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穆驰和尹硕走出医院，才感到这天竟是如此莫名变得惊心动魄，好像所有的变与不变都只在今天早晨尹硕那条短信上，就像薛定谔的猫，一看就变了天，她至今未曾能好好消化。
殷文恭虽说在江子仲这件事上做的不甚厚道，但至少只是在道德层面，可他在学术以及学校管理建设方面的口碑还是有的，作为雅政大的学生，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学校的老师会做出有悖于法律的事情。
王楠还在重症监护室没有脱离危险，江子仲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她要陪着随时可能崩溃的殷其雷一起共度难关，而殷其雷除了江子仲，也并不希望很多人在身边围绕。
这个学期一开学，仿佛就不甚太平。
两人沉默的一路走着，保持着行走时的安全距离。走了一阵，尹硕突然说：“林依来雅州了？”
“对，她和你联系了？”
“没有，老齐和我说的。”
又一阵沉默，尹硕对林依的到来有些忧虑不便明说。
许穆驰也不愿气氛就此继续尴尬，接话说：“你姨奶奶恢复的还好吧？寒假回去了一阵子，这两天还没来得及去看她。”
她刻意强调了一个“你”字，当然这比直接说舒教授好的多，至少“你”字里面划分的是他和她的距离，却比“舒教授”来得没那么生分。
“恢复的不错，你空了去看看她吧，你知道她会念叨着你。即使，”尹硕的话隐在空气里，没有说下去。
今天他好像有些感性了。
许穆驰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对于舒黎知，即使现在没有尹硕，经过这些事情，联系的那根纽带也依旧没有断裂，也算是她们之间的缘分了。
只是只要和舒黎知有着这样的缘分，仿佛和尹硕之间就冥冥之中有着间接的联系一般，永远有着一个结在那里。
特别理不清的事情就这么搁置好了。
手机今天一直很热闹，安静地走着，铃声也更为突兀。为了阻止这样高频率的响铃，许穆驰不得不拿出来看。有些依旧是今天的爆炸性消息，还有毕思全和龙眼的。她已经精疲力尽，没有精力再去应付龙眼的鸡毛蒜皮，直接忽略过。对毕思全的聊天消息，也只是敷衍地回了句，就把手机调成振动收进口袋。
两人再也无话，继续沉默地向前走去。
殷文恭被调查的消息几天来一直传的沸沸扬扬，唯一算的上好消息的就是王楠经过几天抢救终于转危为安，这消息也不胫而走，为变故又加了一笔谈资。
许穆驰和杨婉兮忙着头疼应付江子仲的缺席。研二下学期虽然课没有之前多，可是专业课还是有的，尤其两年下来，教研室的老师对诉讼法班的学生也多有熟悉，江子仲每节课都不在，她们总要想法子让老师不注意到才好。
陶臻臻这几日也为这事担心，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不喜欢殷文恭夫妇，可怎么说殷文恭也是和她妈妈有些交情的，自己考雅政大，也听从了殷文恭不少意见，殷文恭出事，王楠接着出事，她心里也不好受。
班级专业课结束后，陶臻臻和尤斐主动跑到许穆驰面前问情况。
“殷其雷她妈妈怎么样了？我妈说她会去看，不让我去！”
陶臻臻的语气里带着一两分的埋怨，尤斐一旁开导：“你妈妈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嘛。”
陶臻臻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连我妈面都没见过，你就这么狗腿。”
尤斐立马双手投降：“你都永远对了，难道伯母会不对嘛。”
两人这一来一往松动了些气氛，杨婉兮也笑了出来，这几日因为林依要来雅州，她没少和齐振麟作，不过因为江子仲的事情，只费了齐振麟3成功力也就哄好了，这会儿心情已经阴转晴。
许穆驰也安慰陶臻臻：“现在本身就比较敏感，你妈妈也是为你好。殷其雷妈妈现在已经没什么危险了。”
齐振麟唉声叹气：“就是可怜我这个班长，就怕老师们注意到小江不在，想了好多理由以备不时之需。还好现在金老师暂时管不上我们。”
偌大的教室里还有些三三两两的人，杨婉兮拉了拉齐振麟，示意他小声，放低声音补充：“金老师怕是没心思了，她拜入殷校长门下一个学期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听说这两天着急上火也请了两天假。”
齐振麟皱眉：“不止这些，听说殷校长出事，他们师母接着出事，只有门下的小研究生去看了，博士生一个都还没去。殷门这些博士生，上次争校长特别奖那次我就看出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陶臻臻大吃一惊：“啊？何远师兄他们不至于吧？殷老师对他们都很好啊。”
齐振麟对陶臻臻的单纯表示不屑：“什么叫何远不至于？他那时候趁着酒意当众给穆驰难堪，又撺掇门下博士一起公开质疑，私下也没少说疯言疯语乱放谣言，要不是尹硕那时候力挽狂澜，他岂不是小人得志!”
