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思全和许穆驰的课题进展顺利，经过前期的调研，一起完成了一篇阶段性的论文，成功发表在核心期刊杂志上。这对研一的许穆驰来说，是莫大的鼓舞和肯定，终于可以在从本科起已经发了好几篇核心的尹硕面前小小的得意一回。

这个课题按照毕思全的设想，是一个系统性的课题，之后的调研工作需要涉及的范围更大更广，上次的申请经费一趟出差调研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因此在这次成果的基础上毕思全又申请了院内课题调研专项立项基金。

立项的申请人写的是他和许穆驰，刚开始院里对这一申请是有异议的，因为许穆驰不是青州区检察院的检察人员，只是一个实习生，院里建议更换一名检察人员，但毕思全态度很坚决，最开始的调研是他和许穆驰一起，没有理由现在课题要继续下去就换人的道理。要么就立项做，要么就不立项，院里也感到颇为棘手，最终卫教授介入，她是青州区的挂职副检察长，许穆驰又是她的学生，有她做担保，最终还是立项成功了。

一开始许穆驰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波折，还是后来卫茹非提起来才知道，心中自然是对小师兄的“不离不弃”万分感激，连尹硕提起毕思全的时候醋意也少了几分。

立项之后，院内会提供资金、人手和专家支持，定期召开专家会议，听取成果汇报。毕思全也变得忙碌起来，除了要完成日常案件，更要花费很多业余时间来做课题，思考课题的方向，有时候他也会下班之后直接泡在雅政大图书馆，或者开好书单让许穆驰借好带给他。

许穆驰曾经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块的研究，毕思全即刻便是一副认真的表情，告诉她因为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他在实际办案中遇到过的未成年人，许多人的故事和过往令他痛心，如何迷途知返，如何在犯错之后有一个健全的保护机制去矫正他们犯错的心，让他们能够被社会二次接受，这都需要大量的数据去研究论证，用实证的可行性科学性推动立法，最终变成法律法规付诸实施，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许穆驰之前还曾经和尹硕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认为毕思全或许是年少时曾经的暗恋对象一不小心成了失足少女，所以现在才会有未成年人情结，这么关心失足未成年人。

但慢慢跟在毕思全后面，看守所询问、基层案件调研，所见所闻有时也会深深震撼到她，她虽未婚未嫁，每每看到这些孩子的家长或痛心疾首或无能为力或根本找不到踪迹，又或者看到一个个因此而破碎的家庭，就逐渐理解起毕思全，毕思全这不是一种情结，而是一种情怀，大爱无言的情怀。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下一步的课题计划也开始提上日程。卫教授作为专家组的一员，会适时听取课题进程。作为同门的陶臻臻也被要求参加接下来的课题进展汇报。陶臻臻并非科班出身，卫教授对她的要求就是要多听多想，汲取一些思考灵感，为接下来研二的选题方向提早做准备。

这个决定也让陶臻臻和许穆驰相比之前接触更频繁了些。遵照卫教授的指示，陶臻臻要参加课题汇报会，必须要熟悉一些材料，她得从许穆驰那里提前熟悉情况。

这天晚上，陶臻臻和尤斐自习完，想起借的一些材料还没有还给许穆驰，顺带还有些疑问，便决定去趟110宿舍。她上次也还过一次资料，当时宿舍里只有吴言傲在，感觉不冷不热。她知道之前在洗漱间张嘉妮和吴言傲还有杨婉兮发生过不愉快，当然这一切的起因也在于自己，现在和110宿舍的关系已经缓和不少，可唯独吴言傲似乎对她还是人前一般，人后冷淡，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偏偏这种冷淡还不能明说，这只是一种感觉。

为什么唯独其实没什么利害冲突的吴言傲还是这般？况且她还和尤斐是同门，自己现在又是尤斐的女朋友，于情于理当然希望还是和吴言傲搞好关系。

陶臻臻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又凸显出来，她猜吴言傲大概还是耿耿于怀的性格，上次和张佳妮吵架的怨气还没出。这次去还材料，她特意切好水果片，想着如果吴言傲在的话，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拉近距离，消除之前的隔阂。

陶臻臻拖到大家应该都在宿舍的时间，跑去110，礼貌地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杨婉兮。一见是陶臻臻，早就没了大惊小怪，蹦蹦跳跳地拉她进来，陶臻臻也不见外，进来了随意把材料往许穆驰桌上一放，就招呼大家来吃水果。

杨婉兮自然是第一个领情的，毫不客气地拿起一片猕猴桃就往嘴里塞。许穆驰和江子仲也凑上来拿了一片来吃。江子仲对陶臻臻心里是有感激的，那次陶臻臻的当机立断，或许避免了一场她的难堪。

可是她们心里都明白吴言傲的不痛快，也不便勉强她。她并没有凑过来，还在继续整理着桌上的书，刚刚陶臻臻进来时，也只是礼貌性地看了下她，点了点头。

陶臻臻并不在意她这种态度，本来就是有备而来，转过头热情说到：“言言，这里有刚切好的水果，你尝尝？”

