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深浓,时间仿佛沙漏里的细沙匀速落下,转眼间,距离安暖和傅西珩的结婚典礼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而这一次,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安暖昼夜不间断的坚持下,也终于等来了糖糖的消息。
如同往常一样,安暖坐在餐桌边和傅西珩共进早餐。明媚的光线从落地窗照进来,一丝一缕地温暖着她恬静柔美的面庞。
傅西珩左手边放着最新的经济报和与企业相关的新闻杂志,吃完饭的他一边搅拌着手中的咖啡,一边研读报纸内容。
安暖吃的很慢,虽然桐姨按照傅西珩的吩咐做的全部是她喜欢吃的菜,但安暖依旧味同嚼蜡。
从安佩慈去世到糖糖消失的这段儿时间,本来就清瘦的她看上去又消瘦了不少。一桌子精美的菜肴似乎并不能让她的心情变好。
傅西珩眼睛盯着手中的报纸看,一颗心却早已经随着安暖的情绪跑远了。
看见安暖吃着面前的食物难以下咽时,傅西珩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暖暖要是不想吃这些,我就让桐姨重新给暖暖做一碗鸡蛋羹吃?”
傅西珩记得上一次傅西琀送来的那碗,鸡蛋羹用香油和醋调拌好,上面放了一层葱花,看上去安暖很喜欢吃的样子。
安暖抬眸,冲傅西珩摇头示意。
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是糖糖的电话回了过来。
安暖眼睛一瞬间放出光亮。
她看了傅西珩一眼,想着对方是跟沈牧白穿一条开裆裤的,于是便拿起手机向餐厅外面走去。
傅西珩望着安暖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他没有跟出去,而是对不远处的桐姨说道,“桐姨,麻烦你再做一碗鸡蛋羹吧,多放点儿醋给暖暖开开胃。”
安暖结束一通电话回来时,桐姨已经将鸡蛋羹做好,厨房里一股浓浓的醋味儿。
傅西珩见妻子的脸色有些不一样,与之前相比,那股浓重的愁云似乎消减了一大半儿,他心情自然也舒缓了不少。
猜测到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谁,傅西珩挑了挑眉,装作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暖暖过来吃饭,桐姨做好了鸡蛋羹。”
傅西珩见妻子怔愣片刻后点点头,菲薄的唇瓣缓缓上扬。
饭间,安暖终究是向傅西珩开了口,“西珩,这段儿时间我打算回安家照顾外公,”
自打安忠年因为安佩慈的事一病不起后,安佩云夫妻便工厂家里两头儿顾。常常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这并不是安暖想要离开傅西珩身边的理由。
安暖近来被烦心事缠绕,想要独处一段儿时间理清思绪,好好规划一下未来的道路该怎么走。也或许,忙起来的自己就没有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了。
傅西珩没说话,在安暖吃完饭起身之际,他才站起身来到她面前,抽了一张纸巾,动作轻柔地擦干净她的嘴角,“想回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打电话,我去接你。”
……
……
安暖才离开一天不到的时间,傅西珩整个人的情绪就跌落到了谷底。
桐姨一早就开始准备晚餐,傅西珩下班从c亚回到天河西苑的时候,一桌子饭菜刚好做熟。
餐厅什么地方都没有变,唯独吃饭的时候餐桌对面少了一个人,傅西珩表情淡淡地吃了两口,便没有了兴致。
他放下筷子,掀起黑沉的眸子环顾餐厅一圈儿,安暖虽然人不在这里,可他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
顿时,傅西珩一颗心紧抻得难受。
半夜,傅西珩躺在和安暖同床共枕的那张大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记忆里的每一个片段几乎都有安暖的影子。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傅西珩没有通知桐姨,穿好衣服后兀自下楼,开上那辆黑色宾利去了傅家老宅。
最近傅奶奶和老伴儿一直在医院陪伴傅西琀,虽然见她的情绪有所好转,但是傅奶奶还是不放心她。硬是拉着老爷子一起留下来。
此时此刻,诺大的傅家老宅里,除了一帮佣人外,只有傅西珩一个男主人在这里居住。.
