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个个都不是蠢货,林若菡自认也不是。
古代医术落后,一个子宫肌瘤也许会要人性命,皇后这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要把她拉下水。
心里苦笑,她救下后宫这些妃嫔母子性命,一来是情势需要,二来也是她作为医生的基本操守。
皇后在几天的时间内迅速消瘦下去,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但并并妨碍她厉声呵斥林若菡一个小小的太医之女。
虽然林若菡还是一个,县主。
“林若菡,本宫命你为本宫诊治,自今日起,本宫的身家性命就交到你手里了,”皇后说几句,就得歇一歇,喘口气,“如果本宫有什么不测,你小林大夫的名声不保是小事,能剖腹取子保下妃嫔性命,却不能救治本宫,本宫可以治你大不敬治罪。”
林若菡还在皱眉思索,却听见皇后又补充了一句,“诛你九族,不在话下。”
林若菡很想告诉皇后,实际上,她的九族就她只身一人。
慕容绛见林若菡沉默,还要开口,却被赵瑞打断。
这几个月中,皇子公主陆陆续续平安出生,甚至连情况最凶险的玉贵妃都脱离了危险,赵瑞虽然与慕容绛合作多年不想老了有什么大变故,但也不想林若菡出事。
他的皇子公主顺利指不定需要林若菡看个头疼脑热的,今后皇子公主的子嗣,也离不开林若菡的医术。
“林若菡,你有几分医治皇后的把握?”赵瑞问。
“一分也无!”林若菡坦言。
“大胆,放肆!”慕容绛几乎怒吼,“来人,将此女拖下去,杖毙!”
赵瑞听完都皱了眉,玉贵妃如此凶险都能医治,为何皇后还没有到最后时刻,林若菡却偏偏说“一分也无”。
已经见识过林若菡不同于一般少女的桀骜,赵瑞已经被林若菡有意无意的顶撞了几回,却偏偏都是在人命关天的时刻,一国之君虽然有城府,但并不代表他会一次次容忍。
“如果真是一分也无,仁安县主,朕只有请你到大牢里好好琢磨你的医术了!”赵瑞声音淡淡,却充满了威胁之意。
林若菡却笑,“皇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为何他们好端端站着,没有去大牢里琢磨医术?”
赵瑞原本只是威胁带恐吓,被如此质问,一国之君的面子挂不住,厉喝:“来人,将仁安县主送入大牢!”
林清江站在老院使身后,看着自己女儿身影消失在眼前。
他比谁都明白,皇后行将就木,无论林若菡是否出手医治,都是这个结果,林若菡此刻拒绝,倒是附和她一贯的作风。
林若菡以为自己要被送入什么刑部或者大理寺的牢狱中,不料却是到了慎刑司的地界。
待在漆黑的房子里不就,林若菡就看见了有满脸阴鸷的老太监过来,“仁安县主,”太监声音有些阴恻恻,“皇上皇后让您好好琢磨医术,杂家是来帮您醒神一道琢磨的。”
林若菡眼神淡淡看着眼前不男不女脸上似乎还涂着一层厚粉的人,心想谁帮谁还不一定。
有两个小太监似乎要过来抓住林若菡胳膊,老太监手里两处了两寸长的银针,可小太监刚刚碰到了林若菡的衣袖,不过几息时间,已经哀嚎倒地,老太监迅速后退,定睛看地上的小太监。
从碰到衣袖的手指开始,整个手臂满满变得黑紫与肿胀,小太监不停嚎叫翻滚。老太监眼神恐惧的看了林若菡一眼,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林若菡刚要仔细打量四周,却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传来,透过那细小的透气口,林若菡看见了一队身着盔甲的侍卫,手持寒光四射的大刀,鱼贯而来。
她心里有些可惜,不过只是想过些简单的日子,不料今日要交代在这里。
五步一生能杀死那些人,可自己不一定能躲过那些锋利的大刀,早知如此,刚才在皇后宫中,就应该直接同归于尽。
她有些好奇,如果她再次死亡,下次一次如果还能睁开眼睛,会看到些什么?
