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雁回这一觉睡得很香很舒服,直到第二日辰时才醒了过来。`乐`文`小说`
手习惯性的放在肚子上,发现那里已经瘪瘪的,脑子倏地有些短路,眼睛缓缓的睁开来望着头顶的纱帐,少顷才想起自己的孩子已经生了下来。
孩子呢?
楚雁回翻身正要坐起,才发现自己靠床边的一只手被人不紧不松的抓着,侧头,一张胡子拉碴却不失俊逸的脸映入眼帘,不是她家男人又是谁呢?
只见他坐在一只矮杌子上,趴在床边睡得正沉。心中不由有些埋怨,这男人,不知道到床榻上睡吗?这么冷的天身上也不知道盖个东西,染了风寒难过的又是谁?
真是!
被握住的手轻轻动了动,想要抽出来。岂料才抽了一半,贺连决便醒了过来。
“娘子,你醒了。”见自家女人因为他的醒来已经坐了起来,忙递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然而刚要直起身却是“哎哟”的叫出声来,顿时又趴在了床沿。
“嘁!”
楚雁回没好气的扯起他的手,瞪着他碎碎念道:“手麻了吧?身上酸痛吧了?这么大个人了,都不知道到床榻上睡,简直就是该!”
休息得好,精神就好,加之她有功夫在身,昨晚才生了孩子,今儿竟是元气大好,话落就要为贺连决捏手臂。
贺连决哪里肯让她为自己做这种事?也顾不得腰酸背痛手脚酥麻,他强撑着直起身来,反握住楚雁回的手傻笑道:“昨儿你累坏了,为夫怕自己睡觉不老实,扰到你休息,就没有上榻睡。”
楚雁回白了他一眼,“就当你舍不得扰我休息好了,不是还有别的屋子吗?再不然……”说着以下巴指了指屋内窗下的矮榻,“到那里去睡,也比趴着强啊。”
贺连决故作委屈的嘟囔道:“为夫这不是不想离你太远了吗?”
楚雁回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中却是感动不已,不得不说,这男人有的时候真是痴傻得可爱呢。
“娘子,肚子饿了吧,为夫立即吩咐月影她们送早膳过来。”想到自生产后,自家女人都还没吃东西,贺连决心疼的道。
“现在不想吃。”楚雁回摇摇头,伸长脖子往床边的摇篮里瞅了瞅,并没发现里面有孩子,问道:“咱们的孩子呢?是男是女?我想看看。”
贺连决脑子有些懵,想了想,不确定的道:“孩子应该是个女儿,这会应该是在奶嬷那。”
“应该?”
楚雁回顿时炸毛,声音不由提高了好几个分贝,顺手捏住贺连决的耳朵,连名带姓的喊道:“贺连决,你居然跟我用‘应该’这个词?那可是我辛辛苦苦,费了半条命为你生下的孩子,在哪里你不知道不谈,居然连男孩女孩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爹的?”
“娘子饶命,痛痛痛啊!”
贺连决被扯得朝楚雁回倾过身去,以减轻疼痛,聪明的顺着她的力道,有些憋屈的道:“娘子,为夫昨晚在你生下宝宝后也晕过去了,所以……”
楚雁回感到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她生孩子晕过去是因为体力不支,他晕过去是闹哪样?
“之后为夫被阿誉一针扎醒后,他们已经把孩子抱出去了,为夫担心你醒来肚子饿,就一直守在你身边来着……”
贺连决的声音越说越轻,楚雁回手中的力道也越来越轻,她是该说自家男人傻呢还是痴呢?不过女人这辈子能遇上这样一个傻男人,未必不是福气吧?!
贺连决见她松了手,忙从她的魔爪中将耳朵解救出来,并握住她的双手以免她再“作恶”,“娘子,你刚生产,身体亏不得,咱们先用早膳吧,完了为夫便让月影她们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好不好?”
“嘿嘿,主子不用叫,咱们来了。”
月影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话落便听见推门的声音,三个丫头鱼贯进来,月影端着洗漱的东西,清影和碧影则端了两只托盘,里面摆满了食物。
月影一边服侍楚雁回洗漱一边高兴的道:“爷,小姐,你们是不知道,小主子白白胖胖的,乖巧极了,在奶嬷那里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一点也不哭闹,可好带了。”
楚雁回听到孩子很好带,高兴得不得了,只是还没表态,贺连决便略显失望的问,“怎么,是儿子吗?”