天河西苑满满都是安暖的影子,他住在这里,心情最起码畅快一些。
然而,傅西珩搬来老宅暂住的消息不知道何时传到了傅子衿的耳朵里……
那个在东方明珠一展舞技的alice,有幸被英国皇家芭蕾舞团选中,据说已经签下了合同,再过不久便会赴英国进行一段儿时间的培训。
一连两日,傅子衿都在傅西珩下班后赶来老宅外面等候。
傅子衿前不久在全国人面前公布了自己的身份,加之傅西珩也下了命令,因此傅宅里的佣人没有一个敢放她进来的。
得罪傅西珩会是什么下场,没有人敢去尝试。
黑色庄严的雕花镂空大门缓缓打开,在傅宅守护多年的老管家走出来。
傅子衿眼中迅速多了分期待。
“子衿小姐,你还是回去吧,如今老夫人她们不在家,傅先生他是更不可能见你的。”
在傅宅这么久,傅子衿待人处事还算不错,但是看在她近期对傅家的态度以及表现上,老管家不免有些心寒。如今还能唤她一声小姐,已经称之为不错的了。
听了对方的一番话,傅子衿心中燃起的星火希望瞬间被浇灭。
她勾起红唇淡淡笑了下,轻咬下唇,“傅伯,我知道了,麻烦你回去转告他,就说我明天还是会来的,直到得到他的原谅为止。”
注视着傅子衿满脸的倔强,傅伯叹了口气回去禀告。他想她又何必呢?就一直默默地待在傅宅做那个傅子衿不行吗?干什么还要以苏家女儿的身份想获得更多。
人呐,太贪心了反而不好,别说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也许还会失去更多十分宝贵的东西。
作为旁观者的傅伯心里是这样想,然而,他却估错了傅子衿的心思。
注视着一片灯火通明的豪华宅院,傅子衿眯起了细碎的清澈瞳仁。不管什么时候,她的这双眼睛里永远都装满了无辜与懵懂。
书房的窗口前隐约有身影在晃动,距离她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傅子衿伸出手轻抚在自己的小腹上,心中狠狠用力发笑。
这一次,不是她等不及了,而是……
……
……
医院。
这几日,在傅奶奶等人的陪伴与照料下,傅西琀身体恢复得很快。
除却永远的遗憾之外,医生另外给她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告诉她身体各方面都非常得好。
另外,再住上小一段儿时间就可以回家休养。
傅西琀大概是长时间住在医院里被憋坏了,只要外面天气一好的时候,她就会离开病房去外面透透气。
头顶上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如同一块透明的蓝宝石,空明澄澈,还漂浮着朵朵洁白的云彩。
耀眼的阳光漫过树梢落在房梁屋顶上,暖融融的包裹人间。偶尔有风吹过,金色的银杏枝叶摇摇晃晃,在医院蓝白色的墙壁上投下一片斑驳剪影。
傅西琀走了小段儿距离后驻足,整个人置身于银杏叶铺就的小径上,她仰头注视着眼前静逸美好的景色,神情有片刻的呆滞。
不多时,身后有欢笑声传来。
是一家三口。
丈夫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刚生完宝宝不久的妻子紧紧依偎在他的左手边。在听到小宝宝嘴里发出的可爱嘤咛时,夫妻二人深情对视一眼,一起漫步在金色的杏林间。
那一刻,傅西琀嘴角挂着深深的笑容,眼角却被泪水打湿。
她是真的被她们的幸福给渲染到了。
然而,也是因为这层幸福的渲染太过真诚与浓烈,所以更催发得她内心的痛苦愈发沉重。
她注视着她们的背影很久,直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对方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傅西琀没有逃避,转身迎上时琛的眸光,冲他淡淡笑了笑,“我动手打了你那个可怜的妹妹一巴掌,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去陪着她吗?”