心里稍稍有些酸涩,却也不是很难过,比起前一世,她这一世过得还算肆意开心。
屋外有大太监声音嘀嘀咕咕,也有男人响亮的声音。
“……有些邪门,方侍卫长多加小心……”
“……区区一个会使毒的女子,有甚可惧,待我抓了她绑好了,公公你再好好审问……”
林若菡手里已经捏了两个小瓶子,不等外面人冲进来,她就已经抬脚走了出去。
冬日的阳光不是太过刺眼,林若菡抬头看了最后一眼,用大拇指顶开了瓶塞。
方侍卫长人粗心细,没有贸贸然上前,手腕一抖,一根长鞭破空而出,直指林若菡的脖子。
随着两只小瓶子飞出的,还有被勒住脖子的林若菡。
侍卫们哈哈大笑,看着太监口中魔鬼一般,稍微碰触就会死去的女子,就像一条死狗一般被勒住脖子,从半空中跌倒地上,甚至连条野狗都不如,睁着叫唤几声都未曾,直接一头栽下,没了声息。
侍卫长唰一声收回鞭子,那地上犹如破布一般的女子微动,身后的侍卫们大笑着围拢过来,看着地上的野狗指指点点,称赞侍卫长功夫了得,对付一个妖女不用第二招。
侍卫长收好鞭子,慢慢踱步过来,向一边的大太监招手,“过来瞧瞧,我手下有分寸,应该没有死,你接着审吧!”
大太监小心翼翼靠近,看着面朝地面栽倒的林若菡,心里还记着刚才那两个小太假瞬间化为两个肿泡的情形。
侍卫们还在指指点点,刚要把地上的林若菡拎起来,却突然像是被全部扼住了喉咙一样,说不出话来。
一刻钟后,林清江带着人匆匆赶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了一堆漆黑的骨头,和躺在地上的林若菡。
林清江差点肝胆俱裂。
就在林若菡被带走之后,赵瑞和一群太医,还在皇后宫中没有散。他站在老院使身后,冷眼看着赵瑞和慕容绛。
慕容绛下杀手,他理解,可林若菡救了赵瑞这么的小老婆,碰到他的合作伙伴有怨气,还没触及他的根本利益,就已经忘了林若菡的功劳了。
还是他的眼光长远啊!林清江心里叹息。
赵瑞,结局不远了,相信你在地底下看见,会很激动的!
“皇上,小女若菡上次的剖腹之术,或可在皇后娘娘身上——”林清江试探地说。
赵瑞眼前一亮,众太医均说皇后已经药石无医,腹中癥瘕一日日增大,已经威胁性命,如果林若菡的医术能治疗,慕容绛的性命或者还能多留一段时间,至少在康王有动作之前,他不希望慕容氏一族有什么异动。
“……再为皇后医治前,为了保险起见,请皇上为小女若菡准备一些死囚,供她练手之用,确保给皇后医治时,有最大的把握,”林清江说。
赵瑞更加激动,“如此,更加妥帖!”