“回主子,是个小公子。”清影似乎没听出贺连决话语中淡淡的失望,笑嘻嘻的还不忘对他道贺,“恭喜主子后继有人了。”
恭什么喜?贺连决有些愿望没能实现的怅然,爷想的是第一个生个和自家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闺女好伐?为什么就是个儿子呢?
“怎么,贺连决,你敢不喜欢我的儿子吗?”楚雁回轻轻抬起下巴,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母老虎。
在她看来,自家男人就是个奇葩,放别的男人身上,要是生了儿子,还不得高兴坏了?他可好,听到是儿子还不乐意了。
“没没,娘子,绝对没有的事,为夫喜欢得不得了。”贺连决顺着竿子爬,他可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怎么能在媳妇月子里惹她生气呢?
“噗哧,算你识相。”楚雁回忍不住笑了。
月影几人心叹,这样的主子,也只有她们几人能看到罢了。
用完早膳,奶嬷便将孩子抱了过来,如月影所说,孩子很是乖巧爱睡。
楚雁回从奶嬷手中接过孩子,看着他白嫩嫩肉嘟嘟的小脸,顿时感到心里软的不行,一股子强烈的情感充斥在心头。便是贺连决的眸色也柔和了许多,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虽然宝宝的皮肤没有长开有些皱巴巴的,太小也看不出像谁,但是眉目清秀,现在便能看出睫毛长长,是个很漂亮的宝宝。
呵呵呵,这是他们的孩子呢!
一家三口偎在一起的画面,融洽得让人不忍去打扰和破坏。
贺靖仇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许雁娘要出门。
如今许雁娘的茗香居已经开了起来,三层的小楼,她将底楼用来卖作坊产出的东西,二楼三楼则是茶楼,招了五六个女侍,生意还不错。如果不去作坊的时候,她都会亲自去茶楼坐镇。
见到贺靖仇进来,许雁娘连忙低垂下头,贺靖仇装作没看见似的,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贺老爷。”走出没两步,许雁娘咬了咬牙,终还是忍不住叫住了贺靖仇。
“许姑娘有事吗?”贺靖仇缓缓的转身看向她。
许雁娘四下看了看没人,才敢走近贺靖仇,只是垂着眼眸并不敢看他。沉吟了一会,她斟酌着词句道:“贺老爷,我听雁回说起过,当时在大昭皇陵时何等凶险,她冒着危险救下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的好意。再说你如今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可……可……”
许雁娘“可”了半天,“不要轻贱生命”几个字恁是说不出口。
贺靖仇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实在有些想笑的,不过这些日子他们虽然没有交集,他却是见到过她好几次。知道她是个善良贤德的姑娘,也看得出她是个面皮薄的,也就不敢笑了,“许姑娘,你是怕我做傻事吗?”
许雁娘迅速的抬眼觑他一眼,然后又垂下头去,轻轻的点了点头。
“许姑娘放心,这些日子我想过了,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不能因为缅怀过去和某个人,而沉浸在自己的悲恸里无法自拔,或者是去死。诚如你所说,我应该多为活着的人想想,比如阿决,比如雁回,比如我那些孩子。当然,我更不能让人将来指着我的孙子,说他有个对生命不负责的祖父。”
“嘎?!”
许雁娘猛然抬头看向他,原来他早已经想通了,亏她想到他那晚的话,还担心他看见孙子出世后,便做出轻生的事来。呵,是她多事了!
不过知道他想通了不做傻事,也算是放下一桩事来,她丢丢脸有什么关系呢?!
“倒是雁娘多事了,还望贺老爷勿怪。”
“是我应该谢谢许姑娘点醒了我,说说你想我怎么感谢你?”
“不不不,贺老爷,我并非是想你谢我。”许雁娘连忙摆手,“你不怪我多事已经是大度了,雁娘万不能再接受贺老爷的谢意。雁娘还有事,便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贺靖仇表态,逃也似的朝大门口走去。
贺靖仇背负着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
……
两月后——
大萧,皇宫,御书房。
“你说什么?”萧问情看着跪在下方的属下,不敢相信的问道:“在上京活跃的乞丐和流民几乎全数消失,只有极个别身有残疾的人还在,这怎么可能呢?”
