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惊雷
作者:梵笔生花      更新:2019-07-30 23:12      字数:4527

江子仲在把自己灌醉之前,残留了一丝清醒意识,挣扎着给许穆驰打了个电话。她舔着自己的伤口,却害怕醒来不知所踪的悲哀,最后的一丝怜悯还是给了自己。

在这样一个城市里,除了殷其雷,她能想到能信任的便是许穆驰,现在她已经快失去殷其雷了,也只能麻烦许穆驰了。

当许穆驰和尹硕匆匆赶到的时候,江子仲已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满身酒气,吐了一地,旁边零零散散地堆满了酒瓶。许穆驰被吓了一跳,想打电话给殷其雷,被江子仲猛地夺了手机,费力地说:“不要联系他,求,求你,千万不要,否则我会死,死的!”江子仲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许穆驰的手上,随即倒了下去,怀里还紧紧揣着许穆驰的手机。

尹硕帮忙把江子仲搬到床上,发现枕头上有一张字条,大概是江子仲清醒的时候写的:“穆驰,如果我喝醉了,请让我在这里睡一夜,不要告诉殷其雷我在这里,等明天清醒了我会和他说。请拿我手机给他发条消息,密码是1268,就说我今天不舒服,早点睡了,和他说一声晚安。谢谢了。”

尹硕把字条递给许穆驰,皱皱眉:“看来是一心想醉。”

许穆驰把江子仲被子掖好,看到她近乎苍白的脸,担忧地说:“遇到什么大事了,喝成这样,真的不要让殷其雷知道吗?”

尹硕摇头:“既然她都留好字条,就是怕你再给殷其雷打电话。她是信任你的,还是按照她说的先做,明天再和他说也不迟。”

许穆驰看了看那张字条,拿起江子仲的手机给殷其雷发了一条消息。随后看了看时间,对尹硕说:“今天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我晚上在这里照顾小江。”

尹硕敲敲她的脑袋:“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可能放心?要是江子仲醒过来又吐了,你都扶不动她。你可以在另一张床上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他说完修长的手指指了下床,随后又落在她脸上,婆娑了一下。

许穆驰受用他这些习以为常的小动作,不过还是不听话地摇摇头:“如果你在这里,我才不睡,我们干脆聊聊天吧,反正也睡不着。”

尹硕一秒就表示妥协,许穆驰便轻手轻脚去卫生间给杨婉兮打电话,说了下大致情况,并一再嘱咐她不要惊动任何人。挂完电话出来,就发现尹硕刚刚进卫生间趁她没留意拿了几块毛巾把江子仲吐过的地方都覆盖了起来,抱歉地说:“你怎么都收拾了啊,我想打完电话再来整理的。”

尹硕摸摸她的头,笑了笑:“我来就好。”

“我来就好”,这句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他经常对她说的口头禅。食堂打饭的时候,买水果的时候,打水的时候,借书的时候,各种各样小小的事情,他总是喜欢说“我来就好”,像是一道庇护符,把她保护的像个小孩。

许穆驰嘟嘟嘴:“什么都你来,那我还做什么?”

尹硕顺势在她嘴上亲了一口:“什么都不用做,看着我就好。”虽然他很想进一步亲亲她,可是这样的地点和氛围并不妥当,于是拉着她的手两人坐到椅子上。

椅子正对着江子仲的床,许穆驰看着江子仲睡梦中依然紧锁着的眉头,不禁叹了口气问:“你说小江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情绪坏成这样,其实我一直觉得她把自己藏的太深了,但又说不上来。”

尹硕轻笑:“你还研究室友?每个人心里也许都会有事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许穆驰故作惊讶:“噢,所以你心里也有事是不想让我知道的?”

尹硕勾人的眼睛骤然靠近,声音压得低低的:“不想去面试耶鲁算不算?那么你呢?我猜猜,也许你本科四年,我就是你最大的秘密,你告诉过你本科的同学吗?”

