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首镖告捷 116
作者:亘古一照      更新:2019-07-31 18:38      字数:3787

“你的师傅是不是白眉道长?”

“是啊?他老人家怎么了?”

“是不是经常外出云游啊?”

“是啊。发生什么事了?你一个小女子,怎么知道这些?”

“左师傅,您别着急,慢慢听我说。有一天,他老人家云游到我们那一带。正好遇到他老人家身子不适。昏倒在雪地里。那一片白啊,你几乎什么都看不到。还是爷爷听到了狗吠和乌鸦叫,赶紧叫我出门看看,我一看,雪地里躺着个人。我一看,是白胡子老人,想都没想,就和爷爷抬他老人家回家。”

“是吗?我师傅他没事儿吧?”左二把着急地说。

“回到家里,爷爷要我小心地平放下老人,冲一碗红糖水过来。老人家喝了一碗红糖水,才徐徐缓过来。在交谈中,白胡子老人说他有四个徒弟,其中就提到了恩人。我就暗暗记在心上。然后爷爷又问他是如何昏倒的。他老人家说他眼睛前一黑,然后头一栽,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孙二娘说得十分真切,令众人唏嘘不已。

“师傅啊——”

左二把真懵了,他未能一下将记忆的方向调整到多年以前。只见他慢慢垂下眼皮,似乎拉开了一幕幕人生序曲。

女侠就那样看着他,热烈而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如此说来,你救了这位孙二娘,这位孙二娘爷孙二人,又救了我师傅!这善缘不断,这善缘相报,多好啊。”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慢慢拔弄记忆的大门。

“恩人,我记得你师傅曾说起过,你出去是为剃头去了,那十几年了前——”看样子,这孙二娘对左二把特别感兴趣,不住地将他带入到那十几年前的回已细节当中。

十几年前,左二把才十五六岁,刚被父亲带到京城不久。

“对,我想起来了,就是我初到京城的头一年,因为快要过年了,父亲要我去理发,收拾身首。我答应他老人家去理发。走到天桥底下,忽然就听得一声马嘶——我路遇楚兆坤大哥,那时候,我们还不相识,自然也没有结为兄弟。楚大哥还颇有股子横行霸道的样子,他打马飞奔,把一个小姑娘吓得倒在地上,差点伤及人命。当时,好像人很多。”

“天桥底下本来就人多。”

“当时在天桥底下,一群人围成个不小的人圈子,他们听什么呢?”

“他们就是听我和爷爷弹胡琴呀。当时,爷爷弹,我唱小曲儿。当时,那些看客们都拍手叫好,说,唱得好,弹得也好,再来一曲儿。”

那女侠好像也进入到了回忆当中。

“那时,我才十一岁。因为家里遭了连年旱灾,父母们把仅剩的一点粮食,留给了我和爷爷,而他们却都被活活饿死。我和爷爷走投无路,只好一路卖唱到京城。半路上,一位好心人说他快要死了,把一把胡琴送给了爷爷。爷爷感激人家的大恩大德,便把身上的一件衣服脱下来,给他穿上,让他暖暖和和地去了。因为有了这把金贵玩意儿,我们祖孙俩就有了讨饭吃的一个武器和借口。”

“所以,你们就来到了天桥底下?”

“对,我们来到京城,一直就在天桥底下活动,每天,早出晚归,爷爷弹,我来唱,左师傅,您可别说,也不知天生一副好嗓子还是怎么回事,反正我是学什么会什么,唱什么像什么,只要听人家一哼哼,我就能唱得出来。爷爷也是,心里想拉什么曲子,他只要一试,就能拉得出来。就这样,我们靠这把胡琴,靠卖唱,活了下来。在天桥底下一直待了两个冬天。”

“就是在那个冬天,我们计划要收拾好,回家过年,我正在唱最后一支小曲儿。正在这时,一匹快马,马上骑着一位很有钱的人,他好像叫什么——”

“楚兆坤。我们后来义结金兰,他成为我们弟兄们的老大,不过,他本来就是‘十三霸’之首。”

“对,就是这个楚兆坤,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急奔飞驰,打马人天桥底下经过。当时,我和爷爷正唱最后一支曲子的尾音儿,我唱得忘记了一切,真的没有听到马蹄声,所以,那姓楚的快马来到,我们一点都没听到——如果没有左师傅,您拦惊马,救弱女,我……我早就没命了。”

“嗨,那都是过去的人事儿,提那干什么!还是说明你和爷爷命不该绝。”

“不,不是我命不该绝,是您有大仁大德,大恩大福于我们。现在,恩人在上,请再受弱女子一拜。”这位女侠再一次深深拜下去。

“您客气了。别这样,都是过去的事了。”左二把真的不相信,眼前这位风韵犹存的年轻女人,就是当年好个被惊马吓倒在地,而自己正好救她起来的小姑娘。

天意正是巧合。

“你就是那个小姑娘?”左二把真不能将记忆与现实揉合在一起。

“是,奴家姓孙,是孙二娘的后人,自幼体弱,父母想让习武,可奴家只喜拉二胡,家里遭灾时,父母舍命保了我跟爷爷。年幼的我,曾跟爷爷上街卖艺。”

“那你后来呢?后来干了些什么?”左二把有些急地问道。

“自那天桥上被人欺负,蒙左师傅相救,我和爷爷商量,便不想再在京城待下去了。回去以后,爷爷就逼着我苦练武功,我也发誓要像恩人您一样,习武练身,咱不能为家国做什么,至少能保护自己。于是,我就刻苦习武。”

“学习什么拳种?”