提到这茬儿，大伙儿一起陷入尴尬，毕竟事儿主还在这里。
许穆驰特别平静地清清嗓子：“法理那帮博士生的确不是很厚道。”
大家说了会儿话便散了，谁也没注意到教室里一角佯装收拾的吴言傲。看着他们三三两两离开的背影，吴言傲的嘴角弯起一丝冷笑。他们那所谓放低的声音也足够让她听到些端倪。
不就是在说殷文恭的博士生有多么刻薄嘛，说人坏话搞的神神秘秘的，一向以亲和而著称的许穆驰不也跟着掺和吗？那还装什么圣母呢！更令人恶心的是陶臻臻，好像一副从来不知道的样子，一直在尤斐面前装善良。
吴言傲满脑子里只充满着对“装”这个字无限的恨意，似乎这个字可以按在他们每个人头上，现在甚至可以包括到江子仲。自从她在散伙饭放了一段别有用意的录音后，差不多也算是“鱼死网破”，诉讼法班的人对她很有意见，原本还有些熟悉的人都渐渐疏远她，学校本来就是一张网，即使有些人对她没当上主编抱有同情，但是也因着这件事觉得她偏激阴暗。她向金翼申请换到了一个不同专业住的混合宿舍，宿舍里的人没办法抵抗学校的安排，抗议了一下下也只好被迫接受，对她也是极尽防备和平淡，甚至明里暗里放话害怕她在背后捅舍友刀子。
吴言傲当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可她很快也就适应了。学校里根本也不是什么净土，通过努力也未必能够实至名归，那么这些根本上愚蠢的人她有什么好计较只不过还没轮到自己头上而已，等轮到了也就没屁好放了。没想到后续尹硕和许穆驰也真的分手了，这点还真是令她想想就解恨。
她收拾完东西往教室外面走，脑子里一直对他们说的殷门的博士生念念不忘。何远她是知道的，听说很有能力，不过再有能力又怎么样？不还是依旧要被许穆驰这种关系户踩在脚底下。偌大的校园，倒是她和这位何远博士同病相怜，也大概只有何远才能最了解她心中的不平和不甘了。
林依如期来到雅州，安顿好后约着许穆驰见面，也只约了许穆驰一个人，如今约尹硕还是齐振麟也是多有不便。
毕思全正好“顺路”送许穆驰过来，很绅士地和林依打了个照面就走了。两人坐定，一阵亲昵，林依打趣：“这就是传说中排在一号等位的毕思全小师兄了！”
许穆驰嗔怪：“你当我是什么啊？”
对着林依，自然不必有什么隐瞒，一五一十把毕思全对着自己说的话统统倒了一遍。
林依笑了：“你当你是香馍馍啊。不过尹硕就真的没戏了吗？”
许穆驰吁了一口气：“别说笑了，我和他再怎么样也淡下来了。我现在和他两人走一起就是大写的尴尬，说话也是。”
林依摇头：“我看你们还没断清，依照你和他的个性，哪有断了还一起走，还说话的。”
许穆驰急忙否认：“那不是事出有因嘛。刚和你说的，就是因为小江的事情，殷其雷希望我们两能帮他。”
江子仲的事情现在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隐藏的秘密了，她自己都已经很坦然地讲了出来。许穆驰便把这件事情娓娓道来。
谁知林依若有所思：“这事儿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怎么说？”
“孟主任新策划的节目是一档很有意义的寻亲节目，结合了公安、志愿者等多重力量，特别是针对年份很久远的一些寻找，我们先联系了几家人，根据线索，发动全国的力量，效果很好，都有些眉目，已经开始录制节目了。所以江子仲的事情或许我这边可以帮忙。”
林依说起这档节目，眼睛里有难掩的兴奋和光彩，当然也有难掩的崇拜和佩服。
许穆驰也立刻两眼放光，有这么重要的资源和机会，江子仲找弟弟的希望又多了一成。
林依抿了口饮料，又说：“但是因为资源有限，合作的资源肯定优先是给上节目的。江子仲上节目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不愿意上节目可能我只能拜托着找找了。”
许穆驰皱眉：“这恐怕比较难。小江这事在心里埋了那么多年，她的性子一定是不肯的。拿自己的隐私给万众评说，于她而言我觉得做不到。”
林依轻笑了一下：“那是因为你不理解这档节目的性质。不要总想着是拿自己的隐私去和万众分享。这是一档公益和道德相加的节目，也是一场宣泄和倾听，帮助那些弄丢亲人的人卸下沉重的负担。其实有的时候，需要这样一个公共的平台，为自己正名。现在我这样说，你可能还不会理解，等节目成了你看看吧，这事儿不急。”
许穆驰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所以我是和未来雅州知名主持人一起共进晚餐了。不过倾听和开导这件事，你一定能做好。看来这孟主任是你的孟伯乐了，你看你的星星眼！”
这句话开启了暗示性的提问。
林依忍不住拍了下她的脑袋：“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拐弯抹角？他确实是我的伯乐、师傅、战友，然后很好的，朋友。好像和你那个小师兄一样啊。”
许穆驰干脆挑明：“有一点不一样，你说过，他有家庭的。所以......”
林依出声打断：“所以我也只是把他当朋友，你不用担心，我会知道分寸的。”
许穆驰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在孟言乐的问题上，她一向不敢深入太多，林依既然这样明确表态，她自然是相信的。
饭愉快地进行到一半，杨婉兮的电话如风火轮般打了进来。
听出许穆驰并无异样的声音，杨婉兮急吼吼到：“穆驰，出事了！”
许穆驰心底一沉：“怎么了？”
“绝对的网络暴力。看网，不是我们学校的bbs啊，你看下微博热搜，告诉自己理顺气！”
许穆驰挂了电话，查看了下微博，果然看到了还在不断增长的热搜榜第5位。林依不明所以问到：“怎么了？”
许穆驰读完大致内容，脸色晦暗难辨：“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