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江从外面做工回来已经快酉时了,不过夏日的天黑得晚,这会子还亮堂堂的,夕阳将鸡公山的方向染得血红的一片,美丽绚烂。
明韩氏看见明江,想着自个儿屋里还有明老头在,便拉着去了他的屋里。
明江的屋子靠西北角,是唯一的一间砖房,专门砌来给他娶媳妇用的。
进了屋,明江看他老娘笑得跟朵花似的,他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渲染。自打和他二嫂一家分家后,他娘就没有这般笑过了。倒不是说她舍不得二嫂一家,而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以及楚雁回那臭丫头不顾他们面子的还击,让她高兴不起来。
不单他娘高兴不起来,便是他们一家子也无法高兴起来。是以这会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他也由衷的感到高兴,笑着问道:“娘,瞧把你高兴得,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儿子也乐呵乐呵?”
“儿啊。”明韩氏关上门,收起笑容,语重心长的道:“你也知道,你是娘最小的孩子,娘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你了。”
“娘,儿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明江诚恳的道:“等儿子挣了钱,一定会好好孝敬你和咱爹的。”
明韩氏感动得眼泪水都流了出来,抹了把老泪道:“眼下就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可以让你老娘我过上好日子,就看你会不会把握了。”
明江闻言一喜,迫切的道:“娘你说,只要有来钱的活儿,再苦再累儿子都愿意做。”
“这活儿不挑不抬不苦不累,要是做好了,你说媳妇的事啊,就有着落了。”在明韩氏的心里,虽然想着明江去把阮氏给睡了,可是却不可能承认她和明江在一起的,是以才会想着把阮氏的钱给弄过来后,搬到镇上去,那样还愁给明江说不上一门媳妇吗?
明江见明韩氏说得玄乎,越发的好奇了,“哎呀娘,你就一气儿的说了吧,把我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心里痒痒的难受得很。”想到什么,又疑惑的问道:“只是这么好的事怎么会找上我呢?大哥都没想过要去做吗?”
“呸呸呸。”明韩氏啐了一口道:“你大哥他做不了,这事嘛,咱家也就你能做。”
接着,明韩氏将她和李氏商定好的事对明江说了一遍。
明江越听下去眼睛睁得越大,因为不敢置信,声音也不由大了两分,“娘,这样的事你和我大嫂怎么想得出来?那是我二嫂啊。”
“就因为是你二嫂,所以这事才由你去做啊。”明韩氏道:“儿啊,自古以来,兄长丧后,弟弟娶嫂子的也多的是,何况只是让你睡她一次而已,你在恼个啥?你年纪轻轻为何却这般死脑筋呢?”
“娘,我要是这样做了,我二哥他在地底下会不得安生的。”明江懊恼的道。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依旧不知道阮氏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可是从她的举止以及浑身透着的大家闺秀的气质来看,身份也是不会差的。何况她容貌娇美,身段姣好,三十岁的人了,看起来还跟二十三四似的,是个男人都想好好的将她疼惜一番。否则当初他二哥怎会执意要娶她这个带着个一岁女儿的女人呢?
阮氏若不是他二嫂,他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可是偏偏是他二嫂啊,他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有啥不得安生的?”明韩氏也恼了,“你二哥他被土匪抓去,连个尸身都不知道被哪里的野狗给叼去了,怎会知道这事?又怎会不安生了?再说阮氏她现在倒是好日子的过着,却放任我和你爹每日里吃糠咽菜,她那么狠的心肠,你二哥却是个孝顺的,就算知道咱们这样算计她,肯定不会怪咱们的。”
“我不管,这事我是不会做的。”明江见说不过明韩氏,开了门就走了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倔呢?也不知跟了哪头犟驴的脾气!”明韩氏一跺脚,连忙跟了出去,“儿啊,你好生想想啊。”
“哎呀,好漂亮的马车。”
明江一出门,便听到他大哥家的小女儿明桃手舞足蹈的说,那么小的孩子,眼中已然满是欣羡。
“桃儿,什么马车?”明江心中的气在听见明桃那欢快的声音后,也消散了不少。
“小叔,一个漂亮的哥哥赶着车往二婶那边过去了,好漂亮好大的马车。”
明桃和明玉差不多大的年纪,小姑娘很是活泼,只是那一双与李氏如出一辙的倒三角眼,将她的容貌给拉低了几分,可爱却不漂亮,而且因她老爱在地上玩,身上随时都是脏兮兮的。
李氏又是个懒婆娘,给她洗过几次后她还是那个样子,索性就不管了。
“那肯定是吴家的马车了。”明江淡淡的道。这群乡僻壤的,除了吴家有马车外,他再想不出别家来。
“不对,小叔。”明朗从屋里钻出来,有些嫉妒的道:“我刚刚从窗户看见驾车的人是楚雁回的那位未婚夫呢。”
明江怔了一下,没再说话,而是迈步朝楚雁回家的方向走去。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屋当头,便听到明玉欣喜明快的声音,“大姐,这马儿真漂亮,毛皮亮锃锃的,还有这马车也漂亮,又大又宽敞,呀,里头还有柜子和桌子呢,坐着一定很舒服吧?”