许穆驰被他的声音蛊惑,赶忙避开:“讨厌!”

“你对我来说不是别人,”尹硕的眼睛变得认真起来,“我答应你以后我的心事一定不瞒你。”

说的郑重,许穆驰立马受这氛围感染,掏心掏肺地吐出一句:“我也是。”

尹硕笑的很欣慰,随即又问:“还有一个月就要放暑假了,雅政大的暑假可是号称全国最长的暑假,你打算做什么?”

“想先回家一趟,最主要的还是跟着毕老师做第二阶段的课题吧,你呢?”

“我只想跟着你。”

“......”

漫漫长夜,这样聊天好像有点聊不下去。

不过许穆驰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守夜能力,一夜过去,她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被尹硕抱上了另一张床,而尹硕靠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环抱着闭目休息,他很高整个人坐在旅馆的小椅子上显得很拥挤。

许穆驰赶忙起身,本想不惊扰他,可没想到稍稍的动静,尹硕就醒了。他伸了伸腿,揉了揉肩膀,好笑地看着还睡眼朦胧的许穆驰:“谁说一夜不睡聊天来着?”

许穆驰连忙起身下床,给他揉揉肩膀:“你把我抱到床上的?”

尹硕轻叹:“难道还是你自己跑去的?睡的可真沉,被卖了估计都不知道。”

他回忆起昨晚横抱着许穆驰的感觉,脸上泛起笑意,如果没记错,这种公主式的抱法好像还是第一次,拥着软软的人在怀里的感觉真是不错,而且她睡着的样子很憨。

“笑什么呀?”

“想起昨晚抱你时候的感觉,手感不错。”

许穆驰一早起来遭到调戏,眼睛瞥到还在熟睡的江子仲,顿时也没有心情再开玩笑:“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还好是周末。”

两人简单洗漱了下,许穆驰查看了江子仲的手机,里面有殷其雷的消息,是问她去不去吃早饭。

许穆驰疑惑:“看这样子,他俩没什么问题呀?”

尹硕还没回答,江子仲已经醒了。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曾经尝试过一次,这是第二次,第一次便是彻底接受父母对自己的凉薄时,她还未成年,纵容自己在宿舍里战战兢兢尝着酒的滋味,然后喝到烂醉,宿舍里空无一人,因为端午小长假,只有她一个人住了三天,没有人关心她怎么还不回来,也没有人关心她为什么不回来。

江子仲头痛欲裂地爬了起来,许穆驰连忙上前扶住她:“还好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喝这么多?很危险知不知道,我都担心你会酒精中毒!”

江子仲勉强笑了笑,看到尹硕也在场,对他点点头:“昨晚麻烦你们了。我只是想对过去做个了断,不小心喝多了。”

“做个了断?”许穆驰凝眉,“你要做什么了断?”

什么了断?江子仲的苦涩又蔓延了开来,她半坐在床上,半晌说:“我要和殷其雷分手。”

许穆驰愕然:“为什么啊?”

江子仲的脸上经过醉酒的发泄已经镀上了重重厚重的墙。为什么要分手,真正的原因她只能自己知道。

“其实我早就想分手了,他的人生很多时候我不能理解,我们不合适。从前我不说,是因为殷其雷也一心想出去,我觉得没有必要,本就想着等到他这次面试成功了出去了,就和他提分手的。可没想到,他偏偏放弃面试说自己不想去了。也许他儿女情长,也许他不在乎这次机会,可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违背我心,所以打算做个了断。”

许穆驰一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小江,你要是因为这次他不去面试的事情和他生气,我完全可以理解。我之前也很生尹硕的气,可是生气归生气,你不要把他提升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啊!”

