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剩下来的几辆小连弩车留在上游攻击后面的船队,巨型连弩车赶紧回奔至下游,想在天秦军上岸之前击毁船只。
等弩车营抵达时,秦军在北岸投石机的掩护下开始下船上岸。
夜幕之下看不清他们到底准备了多少投石车,但从巨石雨的密集度和沿岸部署的方位来看,绝对不下一百台。
两万南楚军被对岸飞来的乱石雨阻断去路,不得不在远处排开阵型,开始朝正在下船整军的敌军放箭。
天秦军集结迅速,下了船就开始往南跑,边跑边列阵,省去了专门整队的时间。
有人持盾有人持弩,奔跑的同时还要一边抵御南楚弓箭,一边做出反击。
而停靠在岸边的船只在放下士伍后,就立即朝北岸转向,去接驳那边等待渡河的八万大军。
天秦这次是铆足了劲儿要一鼓作气攻至南岸,所有操作都非常用力。
南楚在上游留守的六架小连弩车已被全数摧毁,庞大的船队一往无前,最后的三分之一就近靠岸,四千士伍从西侧往东准备包抄南楚军,要绕至后方去截断他们运送巨矢的道路。
而下游除了几架投石机和一台大连弩车以外,就没有能阻挡船只的器械。
投石机近岸,很快就被上岸的天秦军控制住,目前只剩一台巨型连弩车在持续不断地朝船队发弩,火力全开,边放弩边转向,以求击中更多的船只。
而天秦军的目标,就是摧毁大连弩车,但他们首先要突破三万南楚军的严防死守。
隔着淮水对峙了一个冬天,双方终于在南岸正面交战。
四面杀声震天,火光亮如白昼,荒芜的旷野在时隔七十后,终于再起战火,瞬间沦为一片杀田。
刀兵相见,呵斗连连,分不清敌我的鲜血在火中飞溅。
最初天秦军人数远远少于南楚,南楚便以扇形阵对敌方采取包围攻势。
但天秦单兵战力凶猛,谁都知道这是等待数十年来终于可以靠战功晋升的机会,改变命运,就凭此战!
每个人都撒开来搏命拼杀,铁刀、弓弩、近战匕首,攻击敌人无所不用其极,竟让人几倍多的南楚军难以合拢包围圈,为北岸援兵的登岸拖延了时间。
随着船只不断运送,人数逐渐匹敌,大连弩车的巨弩也很快消耗干净,后方弩车营却迟迟没有把更多的巨弩运来。
运巨弩的队伍被从后方包抄而来的天秦军截住,双方正在厮杀。
没了弩,连弩车硕大的体积形同虚设,毫无用途。
部分守卫大弩车的士伍想要返回营地取弩,而迎接他们的,是刚刚灭光运弩队的天秦军,双方又生激战。
不多时,三万南楚士伍只剩两万五,而岸边正在源源不断地送来天秦兵。
秦军人数很快超过南楚,将近四万人,然后逐渐开始形成压制。
就在南楚军渐觉吃力的时候,东边杀出数里长龙一般的火光,遍布旷野,朝战场火速袭来,是信阳城的援军。
城中留守两万,王兖、贺岩和另一裨将分带六营,整整三万人的援兵转眼杀至,火箭冲天,对着正在下船的天秦军降下密集的火光箭雨。
而北岸的石头也跟不上了,之前用力太猛,为了掩护第一批士伍登岸,接连投出好几轮来抵挡南楚。
在天秦军大量渡河之后便不能再这么闭着眼睛乱扔,后来投出的都是稍小的石块,这会儿也彻底没了石头。
信阳城的援兵,前有一千人骑马当先,以极快的速度奔至秦楚混战的战场。
这些兵算不上是真正的骑兵,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算在马背上作战。
每人背着一张弓,马肚边挂着沉甸甸的箩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箭。
除了寻常箭,这箩筐里还有别的东西。
这是一支新组建的千人队伍,将离取名“爆箭队”……
所有人背弓骑马,不是杀敌,射箭也不是为了命中敌人。
爆箭队的弓箭全部经由墨家和子旦合作改装,在镞头后面装了细爆竹,点燃引线射出,落地之后砰的一声,爆炸范围内,敌人灰飞烟灭。
这种爆竹的威力虽然不比手雷,但足以对三丈以内的敌人形成伤害。
重则致命,轻则燃火灼伤,最主要的,是爆炸声可以起到相当的震慑作用。
眼下,爆箭队已经在混战场地的外围分散张弓,校尉一声令下,士伍们各自取近处火源引燃,随即朝天秦军放出。
未免风大熄灭引线,所有线都浸泡过灯油,只要有一根芯还在燃着,爆竹就不会哑。
第一轮,一千之拖着引线的火箭爆竹“咻咻”落进天秦士伍的阵型,有些落到士伍身上,他们还纳闷这奇怪的弓箭头上怎么有一小截竹节。
在纳闷之后的下一刻,引线“嗖”的一声蹿进竹节,随之而来巨大爆破声在天秦阵中“嘭嘭轰轰”地炸开。
伴随着刺眼闪现的火光,竹节的飞屑飙射到临近士伍的脸上,阵阵的耳鸣和短暂的失明,撕裂皮肤和肢体的巨大冲击。
瞬间,哀嚎四起,伤员遍地,四万天秦军的阵中陷入一片凄惨的慌乱。
就在天秦军被这莫名其妙的武器震慑得愣在当场之时,爆箭队又举起了第二轮的弓箭,这次的目标是河岸边的船只。
人群密集的地方,一发小小的炮仗就能引起巨大骚乱,更别说是满载士伍的船只。
船身通体木质,接二连三的火箭在船上炸开,燃着了旗帜,火龙顺着桅杆一路攀上。
士伍们被炸得抬不起头来,纷纷跳水逃生。
很快,临近南岸的所有船只全部起火,挡住了从北岸过来的船,他们便改往下游送兵。
而那里的岸边,已经严阵以待着弓兵营,士伍们张弓迎敌,只要天秦船只敢靠岸,箭雨就会毫不留情地射落,爆箭队也分出半数准备继续炸船。
对岸还有一半约四万天秦兵没能运来,河道就又被燃烧的船只堵住了。
还有那种会爆炸的箭,三丈之内无人能逃。
形式已对天秦不利,若是执意进攻,只怕会损耗更多。
一直在北岸默默观战的白进脸黑得像块炭。
天秦此次突袭,所有裨将全部出动,魏仲武、齐卜一和万轲等将领率兵在北岸等候渡河。
而已经渡了河的天秦将士,已经陷入绝地。
前方南楚军无法突破,背后是被火船堵得死死的淮水,还有些没被损坏的船只开始往上游行驶,想从那里接应士伍返航。
贺岩下令,围师遗阙,让南楚军的包围圈留出一处缺口。
天秦军一旦发现有条活路,便不会绝地死战,可以泄掉他们的斗志。
不出所料,他们开始撤退,逃亡上游河岸陆续登船。
穷寇莫追,南楚军就保持包围警戒的阵型,看着他们登船撤退。
天秦的一众将领在北岸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慑于那奇怪火箭的威力,此时只能选择等待、撤离,下次继续努力。
“撤。”
白进轻声吐出一个字,勒马掉头,缓缓走进黑暗的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