愿意殷文恭自作主张再让女儿受委屈。
所以当陶臻臻电话里告诉她自己初选就没过时,她只是假意安慰一下,听出女儿这次并没有太在意得失,放心挂了电话。
陶臻臻挂完电话,接过尤斐递过来的一大杯她爱喝的香草拿铁,小啜了一口,奇怪:“我妈怎么什么都没细问,搞的好像一点都不关心这件事一样?”
尤斐倒是觉得很不错:“伯母这样不是很好吗?聪明的做法,她和我一样都知道这次你申请上去的机会很小啊,所以根本没报希望。所以干嘛要问那么多?”
陶臻臻抬杠道:“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机会很小,明明就是只差那么一点点好吗?”
尤斐配合地做了一个了然的表情:“噢,是这样啊。其实是你看不上这个项目,连材料都没用心准备吧?”
陶臻臻一脸认真说:“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打算对外这么宣称?”
尤斐一副怎么这么巧的表情:“因为这是我也要用的台词啊。”
尤斐初选也没过。
说完两人一起大笑起来。不过陶臻臻知道尤斐说的真是实话,递交申请材料的时候,别人都是厚厚一叠,只有他的材料很薄。倒不是他确实无材料可提供,而是他真的没太上心。
“不过为什么你不用心准备准备?千万别再像上次一样回答说是因为不想吓到评委。”
尤斐一脸无所谓:“是因为我觉得高手太多,反正复试会被刷下来,所以干脆酷一点啦!”
“你胡说,不是号称从来不害怕竞争的吗?”
“那要看是什么竞争,我是不是感兴趣。反正我对去美国念书不感兴趣了,如果是新西兰那还真的可以考虑考虑耶。”
陶臻臻噢了一声。尤斐的个性她不能说了解全部,但至少也知晓部分,他的确只对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执着。至于哪些事是他感兴趣的领域,他自己说了算。他从不人云亦云,也不趋之若鹜。和他一起登山,他站在山顶上朝着天空大喊,他躺在雪地里唱歌,他给她堆了一个长的和她神似的雪人,他是自由的,快乐的,宽广的,丰富多彩的,他就像她门上的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为她呈现出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两人兴高采烈地坐上地铁去吃饭,按照尤斐的说法是为了庆祝“落选”。
天气渐暖,除去厚重的衣物,陶臻臻整个人都感到轻松了不少。她新烫了卷发,飘逸地披了下来,即使身处地铁也像一道磁力一样,吸引着靠近身边的陌生人。地铁上一如往常般拥挤,陶臻臻和尤斐没有找到位置,被挤得几乎贴在一起。
尤斐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扶着她用力维持着她的平衡,既要保持一定距离又不至于失礼,明显手酸到不行。如此环境下还要维持这种绅士般的礼节,陶臻臻在感到好笑。
“喂,你这样累不累啊?”
尤斐歪歪嘴,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那你的建议是什么?”他突然很认真地问道。
陶臻臻笑笑,想稍稍抽身,给自己再挤点空间,抓住他们共同的栏杆,解放尤斐一直用力的手。
然而,事实是,她发现她根本离不开他半步。
因为她的头发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外套扣子上,而且似乎非常顽固,像是爬山虎一般。
陶臻臻脸色绯红地急忙去理头发,尤斐也发现了她的窘境,低头看着她,又不能松开拉着栏杆的手,只好用另一只手想加入帮她。
地铁到了新的一站,一下子又涌进来好多人。陶臻臻急于解开头发,被拥进的人群一推,差点没站稳。尤斐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然后就这样一直护着。
周围是乱糟糟的人声,陶臻臻越着急越慌乱,她的头发就是死死地缠着不放松,直到尤斐环抱着她后背的手忽而搂住了她的腰,带着与以往不同的声音说:“别解了,就这样不是很好吗?”
“恩?”陶臻臻应声抬起头,同时感觉到了他手的变化。看着尤斐眼神里的笑意,映射着自己,像是一面深无止境的镜子,好像要完全把自己深深照透。
自从他们的“乌龙结盟”开始,她就像是自己此刻缠住他扣子的头发那样,与他开始了纠缠不清。在困惑失落的时候,他总是用一张好像可以包容世界的笑容一步步指引着她,鼓舞着她,让她真正变得乐观,变得洒脱,他在拉着她一起登上雪山顶上时,两人一起朝着一望无际的远处高喊“whocares”的那一刻,她知道她或许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轻易care那些无谓的人和事,但是她也知道她不知何时已经默默care起他,带给他一切变化的人。
那天在操场上,她见到许穆驰,心肠一热说了那些话,尹硕拉走许穆驰后,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对尤斐说:“我那样说真的不是还对尹硕有意思。”
尤斐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那一刻,她很害怕他误会她还是存有对尹硕的幻想和情感。没错,害怕他误会。可是他一直也没说什么,陶臻臻害怕自己会再一次“自作多情”,更何况之前他喜欢的人是许穆驰,如果他对许穆驰一直还心存余念呢?
所以她决定和他就这样像好朋友一样相处下去。
直到刚刚。他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那语气里充满了暧昧,更何况他的手也不再“绅士”。
陶臻臻居然在这一刻感动到很想哭,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像是等了很久的约定那样,终于被等到的那一刻。
半晌,她矫情地用手拍着他的胸,说了句特别矫情的台词:“讨厌!”
尤斐好像刚刚都没有呼吸似的,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突然放开吊着的另一只手,用百分之百的热情将她搂入怀中。
“好害怕会被发好人卡耶,还好你收了我。”
陶臻臻迟疑了一下问:“你不会是刚刚那一刻才喜欢上我的吧?”
尤斐歪头看她,他的心跳是最直接有力地证明着他的心动。于是他把陶臻臻的手按到自己心脏的位置:“应该说是刚刚那一刻印证了我的感觉。”
刚刚那一刻,的确是上帝悄悄地给他送了个人情,让她的发丝紧紧地绕在自己身上,是一种启示,更是一种确定,让他知道他有多留恋他们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他早已心动多时。
彼此的温度终于连在一起。
他们到站后,陶臻臻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地微低着头贴合着尤斐像螃蟹一样走出地铁,两人花费了好长时间才把缠绕的头发解开了。
尤斐摸着她的头发,笑的开心极了:“要好好感谢你这头发,要不剪了做成纪念好了。就当是这一天的见证吧,你看好不好?”
陶臻臻无语:“剪了做纪念?”
尤斐手一摊:“我错了。”
然后大手一挥,直接搂着她庆祝去了,结果这一餐原本庆祝落选的大餐变成了定情大餐,外加尤斐送上的香吻一枚。
事后,陶臻臻摸着自己的发丝,突发奇想这有什么寓意,百度了好久,终于百度到了一句话:“结发与君知,相绕与君老。”虽然结发指的是两人头发连在一起,不过在她看来也差不多了,于是她把这句发给了尤斐。
结果尤斐没过多久回复到:“‘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这句明显就在你百度的那句上面,你为什么不直接发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