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客满脸木然,数月的山路早已磨穿了他的鞋底鞋面,外露的脚趾在寒风的肆虐下早已红肿不堪,而他却已无半点感觉。
“臭小子!”孟西风一脚踢过去,赵客顿时摔倒在满是泥水的地面上,右脸眉角处磕在石头上,顿时一道热血长长流出。
孟西风见赵客只是擦了擦脸,竟仍面无表情,不由怒道:“傻小子竟真的傻了!”
邻近出城时,孟西风大叫一声:“老夫向来火来火去,水来水去,天下无半人可以阻挡,今日竟不敢去讨碗酒喝!”说到这里望着赵客道“你一定想知道我想去什么地方讨碗酒喝!”
赵客呆呆望着地上枯草丛中冒出的新芽,任孟西风朝自己嚷嚷叫了半天,他充耳不闻,自然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要喝酒便要打架,他妈的,老子我是练成了剑术回来劈了他的酒庄,还是现在赶过去先喝他娘的一口?”
孟西风在地上徘徊踌躇了半天,仰天叹了口气:“这他娘的鬼剑术这么难练,没有几年决计难成,难道我要等几年再喝这口酒么!”
“哈哈哈哈!”孟西风一阵长笑,拉着赵客朝城中折返而去。
夕阳缓缓掉进山中,城北的一片密林处,数百名官兵正搂着艳妓喝着酒叫叫喊喊,一副歌舞升平之色,在他们旁边,歪歪斜斜的钢刀随意散在地上,一如被扔掉的空酒罐子。
孟西风嘴角冷笑两声,拉着赵客飞速而过,除了被系在树上的马儿抬头望了他们一眼,竟无人注意到他们!
越过众官兵后,在一座低矮的山脚下,慢慢隐现一座房子,及至二人奔到跟前,却见一座带着宽大院子的红色高楼孤立着,房子后面的小山竟然已不可见,这高楼足有十丈来高,竟盖过了后面的山头!
两人行至近旁,只见深红色的厚重木门上,挂着一副对联:蓬莱深处曾证道,独踏酒国敢称仙!
“牛皮老儿,我来啦!”孟西风闻着院内散发出的浓浓酒香,不由意气风发,双手在门上一按,两扇重逾百斤的大门登时凌空飞去,重重落在院内。
“谁人胆敢如此放肆!”院内蹿出十来个身着红衣的劲装少年,持剑望着孟、赵二人,均是一脸怒意!
孟西风哈哈大笑:“老夫不出山,怕是天下无人如我放肆吧!”说罢,身子朝前急窜而去,顿时只听到哀嚎之声不断,片刻之间十多个红衣少年已尽数倒在地上!
“牛皮老儿,你该出来了,你的脓包孩儿们已……”孟西风话未说完,一个全身红衣的枯瘦老头已从高楼中飞奔而来!
“孟老怪,你竟敢跑到我的地盘撒野!”红衣老头看起来已年逾七十,双目中的精光在赵客脸上一闪而过,随即望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弟子以及摔在一边的木门,寒声道“二十年前你的两掌尚能震裂我的木门,怎么了,你现在是老了么!”
孟西风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老夫二十年前的英雄事你还记得,这次我来只为了喝口酒,喝完就走!”
红衣老头怒道:“你上次也这么说,还等什么,打吧!”
“爹,怎么你又打架啦!”
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温婉的女孩从高楼中飞来,及至看到倒坍的木门与倒在地上的众人,双眉一挑,望着孟西风与赵客厉声道:“你们二人是什么鬼,怎么敢到我们飞光山庄撒野!”
红衣老头耷拉着脸,责备道:“雨儿,你怎么出来了,赶紧进去!”
女孩蹙眉道:“爹,你怎么还说人家,你不是昨天才对人家说过吗,你说过了这两天你不再打架的!”
红衣老头扬着脸道:“胡说,赶紧给我进去!”
孟西风哈哈大笑道:“侄女有十七岁了吧!”
女孩怒道:“谁是你侄女!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年纪!”
孟西风道:“二十年前你爹刚遇到你娘,哈哈,你娘那会是真漂亮,那个时候你娘跟我打了一架,她被我伤到了,我琢么着依你爹这狗脾气,定然养好伤才能要你!”
女孩皱眉道:“你这人怎么满口竟是胡言乱语,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十七,你胡搅蛮缠说些什么!”
孟西风道:“你娘受了我一掌,要修养两年方能好,依你爹这狗脾气,定然还要再养一年方能心里稳妥,所以我推测你十七!”
