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钱渊一行人见妫离如此,一时间竟都是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之下,竟无一人说话。
“这,金兄,请起请起。”却是钱渊先反应了回来,上前将妫离扶起,“金兄为何如此啊。”
“钱兄啊,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妫离眉头紧皱,一脸痛惜的表情,“你怎的不事先告诉我三老爷也到了啊,前日钱兄言行做派,我还当钱兄为此次主使之人呢。”
“咳咳。”钱渊眉头亦是一皱,暗自一想,觉得这声音却是没错,不由问道:“这,就算我没告诉你三叔与我一同前来,可金兄你这番,却是...”
“哎。”妫离一拍手,眯眼笑道:“钱家堪称是这天下所有商者的执牛耳者,其一路发展,其言行无不令人钦佩,前日得见钱兄风姿便知钱家盛名不虚,今日有幸见三老爷大驾,我金复来怎能不觉人生之幸,夫复何求啊。”
继而却又一脸正色道:“更何况三老爷乃是钱兄长辈,我斗胆高攀,且算与钱兄同辈,那三老爷自然也是我的长辈了,小辈见了长辈,又怎能失礼啊。”
“哈哈哈。”这边钱如风听了妫离所言,突地放声大笑,“好啊,没想到你这小子却还有一副伶牙俐齿,这话我很爱听,你小子马屁拍对了。”
“唉,三老爷...”
“行了。”见妫离刚要开口,钱如风却是一挥手,“既然你说与渊儿同辈,是我的晚辈,那就别三老爷了,与渊儿同称我三叔吧。”
“这,小子哪敢得此大幸。”妫离一脸惊讶,嘴上却是诚实,“三叔哪里话,小子是个实诚人,不会说假话,今日见了三叔,是真的高兴啊,三叔请上座。”
“嗯。”钱如风就着妫离所指,大马金刀坐于主位,看了看妫离,笑道:“既然喊我一声三叔,那我就直接叫你小金子了。”
“且随三叔,三叔叫的顺口,小金子就听的高兴。”妫离低眉顺眼,却是满脸堆笑。
“嗯。”钱如风却也没答话,头微微一仰道:“小金子,渊儿前几日来与你说的事,你怎么考虑的啊?”
“全凭三叔做主。”妫离一点头,“不瞒三叔,小金子如今苦啊,生意好做不好做,三叔您比我清楚,能有咱钱家这颗大树,我们小辈也好乘凉啊。”
“嗯。”钱如风眯眼笑了笑,“好好好,你这么想,三叔也放心了,咱钱家如你一般的外部掌柜也有不少,但你跟三叔投缘啊,现在还不好说,再过两年,你有了一定资历,三叔我定要保你个掌柜总执事的。”
“啊,金子谢过三叔。”妫离又是一弯腰拱手道,却看钱如风已经笑的睁不开眼了,一时间,房中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
“不要脸。”回到天下客的钱渊端起茶杯,却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好个金复来,当真豁得出去啊。”
“公子,您…”
“我没事。”钱渊一挥手,却只见韩伯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拿起了一把扫帚,一边将地上的茶杯碎片缓缓扫起,一边低头道:“公子啊,四爷走前是把您娘俩托给我照顾了,他是看透了,不希望您再怎么高人一等,只希望您能平安,可您现在是在跟自己家族争利益啊,无论输赢…”
“好了。”钱渊闭上了眼睛,“韩伯,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会胡来,不过确实没想到这金复来会如此行为。”
“公子,这金复来今日行为,与前日大相径庭,却是为何啊?”
“为何?为了吓我!”钱渊狠狠地一咬牙道,“这是个人物啊,他应该猜出三叔和我所代表的利益不同,故而故意示好三叔以至于如此低眉顺眼、卑躬屈膝,这是在告诉我,他不要面子,只要里子,想招揽他,就是要真金白银,确实的利益,否则,不用他跟我们周旋,光是三叔那个脾气,就够我们头疼的。”
“可公子,我们为何不直接对三爷言明,这金复来分明是在利用三爷啊!”