她笑得异常平静,也异常冷淡,只是这样的话语听在时琛耳朵里,他只会更加心痛。
他向前走了几步,因为这个时候起风了,他怕自己开口说出的话她会听不到,“琀儿,这几日我没来看你,不过听说你每顿饭都按时吃,身体好的很快。”
其实这些话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开口问她,他暗地里已经从医生那里打听到。而且单是看她的气色,就知道她情绪不再像之前那样低落。
“怎么,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吗?”听着对方极其沙哑干涩的嗓音,像是大病一场烧坏了喉咙,除此之外,还有着重重的黑眼圈儿。傅西琀心弦飞速紧抻了一下。
时琛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之前还没觉得什么,但现在听她的语气,倒更像是跟他置气了。
顿了顿,他解释道:“琀儿,我没有那么想,不管为了什么,见到你一天天好起来我就觉得欣慰。”
话落后,傅西琀随即咬牙轻笑,“欣慰?时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快要恨死你们时家了!”
说着说着,她就想起了痛苦的一切。
傅西琀紧紧掐着掌心不知疼痛,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全天底下最该死的人就是你的母亲,我会每天祈祷她过的痛不欲生,最好一辈子都暗无天日的在监狱里面度过!”
时琛默默地等待着她把话说完,“琀儿,我知道她做了这辈子最错误的事,我再次替她向你道歉。”
如果不是母亲贾凤莱犯下的罪恶,造就了傅西琀的悲剧人生,纵然脾气再好的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道歉就能补偿我所有吗?”傅西琀止不住后退,“时琛,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好好地度过现在的每一天,并不是看在你低下头来道歉的份儿上,”
“如果不是安暖和西珩哥马上要结婚,为了不让她感到内疚,从而能顺顺利利地完成婚礼,你以为你还能看见现在的我吗?”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要让你愧疚自责的过一生!”
闻言,时琛陡然间睁大了瞳孔,连同刚刚出来寻找傅西琀的安暖,亦是停下了脚步。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西琀,你到底要做什么?!”时琛几步来到她的近前,情绪不受控制地抬手用力扣在她的肩头上,“你还这么年轻,千万不要做傻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就是要让你无法原谅自己!”
……
……
时琛离开后,傅西琀又一个人坐在银杏林间的木椅上长坐了片刻。
等到起风时,脚下的金黄叶片一簇簇被风吹刮着卷到脚下,她才察觉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再过不久,傅西瑶就会把她喜欢的晚饭送到病房,想到这里,傅西琀起身。
快要走近病房门口的时候,走廊拐角处遇见了一个并不想看见的身影。
时馨儿垂眸咬了咬唇,像是一早就把自己挨打的事情给忘却了。在傅西琀怔然时,她满是懊悔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琀儿,我……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傅西琀眼神冰冷地注视她。
在得不到对方的回复时,时馨儿眼稍划过几分气急败坏。
不过她手上的热情倒是没有变,更加真诚地拉着傅西琀的手道歉,“琀儿,你一定要原谅我,你知道的,失去孩子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因为安佩慈的事情冲破了头脑,一心想着拿安暖来报复……”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傅西琀挑起一侧唇角,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时馨儿,打你那一巴掌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傅西琀声音冷的让人瑟瑟发抖,“你们带给我的伤痛远远超过了这些。即便是把你们千刀万剐都不解我心头之恨!”
时馨儿闻言,用力闭了闭眼睛,心底艰难消化掉一切后,嘴角洋溢着假意的笑容,她说:“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们,但是你不能全部将我们制死的,因为我大哥他跟这件事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现如今,丰茂的内部已经被彻底掏空,从一个勉强支撑度日的企业成为了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壳公司,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傅西珩的手段。
时馨儿已经不指望贾凤莱能从监狱里被放出来,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时家的这点儿产业:“你不能让傅家毁了时家,那跟亲手毁掉我大哥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