“对啊,明天你就要上学堂了,咱们天天坐马车好不好?”怕被发现,明江只站在旁边没敢现身,听出这是楚雁回的声音。
“大姐,我明儿就能上学堂了吗?”明玉的声音中带着振奋与狂喜,显然能上学堂对他来说是件很开心的事情,明江却是嫉妒得发狂,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
“回儿,玉儿上学堂的事落实了?还有这马车是哪里来的?”阮氏依旧年轻明媚的声音听起来亦很是开心。
“娘,落实了。这马车是咱们家的,我寻思着小弟年纪小就不留宿在书院了,便买了辆马车,以后就让景大哥去接送他好了。”
“你这孩子,哪里能麻烦景澜呢?”
“娘,他吃咱的住咱的,难道不该做点什么?”
“嘿嘿,婶子,我是小玉的姐夫,接送他是应该的。”
“……”
明江再也听不下去了,嫉妒的种子一旦在心里发芽,便开始迅速的生根茁壮,很快便爬满了他整颗心,以至于都忘记刚刚的坚持,从而做出了决定。
瞧瞧人家,每日里大鱼大肉,而他们家每天不是野菜就是酱菜,半点油荤都见不到,还有那稀粥,清得都能当镜子照了。现在倒好,他们出门还坐上了豪华的大马车,这日子,比起二哥在世时过得还滋润呢!
嗯,他作为兄弟,便是代替他二哥做这个家的男主人又怎么样?!
回头,便看见明韩氏那张近乎扭曲的脸,显然她的心里亦是嫉恨得不行。
明江连忙拉着她回了屋。
在灶房做饭的李氏看见明江和明韩氏相继往楚雁回家那边走后,她便知道这事十之七八能成,这会子看见他们母子俩急匆匆的回了屋,便知道这事一定成了。
刚刚她便看见是景澜驾车,却没告诉他们,便是想让他们亲眼去瞧一瞧人家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娘,我答应了。”屋内,明江脸色阴沉,只是说出这话时,神色稍稍还有些不自在。
明韩氏没有笑话他,反而还因为他想通了而开心不已,“儿啊,我就说嘛,这才是明智之举,将来你拿捏住了阮氏,那马车还不成了咱家的?”
“娘,我要是做下这事,这辈子便只要二嫂做我的媳妇了,否则我还是不愿意的。”既然把人家给睡了,哪里能不娶她?那让她以后怎么在这个家立足呢?
“什么?”明韩氏不干了,“儿啊,她就是个病秧子,而且比你大上八岁,你咋能娶她呢?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她克夫,要是你也有个什么意外,娘可怎么活?儿啊,听话啊,等你弄到一些钱在手,咱们好好的娶一房比她年轻,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啊。”
“二哥那是被土匪给害死了,关她什么事?”明江先前还没想过应该凭他小叔子的身份护着阮氏,现在心里有了那种想法,竟然生出一股要保护她的豪情,“还有啊,以后别践人践人的叫阮……阮青了,另外对楚雁回那臭丫头也是,到底是她的女儿,小践人小践人的叫,没得让她听了不舒服,以前的事啊,不如就趁此机会忘了吧。”
“你……”明韩氏原本还想说什么,随即改口,“行,都依你。”
她寻思着等这事先成了再说,到时候为他找个更年轻漂亮的,两相一对比,阮氏就是个渣,哪里还会这般顾她?便扯着笑脸道:“以后你就别去做工了,累死拼活的,每日挣的银钱还没有阮氏的一半呢。”
“啥?她也能挣钱了?”明江很是意外。
“她怎么就不能呢?”明韩氏撇撇嘴,“人家一双鞋子二百文呢,你说是不是比你挣得多?”