言言？吴言傲的心像一块毛巾被拧了一下一样，生生拧巴。

尤斐因为她的表白惊慌失措的时候，也喊过她言言。陶臻臻现在来套近乎的嘴脸，也虚伪地喊着她的小名。陶臻臻因为和尤斐谈恋爱，好像心情变得很好，对谁都很大度，甚至现在可以主动站到她们宿舍，对着曾经的情敌，曾经伤害过她的殷其雷的女朋友，谈天说地，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大家都自然而然地笑着，吃着，聊着女生间最惯常的话题，原先的那点裂缝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看不见了。

可是裂缝怎么可能说没就没有呢？

最看不惯的就是陶臻臻这副有恃无恐的公主样，而她有恃的恰恰是她心中最深的痛点，卑微地走出一步就即刻被打回原形的痛点。

叫她如何能够强颜欢笑，配合她这绝美又明媚的样子！

她曾经纠结的问题在陶臻臻身上呈现出答案，她想成为美丽的白雪公主却讨厌白雪公主的弱智，而现在白雪公主近在眼前，却没有一点弱智的样子，因为她早在吃到毒苹果之前就遇到了王子，所以她不会被毒死，也不会沉睡许久等待王子的吻，因为王子天天可以吻她，还会天天为她除尽一切烦恼，让她开心做自己。陶臻臻直接跳过了白雪公主悲惨的前半段，进入了幸福的后半段。

陶臻臻见她停下整理手中的书，便用牙签定了一块苹果，递到她面前：“这是尤斐买的新西兰爱妃果，他特别喜欢新西兰，所以连苹果都喜欢那里的。”

他买的苹果！

吴言傲鬼使神差的接过那块苹果，勉强笑了笑。她轻轻咬了一小块，鲜甜多汁的果肉浸润在口腔中，让她有种甜蜜的错觉，好像吃着苹果的自己即将变成中毒而亡的白雪公主，给她递苹果的陶臻臻才是恶毒的皇后，这样的错觉让她有种麻痹的兴奋，吃掉了一整片苹果。

陶臻臻很高兴地看着她吃。

就像吹破的肥皂泡，吴言傲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吃了什么，只好摆出一副盛情难却的笑容，不知道如何自处。

杨婉兮还在砸吧砸吧吃着，陶臻臻又和许穆驰聊了几个课题的问题，看着时间差不多，准备走了。

许穆驰站起来想送她到门口，突然陶臻臻一回头，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陶臻臻大笑，那笑声飘在吴言傲的耳朵里就像是她最受不了的黑板擦擦到黑板那样尖锐刺耳，像是在心脏上面钉钉子。

陶臻臻因为笑的用力脸色有点绯红：“穆驰对不起啊。就是突然想起来，这周咱们是周五去青州区检察院吧，卫老师一起去吗？”

许穆驰摇摇头：“我们自己去，卫老师她说自己直接过去。”

陶臻臻挂上八卦的笑：“那太好了。我很兴奋诶，因为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玉树临风的小师兄了呀！”

许穆驰一愣，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有告诉过陶臻臻这事儿，不过想想也知道一定是杨婉兮不知什么时候随口说的。她附和点点头纠正：“人前得叫毕老师。”

陶臻臻明朗地笑起来：“我又不是傻瓜。青州区和这里不是一个区，我和尤斐说了，他说到时候过来接我，尹硕也会来接你吧，要是来接不正好一起吃个饭吧？尤斐很想约你们一起吃饭呢。”

陶臻臻想到今天和尤斐提到的事情，也没觉得当下说有任何不妥，既然来了就想着直接约好就好。

她这话一出，110宿舍的人都有些尴尬，许穆驰更是尴尬，但又不忍驳陶臻臻的面子，只好笑笑说：“恩好，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接我，到时候再说吧。”

陶臻臻较真劲又上来了：“你让他来接嘛，开完会都晚上了，反正都要吃饭，好不好？还是让尤斐直接约他？”

许穆驰没办法，只好无声地点了点头。陶臻臻这才满意地开门回去了。

她一走，宿舍里立马恢复了平静，谁都没提刚才的事，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就是静的有些突兀。

如今在110宿舍大方谈论尤斐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还是刚才那种情况。为什么会慢慢变成这样，谁都说不清楚。许穆驰一直记得江子仲说过的话，吴言傲自己的问题，需要自己才能解决，她们现在做的越多只会适得其反。

每个人默默准备好第二天上课要用的东西，都爬上床不再有动静。许穆驰正准备手机关机时，收到一条消息，是杨婉兮发来的：“憋坏了，太闷了，我在你这吼一下，安安。顺便说一句，尤斐那新西兰苹果真好吃！”随后发来了连串嘶吼的大喇叭图像。

许穆驰失笑，给她回了几个大大的拥抱，关机睡觉。

同一个屋檐下，这样的小心翼翼好像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