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守住一个秘密并不难，难的是十年如一日。要克制一种诱惑也不难，难的是克制生命的本能。

七千三百三十四人，这是第三舰队在南十字星战役后的所有幸存者，他们共同守护着同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说给其他人听的秘密，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也不能。

他们不能结婚，他们远离家人，他们孤独生活，他们一次又一次忍受着那血脉的沸腾与枯寂，在一个个寒冷的夜晚，克制着自己的本能。

十年下来，整个小镇只多了一百九十九人，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也许这个数字还要减少很多，但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不够完美。

所以也就成了很多人这些年来痛苦的根源，成了他们挣扎的深渊。所以他们期待着审判，正如陈立说的一样，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那么他们不会畏惧什么审判，甚至不会在乎世人的看法。

哪怕他们真的变成了世人口中的怪物，但只要灵魂是纯洁的，他们就可以坦然的去见那些死去的战友。

但正是因为那次意外后，所以他们心中有了罪的枷锁，所以此刻他们站在这风雪中，面对林牧的冷漠凝望，面对盖亚·加里伦特的咆哮，他们无法坦然，只能期待着可能的审判。

“陈立。”

盖亚·加里伦特咆哮着，如风一般呼啸而来，没有更多的话语，毫不犹豫的向着陈立杀去，比起这些人，他更加痛恨将他也变成这个样子的陈立，“那天你就该杀了我，而不是试图控制我！所以，就给我在后悔中干脆的去死吧！”

“我，其实并不后悔。”

陈立扬起了剑，迎上盖亚·加里伦特轰杀而来的风暴，雷霆呼啸，剑光潋滟，轻轻一挑，宛如挑起一轮星空如织，璀璨星光伴着雷霆，咆哮星河，横扫八荒四极。

风在吼，剑在啸，两人瞬间杀成一团，漫天风雪如刀一般，在两人的交手下，更是仿佛化作了无坚不摧的激光一般，横扫四野，所过之处，一排排的房屋被洞穿，教堂顶端的尖塔瞬间坍塌，坠落。

林牧没有急着出手，他静静的站在青眼白龙昂扬的龙首上，握着法杖，黑衣银面，猎猎风声吹动他身上的法师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随时会飞起来一样。

他的目光如炬，落在小镇中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那些人平静的仰起头，似乎没有在意这一场有可能会毁灭掉他们全部的战斗，在那些抬起的眼眸中，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一张张，一个个，都是儿时记忆中熟悉的叔伯模样。

林牧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复杂，哪怕在来之前，其实已经有了很多的心理准备，但这些每年都会出现在父母祭日上的面孔，虽然记忆中并没有如何的亲切，但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架起了他与父母之前的桥梁。

让很早就失去父母的他能够清楚感觉到记忆中的父母并不是什么虚幻的图像，而是真实的在他的生命存在过。

他不清楚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要看到这些人，他就知道他的父母死去的时候，一定是像个英雄。

然后他看见有很多人围在一个看起来像童话里的城堡一样的房子面前，用他们的身体挡住了所有的风雪还有天空中咆哮嘶吼的雷霆狂风。

他的目光就渐渐变得冰冷，法杖一扬，脚下的青眼白龙咆哮一声，盘旋呼啸，驮着林牧向着那个城堡而去。

看到林牧的动作，那些一直沉默着的人们就忽然动了，一双又一双狰狞犹如黑暗蝠翼的黑色羽翼从他们的背后施展出来，那些人瞬间宛如堕落成魔一般，向着他扑杀而来。

看见眼前的这些变化，他的目光就变得更加冰冷，些许的迟疑，软弱瞬间被斩去，他扬起了手中的法杖，“既然你们已经不再是你们，那么，就让我带给你们解脱吧。”

他扬起手，风雪呼啸，在他面前成型，化作一头又一头青眼白龙咆哮而起，向着人群扑杀而去。

轰轰轰！

战斗瞬间变得无比激烈，那一头头在林牧的法术下，由风雪组成的青眼白龙，伟岸强大，宛如洪流一般瞬间冲垮了挡在面前的人群。

唳！

带着凶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在林牧面前堕落如魔一般，那些来自于虫族的基因赋予了他们可怕的战斗力，一个个宛如拥有屠龙的伟力一般，与那一头头强大得可怕，遮天蔽日的青眼白龙战斗在一起。

林牧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采，清楚把握到这些人哪怕是在面对他这几乎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高级法术，也依然没有一个人选择退缩，想要阻挡他走到那城堡，仿佛那里隐藏着他们即便是死也守护的珍宝。

可惜这些人，早已经堕落成魔，哪里又能有什么珍宝。

他心中自嘲着，有淡淡的悲伤，目光低垂，不看，不想，不管，只是指挥着脚下的青眼白龙，轰开人群，向着城堡而去。

“拦住他！”

有人在咆哮，惊天的呼喊声中，那人张扬着黑色的蝠翼，犬牙突出，宛如吸血鬼一般，来去如风，快如闪电，手臂如刀，悍然将一头青眼白龙斩杀。

漫天的风雪瞬间爆散而出，被斩杀的青眼白龙坠落半空，化作风雪，席卷天空，在林牧的意志下，随风而起，再度化作一头青眼白龙，只是身形小了一圈，咆哮着，转头向着那人扑杀而去。

“可怕的生命力。”

熊猫忽然在林牧耳边低声说道，“他们中最强者不过十六级的战士罢了，可是他们的身体在拥有那种未知基因后，竟然堪比圣位，甚至更加可怕。”

林牧没有言语，他比熊猫更加清楚，他现在施展的法术叫做【永恒的青眼白龙】，是一个高达二十六级的可怕法术，虽然召唤出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青眼白龙，但是这些以冰雪为躯的青眼白龙，在他所布下的【冰之结界】的加持下，每一头都堪比十九级的战士。

最可怕的是，冰雪不停，这些青眼白龙近乎不死不灭，但就是这样可怕的法术下，这些人竟然可以平分秋色，可想而知，那种来自于虫族的基因对于他们的战力提升。

特别是看到其中一个被两头青眼白龙扑杀，生生撕裂成两半，可怕的低温之下，足以让**变得粉碎，但就是那样的情况下，那个林牧以为死定的人，竟然顽强的爬了起来，鲜血滋生，恢复如初，宛如不死不灭一般。

这样可怕的生命力，便是前世中以林牧的经历，也从未见识过，他们不是亡灵，但却酷似亡灵，仿佛除非他们自己放弃，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其他力量可以杀死他们。

“何叔。”

因为有了对比，所以林牧忽然明白死掉的何光明，还有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老兵，他们之所以会死，原来真的只是他们想死罢了。

淡淡的悲哀就在他心头变得浓郁起来，这样活着，人不人，鬼不鬼，想来他们也是痛苦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目光就变得更加坚定，脚下的青眼白龙猛然唳吼一声，龙尾一甩，移山倒海一般，直接推平几座房屋，掀飞数十个拦在前方的人，龙尾如蟒蛇一般缠绕上那座城堡，龙首低垂，落在窗前，让林牧可以清楚看到那座城堡中的样子。

狰狞的青眼白龙盘踞城堡，龙首如山，林牧握着法杖，透过窗，看见那让小镇上所有人都仿佛要不惜一切守护的珍宝，顿时愣住了。

那里，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宛如公主一般在卧室里熟睡着，长长的睫毛扑扇，似乎就要醒来。

“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