明江与有荣焉,笑着道:“我媳妇真能啊!”
“呵,瞧把你美得!”明韩氏脸上不敢表现出来,心底却是对阮氏不屑极了,再能也是个破货,哪能做她的宝贝老幺媳妇?
“嘿嘿。”明江想到即将到来的好日子以及就要拥入怀中的美娇娘,心底彻底的连一丝羞耻心都没了。
“既然明儿明玉要去学堂,想必楚雁回那小贱……”明韩氏一句小践人就要脱口而出,看到明江的脸色变了,随即打住,“想必楚雁回那小妮子也是要去的,我觉着明儿就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那秀儿呢?她会在家的吧?”明江有些担心她坏了他的好事。
明韩氏想了想道:“这样好了,明儿我会寻个机会将她支开,你动作稍稍快些,就别沉溺于睡女人的滋味中了,待到成事后,她阮青还不是任你拿捏?!”
“娘,我省得的。”明江知道他老娘是真对他好,否则两年多前就不会对阮青下跪求她拿出身上所有的银子为他还赌债了!
“好孩子,你比你大哥有良心多了。”明韩氏抹着泪道:“娘的后半辈子就指望你了。”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今后的每一天都过得滋滋润润的。”
“那你可知道男女那档子事?”自家儿子,明韩氏也没忌讳,问得很是直白。
“我……”明江当即就红了脸,“不懂。”
明韩氏笑道:“傻小子,有啥不好意思的?娘仔细给你说啊……”
明韩氏母子二人在屋里说了好一阵才出了屋,那事就此便这么定了下来。
“一双鞋子二百文?”
楚雁回家的小屋里,阮氏听了明秀说起鞋子那么高的价钱,亦是不相信这是真的,“秀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可别哄娘高兴啊。”
要是一双鞋子二百文,那么她也能为家里增加一份不菲的收入呢。
“怎能不是真的?”明秀一边烧火,一边嗔了正坐一边啃苹果的楚雁回一眼,“先我还觉得是咱们绣活得人看重,后来我一想不对啊,哪能绣活好就高出三倍的价钱呢?定然是大姐给咱们画的绣样和鞋子的新样式得了人家欣赏呢。”
为了不让阮氏担心,姐妹二人在马车上便商定好,刚刚明秀险些被辱的事,不能让她知道。是以这会明秀脸上连半点异样也看不出。
“傻妮子,你以为你绣活不好的话,那掌柜的能看得上?”楚雁回道:“所以你要是想做下去,可别偷懒。”
“哎呀,原来是这样。”阮氏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不管怎样,能挣钱就好,回儿你得空就给咱们多画些样子。”
“娘,要我说你身体不好就别那么辛苦了,女儿能养你们。”上辈子她的妈咪死得早,爹地又当爹又当妈的,担心她被后妈欺负,恁是没有再娶,所以她心底还是很渴求母爱的。偏偏阮氏合符她对母亲这个角色的全部要求,她是真心心疼阮氏。
“是呢,娘,要不你不做了,我自己做就行了。”明秀亦是担心阮氏给累着了。
“不用挑不用抬的,就只是手上的活儿,哪里就辛苦了?”阮氏以前在镇上的时候,也是和明刚一起看铺子,所以以前那个家是她一起撑起来的。然而自从宅子和店铺被明江输掉后,她就再没有挣过一文钱,现在知道自己能挣钱,还是那么轻松的活儿,她哪里同意?
“娘知道回儿你能干,可是娘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能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娘是高兴的,亦觉得自己还活得有价值,所以你们可不能剥夺了娘的生存意义。还有啊,平日里那些参啊药的,可是不老少的银子,我哪能只花钱不挣钱?”
“噗哧。”明秀乐道:“娘,还生存意义呢?难不成咱们姐弟三人就不是你活下去的意义了?还有啊,你花掉的那点银子算什么?咱姐即将成为大富人了。”
“什么大富人?”阮氏不解的问。
“咱姐今儿和香飘万里的东家上官大哥签署了协议,以后香飘万里每月的盈利,可以分得两成。”明秀语不惊人死不休,惊得阮氏一愣一愣的,“娘,香飘万里在三国有五十多家店子呢,上官大哥说每月的盈利加起来有十万以上,与咱姐合作后,盈利还会成倍增加,也就是说,咱姐每月至少能分得两万两银子!”
