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菡扶额，沉默。

工匠却觉得有必要将事情说清楚：“林大小姐，虽然我推荐你去找璀璨阁，但……希望不是很大，只能说去试试？”

林若菡看着他，疑惑：“为何？”

工匠有些欲言又止：“这个——”

看了一眼身边一脸从容的李掌柜，本来想要吞下去的话，被他的一个皱眉给顶了出来，李掌柜手上还有好几个大活计，他不敢得罪。

“是这样的，璀璨阁虽说机括术闻名三国，却是很少接客人的活计，只有他们自己的机括师和大匠制作的成品被人高价争抢，从来不会单独接下客人要求制作的东西。只有你的机括实在精妙绝伦，市面上又绝无仅有，又正好是他们的机括师感兴趣的东西，才会慎重考虑后接下，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当然，如果你的机括被他们那个机括师看上眼了，不收钱都是有的。”

林若菡听完，继续扶额。

赵先生所言非虚！

工匠说完，再看看李掌柜的脸色，然后躬身告退。

李掌柜亲自送了出去。

王嬷嬷看着林若菡脸色自回来就不对，刚要询问一番，林若菡却先开口了。

“嬷嬷，那个璀璨阁，你大致给我讲讲。”

王嬷嬷将自己大致知道的说了一遍，晋王那个老纨绔她倒是不担心，他已经多少年不出现在那里了。她担心的是晋王的独子，晋王府的世子。

说起晋王世子，王嬷嬷一张斑斑驳驳的老脸，皱在了一起：“老奴上次就说了，那个世子爷喜欢和畜生双修，万一大小姐去那里，被那个不人不妖的世子给碰上了，被他吃了，可怎么办好。”

林若菡对这种明显就是鬼怪传说的言辞不感兴趣，她皱眉：“璀璨阁不接客人定制的东西？”

王嬷嬷一愣，想了想：“接不接的不知道，但璀璨阁名气太大，他们自己的东西，有的是达官贵人挣破头去抢，何必自降身份去接客人的活计。大小姐你的什么显微镜，老奴估摸着是他们看着新鲜，那个什么来着，哦，对，自动捡药分药装置，你完全可以再去试试。”

王嬷嬷很是兴奋，她的大小姐不但懂医术，还会别人不懂的东西，她不停的夸赞林若菡聪明，还撺掇林若菡拿着图纸再去试试，完全忘记了刚才是谁说的，那个世子爷是个妖怪。

林若菡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定定看着王嬷嬷，默不作声。

王嬷嬷讪讪闭嘴。

李掌柜送完工匠回来，刚要告罪离开，想要再找个能干点的工匠，林若菡却让他留下。

林若菡简单说了分红的想法，李掌柜惊讶的瞪大眼睛，突觉失礼，马上回复平静。

李掌柜年纪不大，却着实老练周到：“小姐，按属下想法，您现在不缺钱，璀璨阁是晋王产业，有那么一分两分的面子情，比起银子，更加重要百倍。”

林若菡不语，叫来了冬青，三人端坐，她让冬青当场拨算盘。

“显微镜，五万两。”

“药园以及药铺，稀有药材及种子，预计二十万两。”

“实验室改造，各种装置，粗粗预计，三十万两。”

“招募专业药童及培训，五千两。”

“招募侍卫队，一万两。”

“……”

冬青算盘噼啪作响，李掌柜脸色渐渐难看。

大姑奶奶再厚实的家底，也经不住小姐这么败！

“还有，你们所有人，年底抽出总盈利的一成，给大家分红。”

冬青算盘声骤然停止。

李掌柜和冬青不用算，心里已经有了数字，就算是平均分，他们也能分到不少于两千两。

林若菡心中叹息，钱不够花啊。

前世里，她的实验室所有花销，都有一群人等着买单，可这里，全要靠她自己。

李掌柜心中对林若菡的分红想法震惊，但不露声色。冬青却兴奋不已，差点惊呼出声，看到李掌柜警告的眼神，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要懂得收敛，李掌柜用眼神警告。

张老掌柜就是个好例子，他可不想身败名裂。

李掌柜年少刚刚出师，就在江南王家的票号做过几年的二掌柜，被王氏看重带到京城，他对京城曾经的何家票和十分熟知。何老掌柜拥有萧国最大的票号，全国各地都有他的分号，可是他的儿子不争气，将大好家业奉送给了燕国的一个女人，弄得差点家破人亡，何老掌柜年近古稀，带着孙子和曾孙子差不多白手起家。

李掌柜曾也唏嘘不已，做掌柜的，无论什么时候给东家效力，只要有一丝利益瓜葛在，都有无数的陷阱等着，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就是身败名裂。

林若菡说完，李掌柜就思忖起来，如何既能拿到分红，又能保持和璀璨阁的良好关系，他提出了一个想法。

何家票号，何老掌柜靠在迎枕上，双手颤巍巍看着一封信函，他派去燕国的族中弟子幸不辱命，谋划了良久，三月前大肆收购的粮食，已经从刚收购的八文变为一百万文一斗，先又急剧攀升为一百五十文一斗，问何老是否要出手。

何老让人在床上放了纸笔，手指哆哆嗦嗦，艰难回信。

虽然商人重利，但他们的事情更要先配合蒋正青，饿殍满地后的燕国，朝局的动乱比起他们单纯的日进斗金更为重要，你主持的兴隆号虽然能为主上赢得更多的利益，但天一阁奇人异士太多，光是在燕国控制的那几座矿脉，就够主上运作好些事情了，你好好配合其他各处，更能取得奇效，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末了，他又写，身体每况愈下，让他与蒋正青好好配合，他自己已经看不到那天，燕国灭国之日，让他带领剩余的族中弟子，到他坟前上香告知。

赵衍将璀璨阁原有的千里镜的部件，按照新的图纸安装，打磨了几块琉璃石，成功组装了第一架的望远镜。

他甚为欣喜，着人将喜讯告知天一阁李云白、燕国蒋正青和何氏老掌柜。

消息很快发出，但马上有人带回消息。

何老掌柜，已经去了。

赵衍拿着手持望远镜，静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