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原本心中颇为喜悦。
和林若菡的交流，让他心情放松；千里镜即将成功制作，让他有些兴奋。
林若菡起身告辞前，他告知了显微镜预计完成的时间，林若菡点点头，就要离开。
可就在眼前女孩起身站立的同时，脸上的神色突然有些改变。大眼睛里露出了疑惑之色，弯弯的淡眉深深皱了起来。
随之，一道直直的目光直射自己，赵衍直觉不对。
只见，刚刚已经起身的林若菡，突然又坐了下去，她眼神清澈，直视赵衍：“赵先生，若菡有疑问，请先生解惑。”
赵衍神色严肃，点头：“可以。”
林若菡歪头思忖一会，问：“璀璨阁还为客人制作什么？”
赵衍不解她用意，言辞保守：“日常使用之物居多。”
林若菡追问：“比如？”
赵衍言辞谨慎：“首饰、茶具。”
林若菡继续问：“可需要客人提供首饰或茶具图纸的来源？”
赵衍挑眉：“何意？”
林若菡想了想，一点也不介意言辞有些锋利：“璀璨阁难道不要求她们提供的图纸，保证她们具有完整的所有权？或者，她们提供了图纸后，璀璨阁会暗中调查，确保她们没有偷盗或者剽窃别人，而免于后顾之忧？”
这里还有知识产权保护？
她提供的图纸就算有人已经早就画了出来，还能要求她做出赔偿，或者要求璀璨阁销毁出售的东西？
她绝对不信。就这个国家的现状，她觉得没这么文明。如果不是，那刚才赵先生如此说，是什么意思？质疑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赵衍看着眼前顶着花瓣的小老虎，伸出了毛茸茸的爪子，心里有种都被逗乐的感觉，脸上却还是非常严肃：“林姑娘，璀璨阁从来不接受按图制物。首饰、茶具之类，由璀璨阁技师、大匠设计制作，不存在偷盗和剽窃的任何顾虑。只因姑娘提供的图纸甚是特别，破例接受，故有来源一问。”
林若菡听完，有些脸红，好像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尴尬！
赵衍眼看着女孩苍白的小脸上，悄悄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睫毛还垂得低低的，仿佛颇为难堪，见此情形，他脸上严肃的神情渐渐变淡。
林若菡深吸一口气，抬头，大眼睛清澈又明亮：“很抱歉，这么问。”
赵衍很大度：“无碍。”
林若菡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开。门口时侍女等在那里，带着林若菡来到傲雪等待的地方。
傲雪一脸焦急，若不是有侍女说先生已回，正和林小姐说事，她早就急得跳脚了。
一看见林若菡走进，她一脸的焦急突然变成了忍俊不禁。
林若菡看看身边一脸恭敬却毫无异色的侍女，又看看表情夸张圆脸都变形的傲雪，目露疑惑。
林若菡问：“你这么了？”
傲雪肩膀抖动，看看身边引路的侍女，却不说话。
林若菡淡淡扫她一眼，也没有再问，她只想着快点回府。
事实证明，她的确有些小鸡肚肠了。人家璀璨阁只做自己设计的东西，外来的要问清楚，那是理所当然。
算了，还好赵先生大度，没有恼了自己。
出了璀璨阁大门，上马车时，眼前突然飘落了一片拇指大的粉色花瓣。林若菡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身上哪里被粘上的。
拍拍衣裙，她坐进马车。
傲雪已经一脸严肃谨慎地驾马离开，林若菡坐在马车里，回想刚刚自己有些咄咄逼人的话，觉得自己很无礼。
幸好那个赵先生并计较，她有些庆幸。
马车有些颠簸，眼前突然又有花瓣落下来，林若菡觉得有些不对。
她伸手，摸摸头发。
一片，两片，三片。
林若菡有些傻眼。
自己不会是——顶着这一头的花瓣，和赵先生这样一个严肃的男人，谈了这么久的专业学术问题吧？
怪不得傲雪一看见自己，整张脸都笑得扭曲了。
林若菡微微闭眼，真尴尬！
还好，人家赵先生这种鬼才学霸只看得见图纸，根本就没注意自己头上凌乱的花瓣。
林若菡心里尴尬后，安慰自己，心理建设做好，便很快放开了。
回到林府，刚到松涛苑，王嬷嬷告诉她，李掌柜帮忙请来改造院子的工匠师父已经来了，让她去见见，亲自说明她有特殊要求的药田要如何建造。
林若菡刚刚点头，要喝口水就去，突然，瞧见了王嬷嬷一脸诡异的表情。
王嬷嬷看了自己很久，欲言又止。
林若菡先问：“怎么了？”
王嬷嬷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大小姐，你吃了什么？”
林若菡疑惑，抬手摸自己的嘴角：“没什么，一份点——”心而已，话还没说完，看到了手背上一抹粉嫩的颜色，像是吃完冰激凌没有擦干净嘴巴，留下的痕迹。赶紧用手背操另一个嘴角，不出所料，一模一样的痕迹。
林若菡无力垂头，用手捂着眼睛，半天没有说完。
太尴尬了！
脸都丢尽了！
刚刚建设的心理防线，彻底坍塌！
林若菡回想着赵先生用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对着自己奇怪的脸和失礼的妆容，竟然毫不在意，视而不见，连眼神都稳得没有一丝波动，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嬷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掏出帕子给林若菡仔仔细细擦干净，又将她似乎有些凌乱的发髻稍稍整理了一番，带着他去见那个工匠师父。
李掌柜年纪最轻，可带来的师父据说见多识广，给很多大户人家建过房子，甚至还为一个郡王盖过别院，林若菡一听，也极为放心，将自己的要求详细说了一遍。
工匠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一边听，一遍用袖子擦汗。
林若菡疑惑，初夏有这么热吗？
工匠最终还是支支吾吾说了，林若菡的要求他可能没法实现，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想象不出来。
盖一座药园，能够有光照和水源温度的不同要求，他能够理解，虽然有些难度，但他有信心可以试试。可是，药园边上的被称为实验室的房子，里面要做的东西，什么那里放东西，那里能自动旋转，什么这里动一动，那里能自动选择药材。
神仙才能做到吧，他连想都不敢想，直接拒绝。
末了，工匠神色郑重的推荐，“林大小姐，听说璀璨阁的大匠对机括术很有研究，不妨去那里一试。”
林若菡刚刚把事情抛到脑后，又想起了那一头花瓣和嘴角沾沫的自己。
她很想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