阮氏的整个人都木了,每月两万两银子以上,今后还可能是三万、四万……哎呀妈呀,为啥最近这好事一桩一桩的砸到他们头上呢?也太不真实了。
她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可是一个月能挣这么多,还是让她有些无法相信啊。便是她以前的身份,家中的生意也没能一个月见到那么多盈利啊。
明秀看她娘的反应比起她适才在一品居知道这事的时候还要夸张,好笑的喊道:“娘,锅烧干了。”
“呃,呃呃。”阮氏恍然回过神来,慌乱的往锅里放油,由于锅铲上还有水,放入锅里的时候,油噼里啪啦的乱溅。
楚雁回吓坏了,赶忙扔下苹果核,将阮氏拉到一边,“娘,我来吧。”
“娘,你说你现在还要做鞋子吗?”明秀问道。
“做,为什么不做?”女儿这么能干,阮氏打心眼里高兴,但是这些年她也是忙惯了,做不得那种混吃等死的人,要她什么事都不做哪成呢?“现在咱们不用喂鸡养猪,又没有田地要侍弄,就偶尔做一下饭而已。可是如今玉儿要去学堂了,回儿经常外面跑,秀儿只要在家啊这做饭的事也轮不上我,我要是不做鞋子,一整天的时间要我怎么过哦?”
“娘,好久没听你弹琴了,不如我给你买架琴回来,你每天就弹弹琴好了。”楚雁回打趣道。这古代的消遣太少,他们家的朋友也不多,若是不做点什么,日子还真不好打发。
贺连决正在明玉的屋子里教他写字,听到楚雁回的话,微微感到讶异,之前只是觉得未来岳母的举止神态和气质看起来像是极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几个孩子除了楚雁回有些异类加暴力外,明秀和明玉也都举止有度,谦和有礼。现在闻听她会抚琴,她果真是大家闺秀呢。
之所以会如此肯定,是因为琴之一技,就是有钱人的消遣,并不是人人都会去学的。就拿这乡下来说,便是十来岁的孩子都会劳作,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整日都在想着怎么填饱肚子,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学琴呢?
联系到她的气质等,所以他能肯定她的身份不凡。
只是她何以会带着楚雁回嫁给明家这样穷的人家?为何又在落魄的时候,宁肯一家人饿肚子,也没有去求助娘家?是没落了还是其他原因呢?
他的疑惑藏在心里,自是无人知道。
“呸呸呸。”
屋外,阮氏没好气的嗔了楚雁回一眼,“你这孩子真是没个正经,这乡下里整日里弹琴,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有什么好笑话的?羡慕你还来不及呢。”楚雁回嘴里和阮氏聊着,手上却没闲着。
今儿她们要做的是回锅肉,肉选的是五花肉,阮氏在家里放水里煮熟后又切成了片,半肥半瘦,吃起来不肥也不柴,刚刚好。
她娴熟的将切好的姜蒜和花椒放进烧热的油锅里,煸炒出香味,又放了两勺糖熬化,因为干辣子容易焦,是以最后才放。
辣子放下去后,才将煮熟切片的五花肉放进去煸炒几分钟,待到肉的香味出来后,放入大蒜苗的蒜白部分翻炒,半熟后再放入蒜苗的叶子,再次翻炒几下,放入适量的盐,一盘色相两全的回锅肉便做成了。
不过楚雁回却是对此并不十分满意,因为没有豆瓣酱,这盘回锅肉就算不得正宗。夹起一块尝了尝,所幸味道还不错,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只想着等忙过这段时间,她肯定是要把豆瓣酱给研制出来的,一来,豆瓣酱是川菜必不可少的佐料,二来也是一个大商机呢!只要她的川菜推广出去后,将来买豆瓣酱的人一定很多。哎呀,她都能看见滚滚财源往她的荷包里进了。
“好香。”
贺连决闻见香味钻了出来,指着盘中的肉问道:“小回,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想他堂堂大昭国靖王府世子,在楚雁回家里住下的这两天,发现她家吃的菜色,居然是他未吃过也未见过的,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只怕笑掉大牙都不为过。
“这是回锅肉,你尝尝看,我要是把这个放香飘楼去,可有卖头?”楚雁回说着,顺手递了筷子给他。
待贺连决夹起肉往嘴里放时,她才想起那筷子是她刚刚夹肉用过的,连忙道:“等等,那筷子是我用过了,你换一双。”
贺连决只顿了一下,便不在意的继续往嘴里放,心里邪恶的想着,自己的女人用过的筷子而已,有什么好忌讳的?若是这样便嫌弃了,将来亲嘴还要吃到她的口水,那又要怎样?
