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盛元二十三年九月二十四日,帝夏侯殇逝于帝寝殿,临终前,留遗诏,传位于三子夏侯霖,谥号敬宗。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一时间,京城忙碌了起来。
夏侯霖尊先皇后薛氏为孝慈皇后,与敬宗葬在一处,尊其母清贵妃为皇太后,尊先王妃卫氏为昭仁皇后。册封侧妃阿旗朵为贵妃,玉氏为良妃,三王府剩余侍妾皆有封号。
夏侯霖忙着登基事项,命隐七送给尚浅夕一张字条,里面只有四个字:静候佳音。
尚浅夕拿着字条,心里却一点儿欣喜都没有。这明明是她盼望已久的,可为什么临近却这般无感呢?
“小姐!”银心疾步走进来,“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尚浅夕将纸条收起来,看银心一脸惊恐,连忙问道。
“我听说,后街……”银心一脸后怕,结结巴巴地说道:“后街失火了,听外面人说的方向,好像就是青姨她家的样子……”
尚浅夕脑中的弦一下子就断了。
青姨!
一想到青姨可能会有危险,尚浅夕来不及等银心,连忙飞奔出去。
奔至后街时,只见青姨家早已火光漫天,火势之大,使得周围的人都不敢接近,只敢站在远处观望。
“这是怎么回事?”尚浅夕拉住身边一个妇人的手,急切地问道。
“唉,听说好像是做饭时没留意,火烧着了房子,看来,这一家子只怕是……”妇人说不下去了,摇了摇头。
“怎么会……”尚浅夕呆呆地看着燃着的房子。
“姑娘可是这户人家的亲戚?”妇人打量了一眼尚浅夕,“那正好,你还可以帮忙办下后事什么的……”
妇人后面的话,尚浅夕已经听不进去了。
过了一会,城防军才姗姗来迟。
“现在才来,就算有活人,只怕也被烧死了吧。”身边一名男子嘀咕道。
“少说两句吧,官爷你能惹得起?”另一个人悄声道。
“怎么突然就着了呢?再说了,就算是着了,火也太大了吧,而且,烧得也太快了些……”
“唉,指不定是得罪了谁呢,你看看,连官爷都来的这么慢。”
身边的人在嘀嘀咕咕地讨论着,尚浅夕却觉得浑身发凉,得罪了谁吗?想到这里,尚浅夕的眼睛瞪大了。
不,不会是她想的那样的,不会的!
待城防军扑灭大火后,官兵从里面抬出了一具焦尸。
“回大人!里面全烧没了,只寻到这一具尸体!”官兵跑向一个长官模样的人道。
“嗯,有查过死者的身份吗?”城防军都督魏崇皱着眉头道。
“查过了,死者为赵氏妇人,据了解,她家男人一年前病死了,家里就她和她儿子两个人。”小兵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那她儿子的尸体可有寻到?”魏崇往里面瞧了瞧。
“没有,她儿子今早出去就再没回来了。”小兵摇了摇头,“据说是给一户人家送菜的,早出晚归。”
“嗯,行了,看来儿子没死。”魏崇点了点头,“走,咱们回去吧。”
“等一下!”
尚浅夕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冲出去,拦在魏崇身前,“你都还未确定这究竟是不是意外,怎么就走了?”
“你是谁?”魏崇打量了一下尚浅夕,“该不会是这家儿子的女人吧,怎么,你男人没了,就来找我了?要不,就跟我回去?”说着,眼神不怀好意地扫视着尚浅夕。
“你……”尚浅夕气结,看到这些人的样子,也知道这件事看来就此打住了,只好悻悻而归。
身后,魏崇还在说着秽语,尚浅夕却早已听不见了。
青姨死了……云生不见了……
“大小姐——”
突然,一个极小的声音传来。
尚浅夕四处打量,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只看见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最深处的竹篓子里隐约藏着一个人。
尚浅夕凑过去,顿间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云生浑身是血地缩在那里,眼看着就要咽了气。
“云生,你怎么在这里?”尚浅夕慌忙掏出帕子为云生擦脸,只听见云生断断续续道:
“娘说……大小姐一定会……来的,果然……”
“云生,是谁做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尚浅夕的泪水早已糊了双眼。
云生张开嘴,又说了一些,说罢,便绝了呼吸。
待听完云生说的话后,尚浅夕霎时浑身失去了力量,跌坐在地上。
尚浅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回到院子的,她坐在院子里,泣不成声。
“小姐,青姨她……”银心和顾嬷嬷站在一边,手足无措道。
“青姨,她走了……”尚浅夕哭着道:“她是被杀掉的!”
云生告诉她,今天早上,有几个人敲响了他家的门,她娘迎进来后,说是要找他买菜,恰好那个时候云生刚起床,正在穿衣服,他们说着说着,就掏出刀子捅向了他娘。他娘临死前,喊了一句“尚云志不得好死”,他躲在屋里,没敢出来。他娘死了之后,动手的那个人说了句“爷让我们动手利落些,保不准这里还有什么不利于太傅大人的证据,干脆一把火烧了吧,烧了就什么都留不下了”,另一个人说道“也不晓得这家人怎么就招惹到太傅大人身上了,害得爷登基前还得派人来灭口”,两个人又嘀咕了几句,这才放了一把大火,待火烧得差不多了才离开。云生后来还是被那两个人发现了,捅了几刀,扔进了火里。后来,他醒过来就趁火小爬了出去,躲在了这里。
云生还告诉她,因为他躲在这里,听到了城防军都督魏崇说的一席话“圣上说了,待火烧得差不多了再过去,我们再等等”。他强忍着疼痛,没敢吱声,一直等到就快要撑不住了,还好,她来了。
尚浅夕再傻,她也明白了这两拨人说的人是谁,这京城里,能被称作“圣上”,还能发号施令的,还能有谁?
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夏侯霖居然选择了尚云志,甚至在得知尚云志欺君罔上之后,仍然选择了帮他灭口。
她该去找他吗?
忍了很久,尚浅夕终于忍不住跑去了三王府。她要亲自问问题,好让自己得个明白。
夏侯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尚浅夕,神色不变,只淡淡说了一句“罪妇青禾,编造谎言企图污蔑朝廷命官,现已伏诛”,便不再理她,命人将她轰出了三王府。
尚浅夕失魂落魄地走回了院子。
果然是他做的,甚至,他都不曾辩解一句,原来,在他眼里,所谓的真相就是青姨编造谎言企图污蔑朝廷命官,那她是不是该磕头感恩,感谢他未曾将她也伏诛了?
尚浅夕躺在床上,任凭眼泪无休止地流。
她想起那天青姨说的“大小姐,若是我说了,只怕您现在的生活就会变得完全不同,甚至有很多人还会因此丧命,您还要继续问吗”,如果她知道,青姨母子会因为真相而死去,她还会再问吗?有或者说,她后悔将这件事告诉了夏侯霖,她满心期待,以为他会帮她平冤昭雪,结果换来的,却是满门灭口……
人终究是会变的,夏侯霖,我只是没想到,你竟会残忍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