“呵,人家就是利用了,你能怎么言明!”钱渊又是叹了口气,“言明什么,是对三叔说,三叔啊,人家看出来咱俩不是一条心,故意拿您给我施加压力呢,还是说三叔这金复来就是想加码,他是想跟我谈的,您被利用了,嗯?所以,根本没法言明,家丑不可外扬,这是阳谋,人家就是看出来我不会也不敢说他不是,才敢跟我摆这一道。”
“其实,我不信三叔对一个陌生人能这么轻易放松警惕,今天,不也是什么实质性问题都没谈吗?双方还是没说若是联手,利益分配如何确定,谁都知道这个问题是关键,可谁都没说。”
“哼,奉承话,三叔他听得少吗?可是谁叫我钱家是商贾世家,抬手不打笑脸人,这个传统,在我钱家,三叔这种老派人,可是守的紧啊。”
“那公子,我们如今应当如何?”韩伯眉头一皱,“这次,估计是您这几次出门谈的最大一宗买卖了。”
“能怎么办?”钱渊一锤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要里子,我就给他里子,我钱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韩伯你也知道,我父亲走了之后,四房这一脉,就要我来支撑,但是家族会议上,二十岁的,就我一个,我的意见,那些叔伯们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重视。”
“论资历我是不可能了,所以,我就要论我的功绩,况且,这个金复来虽然让我头疼,却也真是个人才,不说为我所用,便是只与我联手,就能成为我一大助力,现在我们不是谈的很好吗?能交好的关系,就不要恶化了。”
“不就是钱嘛!不就是利益嘛!我给!”
“宁可把我那份拿出来,这次我也要成就此事,我父亲留给我的责任,我要担下去!”
“公子…唉…”韩伯看这一脸坚毅的钱渊,却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
“你看我干嘛?”醉云仙中,妫离狠狠瞪了一旁不断打量自己的老黄一眼,却又随口吩咐,“去咱自己家里,看看妫鞘他们怎么样了,把他们带出来,练练手。”
“啊?”听到“自己家里”这几个字,老黄不禁轻呼一声,“先生,这是为何?练什么手?”
“你说呢?”妫离嘴角一翘,“今日之事,怕是有人要着急了。”
“今日之事…噗,您还说呢。”老黄闻言确实忍俊不禁。
“你还笑,我这次,怕是把人逼急眼了。”妫离没好气地道。
“啊?您把谁逼急了啊?”老黄不禁乐道,心中却是暗道:“头回听到装孙子也能把人逼急眼的…”
“你说还能是谁。”妫离没好气地道,“除了咱们的钱兄,还能是谁。”
“我今天示好钱如风,就是在敲打他,能让你更进一步的人,在对你的对手示好,还是装孙子般地示好,换了是你,你能不着急?”
“这钱渊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下次再来,应该就能给价了,而且还是他能给我们的最好的价。”
“您怎么知道您能让人家更进一步呢?”老黄一咧嘴道,“要是人家有你是五八,没你也四十,那咱们如何自处啊?”
“不可能。”妫离笑道,“第一,他们在此已经逗留多久了?要真是一般买卖,至于让钱家的三爷,钱家的四少爷如此流连?第二,你没听道吗?我们钱兄和我一样,爹都没了。”
“噗。”老黄一听又是一乐,这叫什么话,“这跟有爹没爹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妫离却是叹了口气,“一个没爹的孩子,就是他所在那一方的头羊,原来依附他爹的那些人,若是选择留下来,那就要去依附他,原来他爹的仇人,若是放不下,那会继续仇视他,这个道理,我难道不知道么?”
“这…”老黄沉默下来,一时无言。
“唉。”妫离摇了摇头,“若非利益使然,若非我们都不是一个人,我当真不愿令这钱渊难做,在钱家内部,他怕也是难过,看那钱如风,就能略知一二。”
“嗯?钱如风?”老黄一愣,“您二位今日可是相见恨晚啊。”
“哼,这老货也不是个东西。”妫离恨恨道,“今日他之所言,皆是一些废话,最后竟连周都风土人情都问了,我不信堂堂钱家三爷,连周都都没来过,这也是在铐着我,想怎么压价。”
“不过倒是还好,就像你说的,我和他表面上起码是相见恨晚,这就足以令我们的钱四少爷头疼了。”
“至于钱如风,我不需要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只要他能表现出来与我关系融洽,就够了,有时候,我需要别人对我心口如一,有时候,我管你心口一不一。”
“可是先生,您若最后真的选择钱渊,晾了钱如风,那他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会不会恼羞成怒?”妫离看了看一脸担忧的老黄,却是一笑,“我不是与他钱渊合作,而是与钱家合作,他钱如风能怎么着我?”
“因为我没与他合作而是与他侄子合作他就要迁怒于我?你觉得这话他敢说吗?他说了,麻烦的反而是他,越是这种世家大族,越是要脸,我就是看着他不会也不敢整我,才敢这么玩,这是阳谋。”
“最起码,明面上我们是安全的,至于桌子底下的事,那就更好说了,反正是在桌子底下,谁又看的到呢?”
“记住,安排妫鞘他们几个出来,还有,下次若是钱渊再来,提前备一张香案。”
“嗯?”老黄不由一摸头,“备香案?您要拜谁啊?”
“关二爷。”妫离端起手边茶杯,轻抿了一口,缓缓闭上了眼睛道。
“关二爷?”老黄确实一脸迷茫,“关二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