想到亲嘴,贺连决不由得看向楚雁回桃粉色的嘴唇,嘴里的肉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光,“真香。”
也不知道是在说嘴里的肉香还是在说视线所及之处,那粉艳欲滴的唇。
楚雁回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既然他自己都不介意,她才不会觉得不好呢,欣喜的问道:“香吧?味道可好?以一个客人的角度来看,你觉得可有卖点?”
“味道好极了。”贺连决这话说得别有深意,楚雁回却是不知其意。不过抛开那方面的想法,这肉是真的好吃!
他就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再说楚雁回做的菜比宫廷里那些只知道卖相却不注重口味的华而不实的菜色,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是以,他真心赞赏道:“不单是这道菜,昨日吃的红烧肉也很好吃,这几道菜都会写进菜谱的吧?”
他已经能预见今后的香飘楼生意有多火爆了。哎呀,虽然他不缺银子,但是能娶个会挣钱的女人还真让人感到满足啊!那群噙兽一定会羡慕死他的。
阮氏见没自己什么事,便拿了针线坐在一边纳鞋底,偶尔往贺连决和楚雁回瞧去,觉得两人相配得紧,心里竟是有些希望贺连决不要恢复记忆就好了,现在他们家也算是有钱人了,招个上门女婿也是可以的。
哎呀,就是不知道他小子娶妻了没有。
楚雁回哪里知道她老娘的想法?正与贺连决聊得欢快呢,“回锅肉和红烧肉都是川菜里必不可少的菜色,是一定要写进去的。”
“什么是川菜?”嗯,他贺连决是个不耻下问的好学生。
楚雁回囧死了,忙诌道:“就是我为这些菜取的一个总称。”
“为什么是川菜呢?”贺连决继续发扬他好学生问到底的精神,“许多发明了东西的人不都喜欢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吗?所以为什么不是回菜或者雁菜?”
楚雁回囧勒个囧。
她总不能告诉他“川”是指四川,属于中国的一个省吧?
“川是指河流的意思。”楚雁回胡诌道:“在我们新河村三里外有条河叫着清凌河,河水清清,川流不息,我作为新河村人,以此命名应该没问题吧?”
“原来是这样。”贺连决喃喃道。他还以为有什么深意呢,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楚雁回不想再理这个难缠的家伙,手上不停,快速的刷了锅,又炒了一个青椒肉片、一个清炒莴笋以及烧了一个香菜豆腐汤。
还有一个茄子是阮氏之前就以清水煮熟了凉着的,不用炒,只把它撕成条状,然后蘸着楚雁回特制的红油辣椒调和了花椒粉、姜蒜末、胡椒粉、醋、酱油、食盐等等做成的调料,嗯,清清爽爽,不油不腻,那味道也是一绝,夏天吃最好不过了。
因为份量做得很足,这些菜足够她们一家五口吃一顿的了。
“小弟,吃饭了。”楚雁回动作麻利的摆好了碗筷,然后喊道。
“诶,来了。”明玉因为能上学堂了,很是用功,便是外头香气四溢,也没有出来,乖巧的在屋里练字看书,这会儿听到喊了才出来。
现如今娘亲大姐二姐都能挣钱了,他作为这个家唯一的男丁,也不能落后啊,迟早,他会学业有成,成为他们的支柱,让她们在他的羽翼下,和和乐乐的生活,没有后顾之忧。
吃了饭后,明玉又回屋练字去了,阮氏和明玉则在一边坐着做鞋子,洗碗的活儿则落在了楚雁回头上,总不能让贺连决那位大爷来洗吧?!
她一边洗碗一边道:“娘,咱们的屋子实在太小了,洗澡都不怎么方便不说,景大哥那么大个人和明玉挤一张木榻,都不能翻身了。你说咱们是在村里买块地皮盖屋子还是直接去镇上买现成的宅子?要是盖屋,我现在就能拿出钱来,买宅子的话,我手上的银钱却是不够的,还得等下个月分了银子再说。”
贺连决看着埋头洗碗的楚雁回,很想跟她说,“你们什么都不要做了,跟我回京吧,我养你们。”
只是从这两天的相处他可以看出楚雁回就是那种有理想、有抱负、闲不住、不会依附男人生存的女子,你若是把她关在一方天地,要不了两天,她就会失去满身的华彩。
那样的楚雁回便不是楚雁回,并不是他想看到的情形。所以,他不会那么做。就算将来成了亲,他也会给她足够的自由、足够的私人空间以及足够的权利!