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所以一个国家有的地方富有的地方穷,根本是不能避免的事,再加上天灾*等等,所以乞丐流民以及孤儿,是一个国家不可缺少的存在。现在有人告诉他,上京城的乞丐等几乎都消失了,让他如何相信?
莫非是他治国有方,才促使这一现象发生?
“回主子,这事假不了。”下方跪着的黑衣人道:“属下在前儿发现这事,在上京城里转了两日,把京城转了个遍,才敢回来向你汇报。只怕有什么阴谋,咱们也好早做防范才是。”
萧问情点点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呆会自去领赏。”
“属下多谢主子。”
“你再带人去周边的城镇查探一番,瞧瞧各地情况是不是也如京中一样。”
“属下领旨。”
“下去吧。”
“是。”
原本乞丐没了对一个国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集体消失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令萧问情怎么想也想不出是何人在作怪。是以那人离去后不久,他也无心再办公。
放下御笔,他起身朝外走去,只让小柱子跟着他,回了自己的寝殿。
“皇上,现在不过才申时,你怎么回来了?”
贺连语刚刚午睡醒来没一会儿,正挺着个大肚子由宫女陪着在院子里散步,见到萧问情,立即笑着迎了上去。
“爱妃动作慢些,小心肚中的皇儿。”
萧问情吓得不轻,这可是他如今唯一的骨血,可不能有任何意外!身形一闪,他便到了贺连语的跟前,边揽着她往屋里走去,边回着她的话,“朕回来是想看看朕的皇儿乖不乖,有没有欺负你。”
“皇上,皇儿很是乖巧,他体谅臣妾十月怀胎之苦,才不会欺负臣妾呢。”贺连语小鸟依人的伏在萧问情的怀中,任由他带动她走路,“适才太医来为臣妾请脉,说皇儿很是健康。”
如今她已经封了贵妃,又得萧问情温柔相待,肚中的孩子已经确定是皇子,萧问情高兴之余,承诺她一旦孩儿呱呱落地,便立即立她为后。
呵呵!
想到这这些,贺连语不由心中得意。她娘如何?文双双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败在她的手上?
只是说起她娘,她不知是该同情她还是该可怜她。
她原本是想和她娘分地而居的,要不是她娘太霸道,不但不让萧问情见她,甚至还想抢她的孩子据为己有,她也不会下狠手了。
内疚吗?或许在她娘死去的那会,心里有一丝丝的内疚,现在嘛,却是半点也没了。
至于萧问情如今对她娘嘛……
她从来都知道,男人的所谓深情往往持续不了太久,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
想当初,她娘是多受萧问情宠爱啊,即便是发生那样的事,他依旧愿意原谅她,足可见情深意重了吧?可最后又如何?
萧问情在她死后只悲伤了几日,便又有说有笑生龙活虎,开始宠幸别的女人,对她亦是恩宠有加。
还有那文双双更是惨,在她跟前耀武扬威不说,还企图杀了她的孩子,结果落得个整个文府几百号人为她娘陪葬,她则被喂狗的下场,真真是可悲可叹!
她就知道,对她有坏心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她,贺连语,才是最终胜利的那个人!
“话是如此,爱妃还是小心些为好,还有一个多月皇儿便可出世,万不可出了什么岔子。”
“是,臣妾遵命。”
贺连语嘴里说着,心里却是不以为意。想当初她娘被打入冷宫那会,她的孩儿还不足三月,萧问情对她可谓是毫不怜惜,粗鲁至极,他不也是生命力顽强的呆在她的肚子里,半点事没有?
萧问情带着贺连语直接去了大殿,将她安置在上座,拾起一枚雪花膏道:“爱妃,来多吃些东西,给朕生个身强体健的皇子。”
“好。”
贺连语乖顺的含住萧问情喂来的点心,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她深知萧问情是为了她肚中的孩子才对她百依百顺,可那又怎么样?她从来所图的就是那枚凤印而已!
陪贺连语用了些点心,萧问情才又回了御书房。
……
两日后,派去周边查探人陆续回来,萧问情得知,除了各地乞丐流民失踪外,其中有人还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京城北部去年冬天受冰雹侵袭的村镇,如今人烟稀少,其中有八成左右居民迁离北部。
北部人口分布本就稀广,八成人口可是七八万人,若是想离开,定然声势浩大,他们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
萧问情感到这事太不正常了,遂问那人道:“可查出他们离开多久了?驻守在北部的军队和官府呢?”