“查拳呀。我们山东一带流行的都是查拳。”

“你打一套给我看看。”

在左二把要求下,那女侠打了一套查拳,只见她舒展大方,柔中带刚,刚中带脆,脆而不阿,属真正的长拳品种。

“好,一个女孩子,你能练成这个程度,也算不易了。可见你下了不少功夫。那后来呢?你怎么就又流落至此?”

左二把一直对这个女侠感兴趣,由原来的疑惑到现在的兴趣萌生,众人都不由得替他高兴起来。

“奴家不幸,命运多舛。在爷爷死后,因为悲伤过度,竟然得了一场伤寒,差点要了命,幸亏本地一位公子见了,大施援手,救了我的命。我思及无法回报,便违背爷爷之意,自己给自己做主,嫁给了一个员外家的公子,与他成了亲,嫁到这里,没几年,夫君得痨病死了,我这个昔日的弱小女子,毛姑娘,慢慢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日子在一天天过去。日子也在待候与静待中过去。我心中念念忘恩人,于是,依然在等。不为别的,只为见一面,只为说句感恩的话。我听闻有人说,玉永镖局的镖头姓左,是个晋中地面上的人,他是为了义父到苏州镖局做事的。我就突然想起恩人来,那时候,奴家就听说过,恩人姓左,人们都叫您‘二把二把’的,当时奴家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叫这种名字,后来,我想通了,知道二把就是家中第二子,或者排行老二,是属于那种特别有力气,有本事,有特别招式,一两招就能制敌的男子。为了见恩人一面,奴家就日日守望在这娘娘滩上,打出以武会友的牌子,借以打发光阴,更为重要的是等恩人的到来。不想今天,奴家终于等到恩人了。”

女侠说着说着,玉颈粉垂,面如桃花,脂如敷粉,确实是个病人胚子。这样一来,左二把更不敢再看她一眼了。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左二把读出了她眼中,眉中,嘴唇中,所有一切神态中,所有的语言与内容。

“奴家被人称‘山东一枝花’孙二娘,前些日子,听说要过一支镖队,打头的师傅姓左,奴家就想,是不是恩人来了,于是,日夜守在这里,果然就是。请受奴家一拜。”

左二把勉强反应过来,又退后两步,躬身作揖,道,“不敢当,不敢当。女侠客气了。”

“少东家,何必那么客气呢,人家女侠还那么大方,您更应该大方一些。”周一枪冲左二把说。

“少东家,您看,你们的故事,多么精彩,典型的英雄救美人……”

曲老三在一旁大声叫着。

“去去,你们少起哄。刚才让你们跟人家比试,一个个都上不得台面。”左二把假意训斥他们。

“少东家,你看这女侠,你怎么处置人家?”周一枪悄悄拉过左二把,握了手在他耳边说。

“这要如何处置?还不最多做个江湖朋友而已,否则,还能怎么样!”左二把有些犯难。

“少东家,一个女人等你这么多年,难道就指望着你和她做个简单的江湖朋友?这也未必太无情了吧?”周一枪简直大叫起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左二把挠着头说。

“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很深的期待,少东家,你说,人家为什么等你?等你是图什么?等你就图做个江湖朋友,用这句轻飘飘的话来打发人家!要是给了我,我才不干呢!”周一枪简直生了左二把的气,“一个人女人把青春年华都花费在等待上,岂不是想与你白首一生,步入婚姻吗?还不是想有个终生依靠,还不是想和你缱绻此生!”

“那可就难死我了,这如何是好。”左二把遇到江湖强人不怕,怕的是遇到这种纠缠不清之人之事。

“少东家,我看,要不,您把这位女侠带回家去吧,再立一室。又有何不可?既解决了她孤身一人的问题,您又能将好事做到底,还能再续那千年不遇的良缘,多好啊。”周一枪将左二把拉到一侧,低低地对他说。

“好你个周一枪,你说什么呀!这话也是混说的。再说,人家还没有那个意思,倒是你,怎么如此贪婪。”左二把狠狠地瞪了一眼周一枪。

周一枪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胡说。

“哈哈哈——”

左二把再次站在那孙二娘面前,那副神态真是窘得不能再窘。

那女侠竟大笑,说,“瞧你那一副窘相,不过,你这一副样子,着实叫人又爱又怜。不过,小女子好歹是‘山东一枝花’,又没有说非要做你的屋里人!咱们就交个朋友,做个知己吧!什么时候来了娘娘滩,想吃酒吃茶,尽管说。怎么样?”

左二把没想到这女侠如此豪爽,他还沉浸在刚才周一枪给他出的主意里,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这本来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可在这些常年走镖在外,远离女人而又止不住思念女人的汉子们面前,似乎是个极为复杂极为难办的问题。

男人遇到既温柔又多情女人,真是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