“回儿说得极是。”阮氏抬头看了眼倚在明玉屋子门框上的贺连决,思忖了一会才道:“镇上买宅子,地皮费占了大半,实在是不值当。我觉着这新河村住惯了也还好,前临清凌河,后靠鸡公山,风景极好,空气也比镇上清馨了许多,反正咱家现在也有了马车,来去方便,不如就买地皮盖屋子吧。”
“成。”楚雁回点点头,停下洗碗的动作,看向阮氏,“那我明天下午回来就去和村长爷爷说说买地皮的事,趁着现在不怎么忙好请人,咱们尽快给盖了。嗯,我要买最好的青砖黛瓦,亲自设计盖一个两层的小楼,咱们每人都有一间屋子,然后是大厨房、沐浴房,嗯,我还要在前后都建上一个大花园,种上满园的兰花,再在前院的屋角种一棵榕树,然后在榕树下搭一架秋千……”
楚雁回眼中满是憧憬,若非排积水不方便,她还想建个泳池呢。
贺连决看着她晶晶亮的双眼,心里觉得软软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楚雁回想建屋子是为了他能住得更好。这可可心的媳妇儿,真让人想好好的疼着。
“回儿,盖那么好会不会太招摇了?”阮氏忧心的道。
“娘,我只是按照镇上的规格来建造而已,怎地就招摇了?”楚雁回道:“咱们自己住得舒服就好了,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行吧,你们姐弟几个自己拿主意就好了。”阮氏并不是那种有了钱也舍不得花的人,相反,她对待自己的家人一直都很大方,也认为银子挣来就是拿来花的,是以对买马车盖房子,她都不会持反对意见。就是担心会招人眼红,从而听到一些不想听的闲话就不好了。可是她的回儿就是个不在意这些的人,那么她还担心什么?
房子的事告一段落,楚雁回忽地想到什么,“娘,你在家里得空给我收一些青菜头叶子吧,嗯,先收个二十箩筐好了。”
阮氏诧异不已,“咱家又没有养猪,收那个做什么?咋还收那么多呢?”
“现在给你们说不清楚,反正我有用就是了,等我研制成了,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呢。”
贺连决嘴角抽了抽,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的女人说起赚钱啊,一双眼睛都放着狼光,仿佛钻钱眼子里了。
“啥,青菜叶子也能卖钱?”阮氏更加诧异了,搁乡下就是喂猪的啊。
楚雁回神秘一笑,“娘,你三文钱一斤给我收起来,我能卖三百文一斤,不,或许更多。”
“这利润未免也太高了吧?”阮氏嘟囔了一句后,应道:“行吧,可有别的什么要求?”
“叶子要新鲜,不要有黄叶子,收回来后洗干净放簸箕里把水分晾干就好了。”
“嗯,这些都没问题。”阮氏正色道:“只是我有一个想法,回儿你可要应我。”
楚雁回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笑着道:“娘你说。”
“你素娥婶子生活太不易了,我想着我这做鞋子不得空,不如出银钱让你素娥婶子帮忙咱们收菜洗菜。”阮氏说出自己的想法。
素娥就是马竞的娘钱素娥,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婆婆因为儿子意外死将她当扫把星,动辄打骂,比她以前还要惨,所以她想着现在她家日子好过了,直接给她银子必定不会要,不如就以这个方法帮帮她。
楚雁回脑中也是闪过一位中等身材的温婉妇人的影子,她的衣裳虽旧,却是洗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之前他们被明韩氏分出来,她还悄悄让她儿子送来一篮鸡蛋。又在前日明韩氏过来闹的时候,许多人都说着风凉话,她却是不惧忒蛮横的明韩氏,为她说话来着。
“呵,我当什么事呢。”楚雁回笑着道:“娘,你想帮她我自然是赞成的。只是这点事没两天就做好了,赚不了多少钱,等我将手上这事研制成了,我保管带着她发家致富,有了钱啊,就不用怕她那个恶婆婆了。不只是她,还有族长爷爷家、村长家以及曾经帮过咱们的人,我都会在能力所及的情况下,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回儿就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阮氏欣慰的点点头。
楚雁回满头黑线,偷偷觑了贺连决一眼,才看向阮氏嗔道:“娘,有你这么夸自己女儿的吗?也不怕景大哥笑话呢。”
实际上她自认为偷偷的,贺连决却是将她的行为看进了眼里,心里美滋滋的,嘿,他的女人在偷偷看他呢!
