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离抬起左手,握了握右手的手腕,面带坏笑,一步步地缓缓向龙熙儿走去,不由令龙熙儿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你,你练一套武功,然后我来猜。”见妫离慢慢向自己逼来,龙熙儿突地出声止住了他,“我要猜不出来,就算我打不过你了。”
“哦。”见龙熙儿如此说,妫离停下了脚步,收起了把这小丫头按住打一顿屁股的想法,又略一思索道:“也好,就让你猜。”
说罢,收了收袖子,一撩衣服,对龙熙儿道:“我可开始了。”
“嗯。”龙熙儿点了点头,“你练吧。”
妫离听罢,一抬手,只听“砰砰”两声,顿时急速出了两拳,又是抬脚一跺地,身形走动,却是施展出了一套周朝军队中常用的行军拳,妫家乃是军伍之家,这拳法妫离曾多次见妫越练习,故而便记在了心里,此刻施展出来,饶是妫离一副温文尔雅又似乎弱不禁风的样子,却也用的虎虎生风,练出了一丝军伍之间的杀伐果断之气。
“停。”妫离还没练上两招,却就只听龙熙儿大喊了一声,“我让你练武,你就练这行军拳,这个谁不会啊,就是一些市井小民都见过,你练这个...”
说着,龙熙儿又是小嘴一撅,“你是在敷衍我吗?”
“额。”妫离闻言不禁一怔,这行军拳不过军中常用,以强身健体罢了,是以流传甚广,可以说诸国军中多习此拳,没想到真是瞒不过这龙熙儿。
“好好好。”妫离一笑,“那就给你练个一般人不会的。”
说罢,妫离又是一抬手,连出两掌,看似虽快,却未带动丝毫风声,双掌左右摆动之间,隐隐似还有一丝柔和,却只见妫离掌法一转,又突然飘忽不定,似乎没了章法,却是又隐隐之间有了一些令人捉摸不透之感,不由只觉眼前似有繁星点点、惹人迷离。
“嗯。”龙熙儿点了点头,“妫家的星海随风掌,的确是一般人不会。”
可又突地一扭头道:“可你身为妫家少主,难道也不会吗?明明还是敷衍我。”
话虽如此,但龙熙儿心中仍不免略有惊异:“爷爷和二爷不是说这妫离乃一纨绔子弟么?不是七八岁了还要找他娘吃奶么?怎地这星海随风掌使得却是如此熟练,如同有了至少十余年的苦练一般,莫非他当真乃是深藏不露之人?”
“哦。”妫离闻言不禁一怔,他使得也确实是妫家的星海随风掌,这掌法以前妫越练习时,他也已经记下了,“这你也认识?”
“那是自然。”龙熙儿一昂头,似有些骄傲,“莫说你我两家的关系,就说我龙家身立武林,也快千年了,这天下的武功绝技,无论是大门大派的,还是江湖游侠的,但凡有些不凡之处的,我龙家皆有收集,岂能不认识。”
说着,又是一偏头,“不行,你还是敷衍我,你给我练个我没见过的。”
“好。”妫离一笑,却突然计上心来,“就给你个没见过的。”
说罢,一迈步,就走出了一套步法,谁知没走两步,就只听龙熙儿一声怒喝:“妫离!”
说着,便一步上来拧住了妫离的耳朵,饶是以妫离的身手,不知为何居然没能躲过这一抓,“我让你练我没见过的,你给我练我龙家的游龙步法,你,你欺负我!欺人太甚!”
“哎呦呦。”妫离走的也正是龙家的游龙步法,如同龙熙儿说的那般,以妫、龙两家的关系,两家武学也是略有交流切磋,是故妫家也有了龙家的游龙步,妫离本想使出来逗逗这龙熙儿,没想到却被龙熙儿一把抓住了耳朵,当下疼道:“你这小妮儿,你现在拧着我的耳朵,谁欺负谁啊。”
“我不管。”龙熙儿娇喝道,“你给我练个我没见过的,不然我就不松手。”
“好好好。”妫离咧嘴道。
“我不信你就会这点。”龙熙儿见妫离答应,便松开了手,“你妫家都传承千年了,你又是妫家少家主,怎么也要有点真本事吧。”
“是吗?”妫离看了一眼仍是气鼓鼓的龙熙儿,只觉这小妮儿当真不讲道理,却也只是摇头一笑,“那你就看好了。”
说罢,妫离缓缓闭上了眼睛,稍稍一运内力,不过片刻,却又猛地一睁,眼中隐隐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双臂如同清风摇柳一般缓缓摆动,脚下步法亦是逐渐轻巧灵妙,如同游鱼触水、羚羊挂角,令人无迹可寻、难分真假,其掌影更是缤纷变幻,却如风雨俱来、万花齐落,令龙熙儿只觉眼前纷乱无比。
又只见得眼前一白,原是妫离掌力吞吐之间,带动一树柳絮飘飞,恰正是人间四月,粉白的柳絮飘飞,却又被妫离以掌力带动,一时间更加纷纷扬扬,如同苍天降雪、曼舞人间,而妫离正身处其中,一袭白衣,腾挪展跃,虽只是赤手演练掌法,却犹如长袖飘带、翩然起舞一般。
