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浅夕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接下圣旨的,她只记得,听完圣旨后,她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一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晕过去后,尚云志起身,塞给文德一大袋银子,笑眯眯道:“辛苦文德公公了,这点银子不成敬意。”
“这娴敏公主……”文德皱了皱眉头,不接圣旨,那可是死罪啊。
“她是太高兴了,公公这般说与圣上听,圣上自然能理解。”尚云志的脸上,一点儿也没有担忧之色。文德心里不由感叹,这京城,从来都是无风不起浪,传言也未必不可信啊。
“既然如此,奴才就先请银嫔娘娘回宫了,皇后娘娘的大典,还请太傅大人好好准备。至于这娴敏公主嘛,麻烦太傅大人将她送至东离行宫吧,奴才就先告辞了。”文德恭恭敬敬地朝着留在院子里的人行了一个礼,就带着银心和小太监们回宫了。
看到文德消失,尚云志这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人将尚浅夕送到了东离行宫。
“记得喂药,本官不希望听到她在西华说一句话!”
尚浅夕醒来时,人已经在去往东离的路上了。马车走得很稳,一点儿也没有颠簸的感觉。
“这里是哪儿?”尚浅夕一脸惶恐。
“公主,咱们已经出了西华边境了,如今,您脚踩着的,是东离的国土!”一个丫鬟笑吟吟道。
东离!她竟已不知不觉离开了西华?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尚浅夕发指眦裂,一脸怒容地看着丫鬟。
“公主,您的父亲害怕您身体不适,给您喂了药,您这才一直昏睡的。”丫鬟面不改色,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丝鄙夷。
果然是不受宠的女人,怪不得会被选做和亲公主嫁出来,只是可惜了她,竟也要生生跟着受罪。
“你叫什么?”尚浅夕紧握双拳,但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奴婢浣溪,是宫里的一等宫女,这一次被选作是公主您的丫鬟。”
尚浅夕低头不语。
浣溪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乖巧地坐在尚浅夕身边,静静地候着。
经历过银心的事情,尚浅夕眼睛不愿再信任浣溪了,试想,陪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人都会背叛你,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又如何敢真心以待呢?
“小姐!”顾嬷嬷走进了马车。
“嬷嬷!”尚浅夕扑进了顾嬷嬷的怀里,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以让尚浅夕相信的话,那就只有顾嬷嬷了。
“小姐,都怪老奴,当年眼瞎,竟给小姐您选了那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丫头。”提起银心,顾嬷嬷也是悔不当初。
尚浅夕伏在顾嬷嬷怀里,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
“小姐,难过的话,哭出来就好受了。”顾嬷嬷轻轻地拍着尚浅夕的背,“日后,老奴会一直陪着小姐的,小姐马上就要十六岁了,也是个大姑娘了呢。夫人若是知道,定然是很欣喜的。”
尚浅夕这才想起,她还未曾跟顾嬷嬷说起过她娘亲的事情,当初银心拦着没让她说,怕是担心顾嬷嬷会做出什么打乱他们计划的事情吧。
尚浅夕附在顾嬷嬷耳边,轻声地把苏婉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这是真的吗?”顾嬷嬷老泪纵横,“好……好啊,活着就好!只是可惜了青禾,不过,她若是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尚浅夕强忍着心中的苦涩,她不敢告诉顾嬷嬷,青禾的死,她是最直接的原因。
顾嬷嬷又轻声安慰了尚浅夕几句,主仆二人就静坐着不说话了。
浣溪坐在一边,一直听着也不说话。
她心里也有怨言,明明在西华皇宫里呆的好好的,虽然日子苦了些,但也好过现在背井离乡吧。
可是看到尚浅夕这副模样,她也有些同情,毕竟这位是远嫁到东离的,据说东离皇帝生来身体就羸弱,整日泡在药罐子里,才保住了性命。前东离皇后,嫁给东离皇帝一年有余就因病去世,只留下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东离太上皇更是重病难医,迫于无奈才传位于当年年仅十五的东离皇帝,可见,这病应该是家族带来的。
可她却不敢告诉尚浅夕,因为她们不熟,尚浅夕未必会相信她;就拿现在她们的处境来说吧,周围全是东离国的人,她也不敢说出什么不利于东离皇帝的话,否则她可能就要埋骨于此了。
整个马车都显得格外安静。
尚浅夕沉默不语,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以她现在的处境,只怕此生都回不了西华了,她最在乎的就是迷途竹林里的父母,如今,只怕是永生难见了。而且,她的心里还是有怨恨的,她这一走,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顾嬷嬷也在感慨着尚浅夕的命运不幸。生来便没有父母的疼爱,如今,更是被当做是政治纽带送去东离和亲,最主要的是,送她去和亲的人,还是她曾经最爱的男人,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公主,前面有片林子,公主下来歇息一下再走吧。”带队的一个将军朝着马车说道
“多谢将军!”尚浅夕颔首,走下了马车。
看着远处还远远没有终点的路,尚浅夕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背井离乡,远嫁他国,这就是她这一生的命运吗?
将军坐在一边,却还不时地看向尚浅夕。尚浅夕明白,他是怕她逃走。
“将军,此去东离,还有多远的路?”尚浅夕偏过头问道。
“大约还要走个四五日,若是快的话,三四天就到了。”将军想了想,回答道。
“好。”尚浅夕走过去,坐在了树下。“将军不必担心我会逃走。如今我身边只有两个人,就算要逃走,胜算也不大,我不傻,所以我不会做这种注定没有好结果的事情。”
将军的脸上多了一丝窘迫,似是没想到自己的担忧会被人识破,而且还这么说了出来。不过,他看向尚浅夕的眼神也温和了些,直言不讳的人,往往能得到武将的尊重,毕竟,谁也不会喜欢一个满腹心计、言辞闪烁的人。
往后的几日里,尚浅夕也没有提出要慢慢走的要求,车队按照平日里的速度继续前进,四天后,就到达了离都之外。
“公主,皇上的性格很温和,您尽管放心吧,后宫没有妃嫔,公主是东离未来的皇后,皇上不会亏待您的。”经过几天的相处,尚浅夕知晓了来接她的人是东离的镇远侯晏宁。
“多谢晏将军,那就借您吉言了。”尚浅夕半蹲行了一礼。
“公主,皇上膝下只有一个轻暖公主,今年三岁,很是乖巧,公主更是无需担忧!”
尚浅夕听着晏宁的话,也不应答,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离都。
这就是她一生的归宿了,她不求东离皇帝有多爱她,只求此生安稳而过,她早已对爱情失去了信心……
“公主,皇上亲自来接您了!”晏宁突然说道。
尚浅夕看向城门,在那里,站着一个人,静静地等候着她。
这个场景,一直留在她的记忆中,直至她死去时,也未曾忘记,曾经有一个人,在等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