“婶子说的是事实,有什么好笑话的?”对于楚雁回一家人的善良,贺连决有着切身的体会不是吗?!毕竟这样一个特殊的家庭,却能留宿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失忆”男子,你怎能否定她们的善良?
“既是事实,以后你恢复了记忆,可要记得咱们家的好,又是怎么待你的。”楚雁回自说自话的道:“嗯,到时候不如你给我个十万八万银子好了,我可看得出你景大爷非富即贵,想必你的命可不止那些银子呢。”
十万八万算什么?以后整个靖王府都是你的。贺连决在心里暗忖了一句后,才道:“没问题,以后我罩着你们一家子,断不会让你们饿肚子,更不会让人欺负你们。”
“嘿嘿,那敢情好。”楚雁回乐道:“我呢嘴上喜欢惹是生非了,有人罩着也不怕挨揍了。”
“你这孩子啊!”阮氏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嘿嘿,娘,我和景大哥开玩笑呢。”楚雁回将碗都清洗好后,想着还要写菜谱,还要给尚品成衣店画衣裳的稿子,眼中透着算计的精光,看向贺连决,“景大哥,帮我做些事。”
贺连决不是没发现她眼中狐狸一般的精光,却还是甘之如饴,“你说。”
“我要设计衣裳的图样,腾不出手来,不如我嘴里说,你帮我写成菜谱吧。”
贺连决还以为是什么,听她提出这样简单的要求,心里隐隐还有些失望,“你要是能一心二用的话,我是没问题的。”
“那便愉快的决定了。”
楚雁回说着就去抹八仙桌,把上面的油渍抹的干干净净的,然后一气点了四五只蜡烛,将小小的灶房照得亮堂堂的。
接着,她拿出笔墨纸砚,将一叠纸一分为二,递了一叠纸给贺连决,二人面对面的坐着,她说他写,画面很美,看起来更是默契极了。
楚雁回说的第一道菜就是今晚吃过的回锅肉。
贺连决运笔如飞,下笔有神,遒劲有力,力透纸背。
楚雁回见他不但运笔极快,而且一手行字堪比书法大家。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开始一边画设计图一边口述菜谱。
因为早就打过腹稿,楚雁回本身又有绘画功底,是以画起来又快又好,寥寥几笔,一张设计图就好了,继而又在留白处标了各处的尺寸比例。
贺连决简直被楚雁回的一心二用深深折服。一个人能将一心二用用得那么好的,简直是少见。嗯,他贺连决算第一的话,楚雁回应该能居第二。
某人心里臭屁的道。
“咦。”贺连决停下手中的笔,扯过楚雁回搁在一边的图稿,登时眼睛一亮。
那是一件男子的外袍,斜开襟的设计,简单大气,线条流畅,除了在领口、袖口以及腰带处设计了流云图案外,再没有别的修饰,处处透着低调,与他的性子很是相符。
“景大哥,喜欢吗?”楚雁回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喜欢。”贺连决扬眉,“这是为我设计的?”
“嗯。”楚雁回头也不抬的道:“虽然你身架子好,穿什么都极好看,可是你身上的衣裳太过普通、古板,却是一点不适合你。”
“……”贺连决乐开了花,他的女人在夸他呢,只是那本就不是他的衣裳好不好?
想起来还真是不自在,一向有洁癖的他不但穿了别人的衣裳,虽然昨晚他有去清凌河洗澡,却是忍着没有换衣裳,演戏嘛,自然要演全套的。
不过他很是疑惑,当时怎地就脑子抽了,说自己失忆了呢?害得他有钱不能花,有衣裳不能换。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步田地,他也是够拼了!
