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过年3
作者:五月惊蛰      更新:2019-08-01 15:48      字数:3285

我是在一阵阵剧烈的抖动和摇晃之中醒来的,浑身是汗,皮肌微微发烫,心口也是罕见的平静。

依稀记得在京之都的年宴上,我喝了一杯酒。那酒并不烈,我却晕倒了,所以实在不确定之前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唯一敢确定的事就是,我的身体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状态——在这样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坐在飞奔在夜晚的马车上,穿的衣服不算很多,却真实的有一滴又一滴的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掉落……我摸了摸自己的手,感受到了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温度,指关节微微发烫,似乎有些要膨胀起来的感觉,是很异样的惊喜。

马车里只有零白和零风陪着我。零白一直拿着绢巾为我擦汗,神情略有担忧。零风则是坐在一旁,皱着眉,似乎在翻来覆去的思考什么。她原是不爱皱眉的人,总带着云淡风轻的笑,跟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零栀说,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优越和高贵。

于是我就有了很多疑问,坐直了身子:“静轩呢?我为什么在马车上?大晚上的我要去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别急,我们慢慢同你说。我们现在的要紧事就是离京之都越远越好,不知怎么,我有些惴惴不安,感觉京之都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零白道。

零风赞同:“我也是这个想法。而且恐怕连朝会,年宴,以及我们此行都是一个大圈套。可是我想不透彻,撒了这么大一张网,是要捕什么样的鱼?况且洱颜并非不能喝酒,也没受了什么寒。此次的寒疾来得十分怪异,去得也令人惊讶。零白你可有什么头绪?”

“我寒疾又发作了?”我惊讶道,“可为何出了这样一身汗?心口也不烫。”

“我们这样猜测定是找不到门道的。这件事情,大概只有都主知晓原委了,毕竟,那碗药是他令人端来让你服下的。要是现在能直接问一问他自然最好,可我也实在不放心继续待在那个似乎有所图谋的地方。”零风继续分析,“疆主现在还在京之都,若能探到什么消息那就最好。我唯一担心就是,这次的目标可能也囊括了宫之疆疆主宫之静轩……”

零白见我面色仍有茫然,继续解释道:“也就是说,今晚参加年宴之时,你仅喝了桌上小小一盏酒,就发了寒疾晕了过去。这件事说大也小,可都主竟然格外上心,亲自探望了你,也没切脉没问诊,甚至都不知道你的症状如何就带了一碗药,说他自幼身体不好,京之都里尽是医治各种疑难杂症的好医人……我想着你与那都主无冤无仇,他也没那个必要在众目睽睽下直接把你给毒死,就做了主让你服了那药。那药暗红沉凝还散着一股腥气,仿佛是血一般。他看着你连最后一滴都用了,才心满意足的离开。静轩等他一走就赶紧叫我们几个收拾东西,趁着年宴散后各出口有些混乱,赶紧离开。私下里还塞给我一张字条,耳嘱我,一路上只能留我和风在你身边。事发突然,我们也就照做了,现在其他人都在外面骑着马,只有我俩在车里已经对此事讨论了许久,也没什么合理的结果。令我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一路竟然都在出汗,手脚也不冰凉,实在与之前各种情况大相径庭,我也不由得对那药的成分有了几分好奇,若是我能知晓其中构成,你的寒疾还能痊愈也未可知啊。”

“字条在何处,快读与我听。”其他我现在也是顾不上了,静轩知道我识不了几个字,字条塞我手里也没用,交给零白的确最为妥帖。

零白拿出来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字条折叠封口处有一滴蜡油。零白打开的时候,还能清楚的听见蜡油与纸分离时的“啪嗒”一声。她们并没有擅自看过,也确实不负静轩对她俩的信任。

“洱颜,见字如面。都主午睡时我偷写了此字条,若你已经听风或白读到,就说明实有事要发生了。从朝会起我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怕是京之都和众疆要对我有所动作。你在我身边,我实在多有不便。你先回疆,自有我的心腹会护你周全,我则自有脱身之法。只要离开京之都,我就会快马加鞭赶上来寻你。现下你所走的是条小道,坎坷难行些,望好好保重。还有……”零白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谁听到一般凑到我耳边,“你身边有不可信之人,还望小心。”

