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做不出来啊,我要是那种心肠硬的,也就不会过成这样了。可他毕竟是我老子,残了大半个脚掌动不得,口袋里又没有钱,我要是把他撇下了,他就只能去要饭,我们家虽然不堪,可好歹也没有人做过这种事情。何况有时候想想,他这一生也过得困难,什么体力活都干,吃的、穿的也从来没有好过,夏天晒日头、冬天吹冷风,光是看那双手,就知道不容易了。”
雪花钻进脖子里去了,冷冰冰湿漉漉的。寒岩把大衣的帽子戴上,扣上纽扣。他转身,帮着苏小莫把帽子戴上去,“别让雪钻进去了,那滋味不好受。”
苏小莫看着他帮自己打理,这会儿脸颊已是红通通的,许是让风给吹的。
寒岩猛地一愣,他的目光触到了小莫的眼睛。那双眼睛是明朗的,像是掩藏在雪层里的溪流,寒岩觉得她恍若是一个昨天晚上才来到世上的孩子,眼神里没有一点掺杂的东西,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在她身上发生过。
他突然一股性子,狠狠地把她搂在怀里。“你是不是怨我,在那种时候,你却不知道去哪里找我?”
“你现在不是在吗?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你还不断地出现在我生命里,就足够了,我从来都不怨你。”
这话一听,寒岩只觉得自己胸腔难受,一时间缓解不了。
“还去挖野栗子?”
“这会儿你不要挖,我来就行。”
“你还记得前天我们捡栗子的地方?”
他听到她肚子里的咕咕声,接着又听到自己肚子里的声音。两人不禁又笑了起来,苏小莫永远是先笑的那个,平常的日子里,她很容易就会笑,看一个人衣服穿得奇怪了、一个人踩了香蕉皮滑了一下却没有摔倒、一个人把蛋黄打到了垃圾桶,等等,都会让她笑起来。她的笑容比眼泪多。
这种因饥饿而发出的声音,又成了联结他们的一根纽带。
“看看我们的运气怎么样,天还有点亮。”
“你要去打猎?”
“不,挖树根。”
苏小莫很容易地笑了,继续颤动着身体,与站着雪地里久了打的寒颤是一样的。
寒岩的手伸出被子外去,赤裸的肌肤上的毛孔立刻紧缩了起来,他摸索了一下,囫囵地抓过来一把衣服。他的内衣、毛衣全混成了一团。
穿上棉衣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多了很多小孔。毛衣上的毛线也打了很多球。这些他全然不在乎,黑色的宽大羽绒服是最好的安慰,他和小莫都有这么一件保暖的外衣,这是这个冬天他比较欣慰的一件事“我去林子里瞧瞧有没有像我们一样饿得半死、掉在地上起不来的笨鸟。”他穿牛仔裤的时候明显感到一股冰冷的刺激,全身的毛孔顿时紧缩了起来。牛仔裤的裤脚处沾满了泥巴,结成了干裂的硬块。他把自己的棉裤塞进被窝,“待会儿穿上这个,太冷了。”
“你呢?”
“我赤着胳膊都能下水,还怕这个?”
苏小莫心里知道,他是担心她那条单薄的打底裤不够保暖。
她微微朝他一笑,“我和你一起去。”
“雪都快过膝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