嗯,但愿老天垂怜,他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明秀好奇的走过来瞧了瞧,“呀,大姐,这样式还真是新颖呢,很适合姐夫啊,一看大姐就是用了心的。”
贺连决暗暗对明秀竖起了大拇指,他简直太喜欢这个小姨子了,说的话咋滴这么得他欢心呢?瞧那一口一个姐夫的,叫得真好听。嗯,他决定了,不管她是不是与自己的女人同一个父亲,他这个做姐夫的,将来都罩定她了。
楚雁回只觉得脸颊发烫,什么叫“很适合姐夫”?什么叫“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她根本只是觉得这样式适合他,随意画出来的好不好?
随意,懂吗?
狠狠瞪了明秀一眼,楚雁回望向阮氏埋怨道:“娘,你瞧瞧二妹,在外人面前这样叫也就罢了,明知道不是真的,还在家里这样叫,让我情何以堪嘛。”
阮氏从绣活中抬起头来,很是淡然的问道:“回儿,你不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咋滴了?觉得不好意思了?”
贺连决瞅着自家未来岳母那慧黠的眼光,心想,他未来岳母这是几个意思呢?莫非有戏?嗯,有未来岳母从中支持,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什么跟什么嘛?这两者能混为一谈吗?楚雁回汗哒哒滴,“娘喂,你是不是我亲娘啊?咋滴这胳膊肘这么歪呢?”
“呵,怎么不是了?当初为了生你,我可是从头天早上疼到第二天的晚上,险些就死在产榻上了,你说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嗯,如果不是亲生的,定是产婆抱错了。”说完,阮氏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楚雁回头一回觉得她娘还蛮有幽默感的,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好口才在她面前没有用,伸手挥掉额上的黑线,“得,看在你那么辛苦生下我的份上,我不说了,你们爱咋地咋滴吧。”
反正她脸皮比城墙还厚,不怕!
明秀微笑着对贺连决眨眨眼,以唇形道:“姐夫,加油哦。”
贺连决悄悄对明秀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完全颠覆了他高大上的形象。
楚雁回像是有感应似的,抬起头狠狠的瞪了贺连决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没好气的道:“继续。”
花了半个时辰,楚雁回又绘制了十幅服装图稿,除去当先为贺连决绘制的那一幅外,男子五幅女子五幅,她决定明儿就先拿这十幅去。服装不比别样,需要大批量的推出,一次只需推出男女各一两个款式即可,十幅够他们卖一阵子了。
阮氏接过去一瞅,赞道:“真是不错,想不到我回儿这么有设计的天赋。”
“嘿嘿。”楚雁回傻笑道:“那也是娘少时教咱们绘画的结果啊。”
贺连决听闻阮氏会丹青,已经不那么讶异了。大户人家的闺秀,有几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端看出不出彩罢了。
明秀亦是被惊艳到了,懊恼的道:“可是大姐,我也学了七八年的绘画,咋就没这个天赋呢?”
“那不就是和我学过做鞋却做不出你的水平一个道理啊。”楚雁回道。
明秀想了想,“嗯,好像是这样的。”要是每个学了丹青就能画衣裳图稿,那这个就卖不了钱了。嗯,还是她大姐一个人会就好了。
楚雁回画完稿子并没有和贺连决一起写菜谱,而是量了贺连决的尺寸,找了剪子就开始裁衣裳。动作纯熟,手法熟稔。
裁好后,楚雁回道:“景大哥,你要是想换衣裳,今晚我一人是做不出来的,所以我得让我娘和妹妹帮忙呢。”
而且古人的衣裳很麻烦,不管多热的天,里头都要穿一身亵衣亵裤的,意思就是要做两套。所幸亵衣亵裤做起来很简单,外衣也没有多繁杂的剪裁。只是她若一个人做,今晚就别想睡觉了。明儿一早就要送明玉去学堂,然后还要去香飘楼教做菜,她不睡觉特定没精神。
现在已经酉时三刻了,贺连决显然是知道这一点,为了不让自己的女人太累,他妥协的点了点头。而且未来岳母和小姨子愿意给他做衣裳,是对他的一种认可呢。
于是,母女三人齐动手,楚雁回做亵衣亵裤外加裤衩,阮氏和明秀做外袍。
呃,需要说的是,楚雁回还要外加一条腰带,那是阮氏和明秀特意留给她的!要知道在这个时期,腰带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做的。
临近子时,衣裳终于做好,腰带、袖口和领口的祥云,以暗红色的线勾勒而出,端的是低调矜贵。而菜谱亦洋洋洒洒写了足有四五十页,数下来有八十道菜,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