我听后一愣,心狠狠地跳了几下,刚想对这字条和她俩谈论一下我的感想。拉车的马匹突然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猛的一甩,我一下子就撞到了车柱上,额边磕破了一个小口,汗水流进去,甚疼,也瞬间明了起来,自嘲的笑了起来:“原是我天真……静轩啊静轩,这句提醒还是来得晚了……”

车外就有人喊起来:“此时何须躲藏,已是穷途末路,还是大家都行个方便的好。”我把窗子开了一条小缝,就见十几个人蒙着脸,已经完全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为首的那个,虽然把脸捂得挺严实,我却也还认得。

就是那个推我下了山崖,又割掉零风右臂的作恶多端的罪魁祸首。

没错,是他。我此生都不会认错。

可认出来了又如何,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如何还能与他一较高下。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残忍,总要在一个地方摔倒一次一次又一次,明明摔得疼了也长了记性,却最终,还是要死在这个地方。

谁能知道零蝶和零星是不是也是他的“杰作”。

既然命已该绝,多思无益。

但真当到了这一刻,我也实在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要有何为,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站出来告诉我,却要暗地里做些腌臜事情,没由来的令人生厌。

我一把掀开幔帘,下车,挺着脊背,站在那坎坷不平的石块路上。夜风吹来,我身上的汗落了几分,肢体也舒快了不少,断然不像寒疾刚刚发作完的人。

“既然如此,你也不妨直接把话说的敞亮些。”我语气铮铮,“谁遣了你?为何杀我?既然目标是我,放了其他人走。”

“小主说话甚是爽快。我奉了令,也只得留言一句:乱世之命,若出即崩,杀之,则安。”他笑着顿了顿,“小主红颜,我也实属无奈。今日狭路,我也解了小主疑惑,那便请走得了无牵挂些,减减我的业障。”

这就明了了。

他唤我小主。

我在问出此言前心里存有了一丝侥幸,根本没有依据的侥幸。与我有瓜葛牵连的,一直都是金之疆,也只有金之疆。

想得开了,不过就是金之疆给了我一条命,现下又要将它拿走罢了。

没顾上她们几个在身后唤我,我自己就向前走到他们马下,闭上眼睛。本想坦然一些,声音却仍是诚实的颤抖了起来:“还请下手准些,总不好叫我一次没死透,翻来覆去的流血的。怕疼。”

一阵疾风来,我双脚就离了地,睁眼,是零风只用一手咬着牙将我整个人捞上马背。不知何处冲出来一帮人,和原先挡路的厮杀起来,刀剑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所以,他们便无暇再顾及我。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也是茫然,心里的狂跳久久未平。

我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没打算还能有机会把眼睛再睁开。

后来出现的这群人明显人多势众,很快,另一群就已经无力抵抗,慢慢被制服了。我们几个旁观着突然掉转的风向,却依然不知这些人的来历,骑着马,静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有些事情太凑巧,就不能看的太简单。

零月发出了些招呼声,她的马就开始踏着蹄子有些躁动起来,然后就迈着步子走动起来。她沉静地乘在马上微微笑着,幽幽开口:“现在,也确实是个不错的时候,来了结一些事情了。”

“零月,你疯了吗?”看着零月驾着马,缓缓朝那群人过去,零栀忍不住大声呵斥。

零风早先也曾提醒我疑一疑,我也是曾经一个一个全部想过,她们之中,是不是真的会有人背叛。但是我从来不愿意深入想,首先,我确实是一个不值得她们用生命供起来的人。其次,我想不出平日嘻嘻哈哈与我相处得这样好的她们会有什么理由伤害我。再者,我说过,不愿跟着我,大可一走了之,实在没有必要在我身边耗费时间。我一女子,无杀生之力,无一技傍身,七病八痛时时相伴,何须兴师动众,千方百计。

我实没有想到,第一个是零雪,第二个就是零月。

“小主啊小主,你可还记得你究竟是什么人吗?”零月骑在马背上,转过身,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你是金之疆的小主啊,出生于冬至阳生十五圆月日。是你啊,是你,放眼整个定国,只有你,才是最最合适的人选。”

“胡说八道!”零风难得动了怒气,从零白腰间抽出寒光闪闪的长剑直指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零风你哪来的自信以为这样一个断了右臂残废的你有与我相抗衡之力呢。”

零霜目光一凛:“她不行,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