江子仲木然摇摇头:“我不是生他的气,只是我并不认为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的。我知道我和他提分手,你们都感觉很突然,但其实任何事情的背后早就积蓄了变化的因素。”

江子仲拿手机看了看,又说:“我今天会和他说清楚。”

许穆驰依然不信:“是不是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如果是殷校长他威胁你或者金老师,你不要一个人藏着,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而你也要相信殷其雷。”

江子仲的心一揪,可她不能有任何情绪上的反馈。其实她和金翼没什么不同,不都是牺牲了一些东西来换取自己对等的利益吗?只不过自己牺牲的,是以后根本也不会再有的一段感情和一个人的真心。

江子仲把殷其雷约到了他们约会的老地方——公园的长椅上。殷其雷还是云里雾里,一见到江子仲就想去拉她的手,可江子仲一下子避开了。

殷其雷感到奇怪:“子仲,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昨天睡的那么早,是不舒服吗?”

江子仲知道自己不能再听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表情,哪一样都温柔的让她想放弃自己之前所有的考量,反悔自己答应殷文恭的条件,昨天她也曾问自己,为什么她还要成全她冷漠的父母?为什么她不能洒脱自如地去放手一搏和殷其雷的未来?为什么她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云淡风轻?

其实没有任何为什么,还是因为她生而为人,还有那怎么都割不断的血缘亲情。她那6岁就走丢的弟弟,还不知道在偌大的国土哪个角落尝尽人间悲苦,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或者早就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是她改变了他和自己的命运。

所以她就该受着这一切。

江子仲的心硬了起来,生冷冷地说:“我们分手吧。”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殷其雷吃惊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僵硬中。

江子仲开始表现出一副没有耐心的样子:“我说我们分手吧。”

殷其雷根本不想理会,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说:“别装了,你那个样子装都装不像。”

“你该知道我不会拿这种事情装,更不会拿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我早就想和你分手了,殷其雷,我和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还是早点散了吧。”

江子仲随即把早就想好的分手理由娓娓道来,真真假假,她也早就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真的,她要推翻殷其雷心里所认同的全部想象和默契,虽然这很难很难,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勉强的,可她必须把这一切都当成是真的,从骨子里当成是真的才能说服他。

殷其雷的脸色也因为她的话而渐渐暗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地听完她突然决绝的话,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爸为难你了?”

江子仲笑的很生硬:“你看你多不了解我,我怎么会因为你爸而和你分手?我说的是真的,其实早就想和你分手了,想等你这次顺利出去,分手得更自然一点。我承认我对你爸是没有好感,但是我想分手的人只是你。”

殷其雷看着她的眼中渐渐充满了困惑:“子仲,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你是因为我放弃了面试让你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所以才这样说吗?之前我记得也是在这里,你说过我像一道光照进你心里,也是在这里,你说过你站出来帮我不仅仅是出于道义!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江子仲能感觉到这是殷其雷在承受了她的言语攻击后又试图做的一次挣扎,那语气几乎是恳求的,是她从未见过的,也是她逼出来的。她在心里难过地想去抽自己,可是这件事一开口就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剑,她这辈子亏欠了太多人,总是用伤害弥补伤害,最后总会有一个人无法弥补,可很不幸的是,那个人却是她认为全世界最能走近她心的人。可能她就是□□,离的最近,伤的最深。

江子仲发狠地说:“殷其雷,我承认我之前对你是有感情的,但是感情不代表我可以不理性地接受我们的不合适!那天之所以那么说,是出于对你最后的一丝感情,因为你马上就要面试,情绪却突然变得那么糟糕,我不想你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差池,所以尽可能地去安慰你。还有我帮你的确不是出于道义,也有好奇好感,但是人总是会在相处之后才会觉得合适不合适吧?不合适不可以将就!”

最后一句话,江子仲几乎用尽了狠力。

殷其雷眼里的迷雾渐渐变成了哀伤,他还是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我认为我们很合适。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不对!”

江子仲冷冰冰地笑了笑:“你以为的就是对的吗?你相信的就是正确的吗?你太自负了,殷其雷!”

江子仲说完转身走了,留下殷其雷定定地站在原地。她每走一步都在心里与他做着他们感情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