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左二把听得分明,张德茂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大声理气,大声清肺,十分张扬地吐纳换气。
“义父已经起来了,你也早点起吧。”
“他老人家显然是心有压力,早早睡不着,所以起得特别早。我不想起,我想再睡会儿,想再摸摸你肚子里的小宝宝是怎样踢腿弯胳膊的。”左二把赖在床上,不肯起床,其实,天气还早,他是不会误了晨练的,但像他现在这副儿女情长的样子,翠兰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浑身烟火气息?什么时候变得懂得体贴女人?什么时候懂得说这些叫人感到温暖而贴心的话?来苏州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到底是什么使他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副心肠?这个样子不是不好,这副心肠不是不正常,而是不适合他在江湖上来回奔波。这样儿女情长的样子,太让人不放心了。”
张翠兰虽然满心喜悦,却是对她的丈夫充满担忧与焦虑。她是他的妻子,他的一丁点变化,她都会注意到。
“你怎么了?哪儿感觉不舒服?”
左二把感到翠兰情绪上的变化,赶紧问她。
“没有,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小宝宝想要出来,看他爹爹参加苏州镖业联盟大会的会长公选呢。”
翠兰说起话来,特别温柔,声音都带有那种怀孕妻子特有的温婉,在芷蕙那里,在翠兰这里,左二把两边都能感受到女性特有的那种温婉与智慧,他十分地满足,也感到十分地幸福。
“起吧,你听,义母也起来了。咱们再不起床,就要被下人们笑话了。”
“笑话去吧,谁敢笑话我!”
左二把此时正是回味着这两份难得的温柔之时,翠兰一再催他,他就有些不高兴。如果换作芷蕙,一定不会这么催他去做什么。
“那你就多睡会儿吧,我去给‘赛仙姑’做点鸡蛋羹去,她一直妊娠反应厉害,我却一点都没感觉。可能她是山东人,来到这边,有太多的不适应,少不得慢慢调整过来。”
张翠兰也不再催他了,而是温柔地说了这么一句,反倒令左二把不好意思再腻歪着了。
“好你个张翠兰,你也学坏了,可也学会了。”
左二把心里对张翠兰的以柔克刚也感佩起来,他心想,女人要是真正有了智慧,男人根本招架不住。
从来没有过的腻歪过后,左二把感到那种山一般压在他身上的东西没有了,冰消雪融了。
“这就是最好的状态。这就是参加苏州镖业联盟会长公选大会最好的状态。这种状态,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过,直到今天!”
左二把满面红光,而又轻松自如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都简直发出了异口同声的惊呼:
“少东家,您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老仙丹了?还是偷吃了什么人参果了?面色如此红润,二目如此有神,身手比平时矫健一百倍,这是什么样的状态?这就是最好的状态!”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大概平时也是,只是你们没有发现罢了。”左二把一边和大家吃饭,一边听着他们发自内心的恭维,感到十分自得。
“人生须得意时,就要得意一下。少东家,您说是不是?”
周一枪凑上来,探过头来问左二把:
“对于今天的公选大会有多大把握?”
“一切都是未知,只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别的什么都管不了。”左二把说。
“好了,大家少说漂亮话,多做漂亮事,一会儿收拾完,就到公选大会摇旗呐喊,为老东家和少东家助威。”
曲老三对大家说。
“其实也用不着,去这么多的人,又不是打群架。”
“怎么用不着,去的人多就是人气旺。再说,难得遇到这种上规模,上规格的公选大会,让大家伙儿都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曲老三为大家争这个出去看热闹的借口。因为私下里,十有八九的仆人都想出去看看,可又不好意思跟左二把说,只好请曲老三出面为大家争这个机会,曲老三是个老好人,哪头都不想得罪,于是,他就趁此机会为仆人们争了去摇旗呐喊的机会。
“不添把功夫,还争口气呢。”
“好吧,那就留下老话一个人守家,既能揽业务,又能照顾夫人和两位孕妇,反正老董辞职了,跑街的活儿都揽给了您,您就辛苦一点吧。”
曲老三吩咐老许留下。
“干吗要我一个老汉留下呢?如果有个什么事情,我一个人能顾得过来吗?不行,要留就再留一个。”
老许明显有意见。
“那就我也留下吧。”
周一枪主动想留下来。因为昨天的打斗,他也看到了,那纯粹就是高手间的较量,像他这种地上趴着的龙,就不要瞎凑热闹了,再说,‘赛仙姑’这两天身子不舒服,他想留下来多陪陪她。
“既然如此,那还是我一个人留下来吧,反正有老夫人在,周师傅,您还是去公选大会吧,如果两位东家有什么事,您还能有个照应。我去了,没任何用处。”
老许还是个特有势眼和麻利之人。
难得遇一次公选大会,谁不想亲临现场,去一睹高手较艺江湖勇士们的风采啊。
昌隆镖局的一上下人等,本来是要簇拥着左二把和张德茂一同前往的,可是,左二把吩咐众人:
“你们先去,看看未开场的场面,我和义父还要再商量点事。”
“二把,你还有什么事?”看着众人簇拥着周一枪和曲老三,浩浩荡荡走出去,张德茂问左二把。
“义父,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咱二人最后再出场,显得更回谨慎些。”
“好,还是你心细。”
于是,父子二人又喝了一杯茶,说些关于上次公选大会的事。
再说,曲老三和周一枪一行,他们刚走到苏州公选会场时,遇到申豹子。因为申豹子曾经给过周一枪与曲老三难堪,所以,他二人对申豹子气愤有余,恐惧有加。
“哎,你们老东家和少东家呢?怎么是你们一群喽喽兵前往呢?”
“你才是喽喽兵呢!敢情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是不值一提的虾兵蟹将!你可是门缝里瞧人,别把人看扁了啊。”
周一枪没好气地说。
“那当然,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到这种公选大会上来露脸,岂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也是啊,井底之蛙,总有想跳出深井的想法,想出来看看世面的心倒是有的。”
申豹子对他们冷嘲热讽的。
“申豹子,你不是想找我们两位东家吗?他们还在家里商量一些事儿呢。”曲老三想早点将这个申豹子打发走。
“申豹子,要我说,你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算什么英雄,这不是公选大会吗?你也露两手,你也把在苏州地面上的一霸气势拿出来,将天下英雄都聚积到你麾下,那才叫真正的英雄呢!怎样啊?那可是比输在我们少东家手下要光彩得多!”
没想到,周一枪临时来了这么一句,这无形当中,加重了他们与申豹子之间的个人怨,也唤起了申豹子败在左二把手下的一种难言的耻辱感。这么多日子,他利用自己的人脉与关系,努力为左二把牵桥搭线,为的就是淡化与弥补败在左二把手下的那种耻辱感,没想到,今天被周一枪赤裸裸地拎了出来,实在有伤申豹子的自尊。
“你有自尊,难道我们没有自尊吗?我们伤你不行,为什么你左一次右一次伤我们就行?为什么你的自尊就是自尊,而我们的自尊在你眼里就算他妈个球!”
周一枪与申豹子据理力争!
“就是,申豹子,你以为你比我们两个可高一等?身份与地位贵一筹?算了吧,人都是厮捧厮抬哩。”
曲老三本来想责怪周一枪,可是,他却反口帮着周一枪打压申豹子的气焰。
“对,这才叫哥们呢,关键时刻,咱们必须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周一枪终于当着众的面,夸赞了曲老三。
曲老三感到特别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