“回主子,那些愚昧的百姓先还不肯说,后来属下强硬的斩杀了一家人,其他人便老实……”
萧问情心中大为光火,不悦的打断他的话道:“说重点,磨磨唧唧说些无用的作甚?”
那人虎躯一震,再不敢磨叽,“属下从他们口中得悉,那些百姓跟着一批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已经离开近四个月,守城的军队和官员有的被斩杀,有的不知所踪,属下怀疑是跟着那些个无知百姓走了,所以才没有消息传回来。”
“嘭!”
萧问情一掌砸在御案上,激起案上的东西劈劈啪啪作响,怒吼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将我大萧众多百姓迁徙离开?他们此举目的是什么?又是从什么地方走的?这么多人离开,怎么可能一点消息和动静也都没察觉?”
萧问情的表情令那人发毛,浑身颤抖的道:“回皇上,那些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乃是贺连决的人,从秦国转道离开……”
“啪!”
萧问情凝起一股内力,正好甩在那人的头顶。
那人翻着白眼软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看着萧问情,有白沫从蒙面的布巾下流出。
屋内跪在地上的一众黑衣人莫不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萧问情阴戾的看向那人,“朕适才便让你说重点,你却是磨磨蹭蹭浪费朕的时间,该死!”转而对屋内众人吩咐道:“你们速度去给朕查探,那些个百姓转道秦国后,又去往何方。不管用什么手段,五日之内,朕要知道确切消息!”
“是!”
地上那人还没能立即死去,听到萧问情的话后,意识涣散间,面巾下的嘴角竟是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萧问情你个暴君,老子的话还没说完你就对老子下了杀手,丝毫不顾多年追随的情谊,你这样残暴不仁的恶魔怎配为君?老子敢断言,你迟早会被贺连决取而代之!
哈哈哈……
告诉你吧,贺连决的人领着那些人转道秦国,前往西面而去了,由得你个王八蛋去浪费时间吧!
“唔!”
忽然,地上那人抽搐了一阵,便没了动静,大约是死翘翘了。
萧问情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恶狠狠的道:“来人,将他给拖下去喂狗!”
立即便有人进来,扛起那人飞身离开。
萧问情这才静下心来思忖着这件不合常理的事,贺连决弄那许多乞丐流民和百姓去做什么?他知道贺连决上官誉甚至楚雁回都有银子,但是花钱养这样一群废物岂不是浪费资源?还不如将银子拿来征兵购置武器!
“啪!”
萧问情倏地一击掌,他怎么忘记这茬?
贺连决手上有二十多万的军队,这样庞大的队伍,自然需要一个地方来容纳他们。可是当初得知军队被景天和楚荆南拉走后,他便派人四下打探消息,奈何派出去的人如石沉大海,一个都没回来。
莫不是贺连决等人被秦国招安?
没错!
越想他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贺连决曾说过两年内必定来找他复仇,定然是依附了秦国才能有如此大的底气!
当然,那要命的武器亦是他的资本之一。
萧问情登时走到御案前,执笔写下一封短笺,装入信封中,唤道:“来人。”
一道黑影闪身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速速将这封信送往越国,交给越国太子轩辕擎!”
“是!”
因为他凭借轩辕擎不按计划行事,当初瞒着他留下贺连决这个祸患为由,迟迟不愿意履行承诺向越国交出十座城池的关系,双方已经陷入僵持不下的地步。
只是贺连决要找他萧问情复仇,难道就不会找轩辕擎吗?!
他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若想让贺连决不得翻身,他们势必要放下暂时的恩怨,一致对付了贺连决,等解决了他,再谈其他事也不迟。
然而别的都好说,贺连决手上那杀伤力强悍的武器却是不好对付,他数次在贺连决和楚雁回的手上吃了亏,令他再不敢贸贸然行事。
想起那日在小镇上贺连决嚣张跋扈的样子以及他狼狈的逃离,萧问情就感到郁卒得慌。
都是轩辕擎那头蠢猪,要是一早就杀了贺连决,哪里会发生这许多让人操碎心的腌臜事?!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