女孩“啊”地叫了一声,随即怒道:“你竟然伤了我娘!”说罢身子一纵,左手持剑已朝孟西风飞来。
孟西风避也不避,待长剑朝自己左肋刺来之后,他像是知道后招般,左手食指、中指张开,已然先行放在右肋处。
果不其然,女孩的长剑微微一抖,已然飞向孟西风右肋,她虽见孟西风已有防备,但紧急中已无法变招,这一剑竟像是送到孟西风手中一般,想到此人竟能预料到自己的后招,不由心下骇然,待抽回长剑,却发现长剑被其两个手指夹住,且力道之大,竟如被巨石夹住般,再也抽不动半寸。
孟西风松开剑,右手轻轻一挥,却见她飞起之后平平站稳,竟没有晃动,不由叹道:“说实话,李牛皮,你的酒艺很好,功夫也还像那么回事,但这教徒弟的本领可也就忒也差劲了,这十几个小兄弟跟二十年前你那几个弟子想比差远了!不过,你的女儿倒像那么回事!依我看,若非侄女天赋异禀,便是你心胸狭隘,有意藏私,好的功夫尽数留给你这宝贝闺女!”
红衣老头板着脸道:“我怎么教徒弟用不着你来指点,你身后那个傻瓜还不是草包一个!”
赵客见他没来由嘲讽自己,也不以为意。
孟西风哈哈一笑道:“这傻瓜自然不是我徒弟,你这老头除了娶一个好女人之外,眼光一无是处,咱这侄女要是遗了你的才智,想来也不会胜过你那些草包徒弟,啊,我知道了,看来你这师父是传女不传男啊,哈哈哈哈!”
红衣老头满脸怒容道:“老魔头,不打一架你是不是骨头发痒!”
孟西风笑道:“李牛皮,打赢你也没意思,给我一壶酒,我便离开。”
红衣老头双眼一翻,仰天打个哈哈,傲然道:“老魔头,想不到啊,过了二十年你仍是贼心不死,想喝酒可以,那便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女孩闻言,举剑朝孟西风喝道:“你若识相赶紧快给我滚,想喝酒却是痴心妄想!”
孟西风笑道:“痴心妄想便怎样 ,世人谁不知道我孟西风这一生便是痴心妄想!”
红衣老头抽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道:“雨儿,不要多说,我和这老魔头必有一战,他此番送上门来,那是再好不过,这叫自寻死路!”
女孩急道:“爹,不可,你后日还有一番恶战,今次绝不能和别人动手,这魔头就让我对付吧!”
红衣老者摇头道:“不可,此人大有来头,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糟糕,你打他不过!”
女孩望着孟西风,凤眼圆睁:“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人,我爹爹后日要和人决斗,所以今次并不是怕你,你们走吧,要打的话 ,三日后再来!”
孟西风摇头道:“不可,这酒我是必须要喝的。”
女孩眉毛一扬:“大胆,本姑娘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竟仍不知进退!”说到这里便要发怒,然想到自己并不能打过他,甚至父亲也有可能打他不过,不由眼圈一红,咬牙道:“这样吧,我给你黄金一百两,你拿着到外面可以买好多好酒!”
孟西风摇头道:“我不要金子,金子对我来说不重要 ,我只要酒!”
女孩怒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人,我们飞光山庄每年只酿三壶酒,一壶给当今圣上,一壶给当今天下武林正道第一人、一代大侠叶人初,余下一壶,半壶用作酒仙,作为来年的酒引,你是什么东西,有胆子敢喝来讨酒喝!且不说叶大侠你得罪不起,即便我父亲推掉了圣上派来护卫的御林军,只要你敢纠缠放肆,这天下自是容你不得!”
孟西风道:“外面那些酒囊饭袋不是御林军吗,有个毛用,我还不是如过无人之境蹚过来了!”
女孩白了他一眼道:“外面那些饭桶,只是本地衙门派来吓唬山鬼的,我们飞光山庄的东西,就是敞开大门,都没有人敢偷,除非是作死的不知好歹、狂妄之徒!”
孟西风耸耸肩,正欲说话,却见一直未曾言语的赵客忽道:“叶人初,啊,我听我父亲说过,那,剩下半壶酒呢!”
女孩“呸”了一声,朝他喝道:“听过叶大侠的名号了不起么!还听你父亲说过!很了不起么!这天底下的人,只要不是聋子,自然都听过叶大侠的名字!”
赵客被她一阵抢白,也不生气,只道:“不是说三壶酒么,余下半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