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来临,京城也进入了秋季,不再如夏日般艳阳高照,反而多了几分萧瑟的意味。
尚浅夕的心亦是如此。
三个月了,距离她和夏侯霖见面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太傅府依旧在,尚云景更是添了几分喜色,完全不像是遭受大难的样子。
阿霖他,终究不肯帮我吗?
尚浅夕站在窗前,略有温度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却也就温不热她那颗渐冷的心。
“小姐,窗前有风,你可莫要着凉了。”银心走过来,给她披了一件外套。
“银心,你身子可好些了?”尚浅夕看着银心,眼里满是心疼,“你也不晓得照顾好自己,怎就把胃弄坏了?吃什么都吐,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小姐,我没事的。”银心的脸,比起之前瘦了好多,此时却紧紧皱着小脸,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您就别再逼我吃那些药了,您瞧瞧,胃没治好,反倒让我胖了一圈。”说着,还转了一个圈,指着肚子上的肉道:“小姐,哪长肉都好呀,可偏偏长在这,多难看。”
“你呀。”尚浅夕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是要好身体,还是要好身材?”
“我都要!”银心朝着尚浅夕做了一个鬼脸,笑着跑了出去。
“这丫头!”顾嬷嬷走进来,一脸笑意,“早知会弄坏银心的胃,当初老奴就不弄什么花甲鱼汤了。”
当初,为了给尚浅夕养身子,顾嬷嬷特意做了一盘花甲鱼汤,谁知竟没有处理好,让银心试尝时,一股子腥味,银心好些日子都吃不下饭,生生地将胃弄坏了。尚浅夕觉得愧疚,找来郎中为银心开了几服药,一直不间断地服用,银心这才好些。
“嬷嬷也别自责了,她也没怪你不是?”尚浅夕拿过放在篮子里的刺绣,一针一线地刺了起来。
“小姐,这东西伤眼睛,绣的时间不要太长。”顾嬷嬷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房间。
尚浅夕看着手中即将完工的鸳鸯,心里满是涩意。这是她为夏侯霖绣的,打算等他过生辰的时候送给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了。
最近不知怎的,心里老是忐忑不安的,总感觉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尚浅夕总是静不下心来,这几日就能完工的鸳鸯香囊,竟生生拖了好几日,到现在都没有完成。
“夕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尚浅夕抬起头望向窗外,只见南楚毅此时就站在外面,笑盈盈地看着她。
“师叔!”尚浅夕飞奔出去,“你可好些日子没来瞧我了。”
“最近可还好?”南楚毅仔细打量了一下尚浅夕,“就是瘦了些,这叫我怎么交差呀?”
尚浅夕一脸疑惑,交差,他要交什么差?
“师叔,你在说什么啊?”尚浅夕微微皱了下眉头,师叔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我找到你娘了。”南楚毅一脸笑意,“走,我带你去见他们。”
“等等——他们?”尚浅夕微愣一下,突然缓过神来,抓着南楚毅的袖子道:“你说他们?你……是不是找到我爹娘了?”
南楚毅点了点头。
“快——快带我去见他们!”尚浅夕一脸的迫不及待。
“好。”南楚毅抓住尚浅夕的手,捏了一个诀儿,两个人瞬间就消失了。
银心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消失了的两个人。
夫人,找到了吗?
很快,尚浅夕就落地了。
这里是一片竹林,虽然已是九月,但主子却长得仍旧绿油油的,直耸入天,只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阳光。
“还不跟上?”南楚毅看了尚浅夕一眼,抬步向前走去。
尚浅夕乖乖跟上,走了一段路后,出现了一座竹楼。
“师兄?”一个女声传来。
尚浅夕身子一僵,记忆里的声音出现在她面前,她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
“婉儿师妹,快看看,谁来了?”南楚毅往旁边跨了一步,露出了身后的尚浅夕。
“夕儿?”苏婉快步走下竹楼,站在尚浅夕面前,“真的是你吗?娘没认错吧?”
尚浅夕眼睛一热,扑进了苏婉的怀里。
“娘——”
苏婉紧紧地抱着尚浅夕,两个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咳咳——”南楚毅握拳放在嘴边虚咳了一声,“你们不进去看下云景吗?”
苏婉这才想起来,竹楼里还有一个人,急匆匆地拉着尚浅夕走上了竹楼,理都没理一下南楚毅。
“果然是有了女儿就忘了我啊,唉——”南楚毅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慢悠悠地坐在底下喝起了茶。
一家人团聚,他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免得看到某些人不好的一面,日后处处受威胁。唉,做师兄或是做师叔都不容易啊。
走进竹楼里,隐约可见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
尚浅夕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那个人就是云景,她真正的父亲吗?也许是近亲情切,她有些不敢走过去了。
“傻丫头,过来呀!”苏婉云景走到床边了,眼见自己的女儿还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过来,不由催促道。
尚浅夕这才走过去。
尚云景看着走过来的女儿,眼眶一热,泪水就流下来了。
看到面容一样,眼神却完全不同的人,尚浅夕也哭了。这才是真正的父亲该有的眼神啊,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可现在……
“夕儿……”尚云景喃喃道:“这是夕儿吗?”
“是,景哥,这是咱们的女儿浅夕啊。”苏婉拉过尚浅夕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尚云景的手里,“景哥,快握握,咱们女儿就站在你面前呢。”
尚云景紧握着尚浅夕的手,一声声的“好”,听得让人忍不住落泪。
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了很久,直到尚云景的身子熬不住睡过去了,苏婉才将尚浅夕带出来。
围坐在石桌边上,苏婉与南楚毅聊了几句,这才看着尚浅夕道:“夕儿,娘亲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怨着的,娘亲能理解。但是……”苏婉想了想措辞,继续道:“我们这一辈的恩怨,娘亲不想再延续到你身上了。你二叔当年一时迷了眼,才想要害你爹,你爹损了一双腿,这才保住了命。可你爹不怨啊,我陪了他三年,才慢慢解了怨。怨这种东西,害人害己,这件事就从我们这一代结束吧,以后我和你爹安安心心地在这迷途竹林过日子,你随时可以来看我们,就别再想着报仇了。”
尚浅夕低头不语。
“夕儿,你娘亲说得对。”南楚毅拍了拍尚浅夕的肩膀,缓声说道:“当年,原澈在宗门大比时趁机重伤你爹,使他不禁损了修为,险些还丢了命,你爹都不怪他,这胸怀,难怪师父那么赞赏呢,换做是谁都做不到。我想,尚云志心里也一定不好受,毕竟当年云景和婉儿对他那么好,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就不信他就没有自责过,就让他一辈子活在内疚中好了,这可比杀了他要解气得多。”
尚浅夕点了点头,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尚云志虽对她不好,但也让她活了这么多年,看在这一点上,她就勉强说服自己,放下这段仇怨吧。
“娘亲,师叔,你们放心吧,只要他们一家子不再伤害我,我是不会再计较的。”尚浅夕轻声说道。
闻言,苏婉和南楚毅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尚云志会是那般的丧心病狂,竟让这一次的见面,成为了最后一次,使得尚浅夕至死,都未曾再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