林清江奉命亲自带林若菡从慎刑司出来,可一进门就看到了如此场景,他抖着手抱起林若菡,一诊脉,发现只是突然间的窒息导致的晕厥,并无大碍,可眼前的一堆骨头,让他有些犯难。
还没等他动手,如此情况,赵瑞可能要先除了他们父女。
林清江和自己的小药童正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一群蒙面黑人出现,不过几息时间,地面的所有痕迹全部消失,黑衣人犹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遁走。
林清江来不及思考是谁在帮助他们,带着林若菡匆匆回到了太医院。
林若菡醒来休息没多久,就被告知她要在女囚身上试验后,为皇后手术。
她很想问刚才的事情是如何解决的,但想到太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林若菡将疑问深深压在心底。
休息不过一个时辰,有太监来告知林清江,皇上已经准备好了女死囚,要林若菡今天就开始在死囚身上练手,尽早为皇后诊治。
一直到了特地准备的手术室,林若菡还有些浑浑噩噩,不说话,也不问。
林清江只告诉她,“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以后的一切,为父自有计划。”
林若菡隐约觉得林清江似乎要在计划什么大动作,她不想知道,只是对自己逃过一截,心里实在是唏嘘不已。
无论在这个世界,她是如何的富有,甚至一身医术毒术难有敌手,却敌不过强权下的一队带刀侍卫,如此小小国家机器。
但如今多想无益,先把皇后的事情解决,再图将来。
调整好了心态,林若菡提出了很多要求,从麻醉剂到消毒水,从手术刀到缝合线,内务府和太医院被林若菡指使的团团转,终于,在五天后,林若菡开始了第一次的手术。
有过给玉贵妃手术的经验,林若菡七天内一共给六个死囚做了五个手术,在她密切观察下,术后愈合良好。
林清江从前几天的观察,到后几天能给林若菡打下手,似乎也学了不少东西。
就在赵瑞刚要准备催促时,林若菡宣布可以实施手术。
慕容绛被消毒后服下麻醉药,还用了金针麻醉,可林若菡还是提议将皇后的四肢绑缚起来,免得疼痛挣扎引起危险。
慕容绛觉得自己是条砧板上的鱼,迫于赵瑞和家族的压力,她临死前还要受此羞辱。不过她得到族长保证,只要她一殁,慕容一族就会像林清江父女发难,到时赵瑞也不一定能保下他们。
手术进行了一个半时辰,慕容绛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身体伤口的疼痛,让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没有发现林清江父女的身影,慕容绛大发雷霆,准备在闭眼之前让林清江父女彻底消失,也不枉自己临死还要受苦一场。
慕容绛的挣扎让伤口开裂,大出血后虚弱的她立即陷入昏迷。
不知内情的慕容家族族中有官职的子弟纷纷上书,要求处死用妖术谋害国母的林清江父女。
林清江不管外面多大的声音想要处死他,只是在慕容绛伤口开裂后,将大还丹第二次给慕容绛服用。
慕容绛暂时被留住一条命,林若菡再次为慕容绛缝合伤口,并等候慕容绛醒来。
“皇后娘娘,你已经脱离危险了,但如果你想早日驾鹤西游,就怒吼得再大声一些,”林若菡在慕容绛耳边低语。
慕容绛不相信自己被救了回来,太医院的心腹一年前就告知她,还有最多一年的时间,她早已再准备后事。
若不是赵瑞的孩子一个个蹦出来,她也撑不到现在。
有了生的希望,慕容绛安静的犹如哑巴,除了眼角的戾气还能透出她心底的怒意。
半个月后,慕容绛已经能被人扶着至少坐起一盏茶的功夫,恢复了流质的吃食,她第一次召见了自己的心腹太医。
太医细细诊脉,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然后,他郑重其事的告诉皇后,“娘娘,您如果这段时间恢复良好,至少还有八到十年的寿数。”
慕容绛大惊,差点扯到伤口。
不用十年,甚至不用八年,只要再给她五六年时间,足够给秦王铺好一切后路。
一个月后,慕容氏的族长夫人,慕容绛的婶娘进宫来探望她。
“什么?”,慕容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封林若菡为郡主?不可能!”
慕容老夫人眼神微冷,“只是让你下道旨意而已,给个府邸,再加些食邑,又不会让她在你面前晃,只要慕容一族能拉拢林若菡,不,甚至不用真的拉拢到她,只要赵瑞起了疑心,不再相信他们父女,我们就成功了!”
慕容绛心里万般不愿,可还是照做。
太后和这个婶娘姑嫂两人斗了一辈子,最终出嫁的小姑不一定是嫂子的对手。
林若菡回到松涛苑不多久,接到了皇后封自己为郡主的旨意。
皇后比皇上大方,除了郡主府邸、规制中的车驾外,食邑竟然增加到了两千户,甚至还有一千金五千银。
突然间砸过来的房子车子和银子,林若菡愣怔过后,马上痛快的接受了。
天气越来越冷,南边还在下着雨,湿冷的天气让孙轩之十分不适应。
刚刚得知母亲的死讯,妻子刚刚有身孕,他单独一人回京。
“轩之,”孙轩之一个人独酌,却听见有人叫他。
“你怎会在这里?”袁湛一身黑色大敞,手持长剑,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