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菡在堂中坐定,看看冬雨一张严肃的小脸,又看看一脸镇定的冬青,再看向一脸自若的张掌柜。
听完三人各自对事情的说法,林若菡只有一句话,“明月,将张掌柜一家,绑了退回简府,请我外祖母处置。”
冬雨松了一口气,冬青没有说话,可张掌柜却大声争辩起来,“林大小姐,你凭什么只听那个两小丫头片子的一面之词,就如此草率地胡乱下达命令,要将我赶走,你有那么多铺子和掌柜,就不怕他们寒了心吗?你小小年纪,不懂经商之道,坐拥大姑奶奶如此巨额财富,你就不怕没几天就糟践完吗?你如此昏聩,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不怕日后奴大欺主,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吗?”
林若菡身体还在恢复,不知为何这两日又周身酸软,还一阵阵发冷,心里烦得很,本不愿和此人多言,但听到他一句句大言不惭的危言耸听,刚刚从小简氏那里回来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张掌柜,你既然不服,那我就给你说清楚一斤黄连三十文,任何人可以零散买到,大批量只要十八文,而我若是想要,可以在朱雀街的保春堂,二十三文单买,五十斤以上十五文也可以买到。张掌柜在这行经营三十年,我想你应该可以有更加低廉的价格渠道。而刚才冬雨和冬青都说了,你的账面上记录着批量一斤白银三两。”
张掌柜脸色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身材瘦弱的少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如何能知道价格,又是如何知道的如此详细?
“冬雨和冬青查得很细致,你不但在账面写得清楚,且根据你预支的资金和采购计划,你预计将在一个月内,采购八千到一万斤黄连,以刚才价格计算,你一月能贪墨的银子,光黄连一项,就不不止一万两。”
张掌柜额头冷汗沁出,瞬间爬满整张刷白的脸。
想起王氏手段的狠辣,如果被退回简府,他将要面临的下场,不堪想象。
他全身不自觉僵硬,心中在承认求饶和死不认账之间,来回不停徘徊。
“可能,还不止这个数。黄连种植户除去各种成本,他们直接卖个采购商的只有五文一斤,而你,张掌柜,经营药材行当多年,认识的黄连种植户应该不在少数,五文一斤绝对不是最低价,我说的,对吗?”
这回,连一直镇定的冬青都有些惊讶了。
小姐这么会知道,种植的农户,大批量卖出去的价格是多少?她和冬青是让冬青的哥哥在外面打听了好一番,才知道各种价格的,大小姐是从哪里知道的。
张掌柜这才知道自己失算了,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不会比王氏好糊弄。联想到她从简府回来至今的各种行为,张掌柜后悔自己太过草率,应该先探明情况再说。
不过,自己应该也不会到了绝路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够知道草药的价格,不过是派了那个侍卫打听来的,不过是偶然而已,自己的年纪做她祖辈都绰绰有余,只要自己放低姿态,好好求上一求,脸皮厚一点,什么戴罪立功之类的好话多说一些,应该就会没事的。
只要不被退回简府,不被王氏处理,都好说。
眼看张掌柜挣扎着还要为自己辩驳,之间林若菡手一挥,一团软软的东西就狠狠塞进了张掌柜嘴巴里,所有的话也都塞进了喉咙没有说出来,明月拍拍手,仿佛拍掉了手上的厚厚的灰尘一般,揪着张掌柜的衣领就拖了出去。
院子里,一群丫鬟婆子都在王嬷嬷的呼喝声中,散开了。
林若菡顾不上喝口水,将一旁的清风叫到跟前,眼神晶晶亮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清风细细回想了好一会才回禀,“小姐,璀璨阁的老掌柜说了,他们最厉害的大匠,说是一个姓赵的先生,对这个叫显微镜的东西很敢兴趣,只是——”清风在心里反复说了几遍,确认无误,“倍率和折射率的问题,关系到琉璃宝石的打磨精细程度,所以,要求我们将这些非常详细的记录下来,且要画出详细的图纸来,让我带去,那个赵先生看明白了,才能正式接手做。”
林若菡皱眉,“为何要如此麻烦?这个倍率折射率什么的,我得写多少才能写明白?”她站起来,在清风面前来回走了好几次,“这样吧,你去问一下老掌柜,那个所谓最厉害的赵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亲自去一趟,当面讲这些问题说清楚。“
清风点头领命,转身就出了门。
王嬷嬷进门来,看见清风好像又出了门,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小简氏刚才已经送走了马杜玲,听心腹的详细禀报,那姿态那做派,简直恨不得弯腰低头去舔马杜玲的鞋子了。
姿态越低,所求越大。
这且不说,小简氏自从瞎了一只眼后,除了今天谦卑地迎接马杜玲外,行事低调得简直就像林府没有这个人一样。
王嬷嬷总担心小简氏什么时候又会使出阴毒至极的招数来,清风功夫最好,他在林若菡身边,也稍微放心一点。
清风很快回来,老掌柜说,四天后赵先生在璀璨阁等她。
林若菡很是心烦,为何要等到四天之后,店铺天天开着,你一个技术人员摆什么谱,要了一个天价后,还要矜持的安排时间。
晚膳后,林若菡没有向往常一样去实验室摆弄药材,而是早早就躺下了。
腰膝酸软的感觉,让她给自己诊了脉,知道自己自己应该要来初葵了。
给自己开了一副补益气血的药,让王嬷嬷给她煎上,自己则躺在被窝里想心事。
前世里,自己好像也是这个时候来的初葵,祖母给自己准备了一些所需之物。
而今想起前世的人,她突然有了非常非常遥远的感觉。
王嬷嬷一脸喜色的端着药碗,和一个木匣子过来,要服侍她喝药,她自己一咕噜爬起来,一口气喝下苦药,刚想要问那个匣子,王嬷嬷自己就开口了。
“我们大小姐呀,也要成为大姑娘了,不知道哪家少爷有这个福气,老奴不才,还想厚着脸皮,给我们大小姐的少爷小姐们当差呢?”
林若菡有些窘,她真没想过要嫁人。
小宝突然一个轻盈的纵跃,跳上了床沿,冲着王嬷嬷喵喵直叫唤。
林若菡笑眯眯摸着小宝的脑袋,“小宝最乖,姐姐就和小宝过一辈子,不嫁人!”
王嬷嬷黑脸,瞪着小宝,仿佛它就是阻隔林若菡大好姻缘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