而在龙熙儿眼中,妫离却亦好似不过这漫天飞絮中的一片,身若无力,随风飘摇,令她猜不到妫离下一步的走向,然而随着妫离掌法一变,却又在这漫天的繁复奇幻中平添了几分凌厉,令龙熙儿顿觉妫离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长剑,而妫离恰正在凭剑而舞,于这片片飞絮之中带动了丝丝剑意,便如季节翻转,与和煦春风中途地夹杂了几分寒意,但却又如流水磨石、明月照江一般和谐自然,一时间,龙熙儿竟是看的痴了。
这四月习习和煦春风中,漫天缤纷若雪飞絮下一白衣少年随风舞掌,银裘少女痴痴凝望,一时间,竟成了一副无比唯美的画面。
“哈哈哈。”见龙熙儿如此,妫离突地仰天长笑,朗声道:“万古人间四月春,千里和风随莺寻。”
说罢,却又脚尖点地、腾身而起,携了一身飞絮,从龙熙儿头顶险险略过。
待身形落地,妫离又一扭头:“百步桃花落缤纷,一点珠花——”
说着,居然真的从身后缓缓拿出了一支银白色的珠花银簪:“还佳人。”
而龙熙儿此刻却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似乎依然沉浸于那漫天飞絮之中,更是低声喃喃道:“万古人间四月春,千里和风随莺寻,百步桃花落缤纷,一点珠花还佳人,还佳人,嗯?”
却是突然看向了妫离手中的银白珠花,如同猛然回过神来似地向自己头上一摸,不禁又娇喝道:“你,登徒子,偷我珠花。”
“偷了珠花,还会还给这俏丽佳人。”说着,妫离缓缓走到龙熙儿身后,抬手将珠花插在了她的头发上,探脸在龙熙儿的耳旁,呼气道,“你可曾见过我这般的登徒子?”
感受到耳边的气息直扑自己的耳垂与脖颈,龙熙儿只觉半边身子都好似酥软了,当下伸出手,推在了妫离的胸口,却怎么都无力推开他,只得轻声道:“你,你就是个登徒浪子,随便摆了摆手就说是门功夫,不要脸。”
却又突地扭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掌法?”
“嗯?怎么?”妫离一挥袖子,“堂堂龙家大小姐,也有不认识的武功?”
“哦。”龙熙儿一笑,“那我可就随便猜了。”
不知为何,龙熙儿这一笑在别人眼中或许是十分明媚,但在妫离眼中总有觉得有一些邪恶,顿时令他不寒而栗,心道:“这是怎么讲,面对风刀客时我也没有这种感觉啊。”
嘴上却仍不肯服输:“你想怎么猜我这个登徒子的招数啊。”
龙熙儿抬起手来,十分温柔地抚过了妫离的脸庞,却在他的耳朵处停住了:“随便猜猜咯。”
“落英神剑。”妫离见状,心中一颤,却是以一副义正言辞的口吻喝道:“落英神剑掌!”
“哦。”龙熙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手又在妫离耳朵上略一停留,随即收了回来,“落英神剑掌啊。”
“行了吧。”见自己已经免了这无妄之灾,妫离暗自松了一口气,无奈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怎么会的啊。”龙熙儿看了看妫离道,“这不像你妫家的武功啊。”
“我自己捡的。”妫离老神在在道。
“嘁。”龙熙儿白了妫离一眼,却是居然没有多问,“不想说拉倒,糊弄谁啊。”
“嗯?”对龙熙儿没有过多深究,妫离却是略感诧异,却又只见龙熙儿扭过头来,正色道:“你,你不是个浪荡子弟么?不是七八岁了还要吃奶么?你怎么会的这种武功?”
“因为我想当个胡作非为的浪荡子。”见龙熙儿正色,妫离转身负手道,“这里有事,你可能不知道。”
妫离如此对龙熙儿讲,其一乃是知道龙熙儿也是出身世家的名门闺秀,自然也应该明白事理,其二却是不知为何,自己只感觉难以对这个小姑娘撒谎,是故如此讲到。
“哦。”果然,龙熙儿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你们男人的事嘛,都这样,我懂。”
“呵呵。”见这年纪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龙熙儿如此一本正经的说,妫离却是笑了。
“那你怎么对我用出来了。”龙熙儿道,“你不应该继续...”
“你说呢?”妫离探身贴近了龙熙儿的脸,坏笑道:“我未来的夫人啊,日久天长啊,我可怎么瞒得过啊。”
“谁是你夫人。”龙熙儿扭头哼道,却又抬手戳了戳妫离的脸,突地淡淡的一丝苦笑,“我原来不知爷爷让我嫁你为何,本来便是不过认命罢了。”
又看了看妫离,突地笑了:“但若是如此,认命似乎也挺好的。”
妫离闻言,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携起了龙熙儿的手,觉得时间已经不早,两人便缓缓走出了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