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是被无边的疼痛唤醒的,等看清眼前的一切,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做了一场梦现在突然醒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眼前是条临河的走廊,十来米的长度,前后各有一个拱门。
不过很快他察觉到了不对。
河里没有水。
他心中一动,挣扎着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攀爬了下去。
河底果然有些蹊跷,与上面的地势不同,这河床的高度居然有很明显的坡度,它就像一条真正的道路,蜿蜒着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白秀没有惊讶,反倒松了口气,看来他赌对了,这里才是罔灵塔真正的入口。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猜测正是于敛提醒了他,其话里言外透着这么一个前提,地底的红塔也好,那些阶梯也好,都在有意无意地针对罔灵塔阳煞四溢这个问题。
这是不是意味着建造它们的人早就知道**会被盗,故而实施了这些举措?
顺势往下想,这两个地方必然不是罔灵塔所在之地,但也必然与其休戚相关。
老实说,他很想知道对方是谁,甚至怀疑就是这个人盗走了**……
还有一点,于敛说水秋是至阴之体,可以保护堤庄,这一路上阳煞并不明显会不会正是因为此人的存在?
白秀一边思索着这些问题,一边检查自己的伤势,好在一切正常,就连灵力也已经能运转自如。
他不知道于敛在他身上到底动了什么手脚,好在它对他灵脉中灵力的禁锢只是暂时的。
这让他放下心来。
毋庸置疑,前路危险重重,只有凭借足够的力量,他才能继续前行,解开这所有的谜团,找到他的父母。
休息片刻,白秀沿着河床继续往下走去。
他不知道真正的罔灵塔究竟是在上游还是下游,这一选择单纯是碰碰运气。
哪知他刚走几步,前面忽而传来脚步声,他心绪一转,当即翻身上岸,闪身躲到了附近的门墙边。
不多久,一行人缓缓靠近,等看清他们的模样,白秀一时难掩讶异。
苏乡留、冯先生、张添寿……居然都是些熟面孔,他旋即反应过来:“没想到我们在下面呆了一整天……”
一见这巡塔队伍,白秀松了口气,看来他不用试了,他们的目的地显然就是罔灵塔真正所在,他们的到来估计也是这里的河水会被泄去的关键。
那么他——
白秀打定主意,悄悄缀在他们身后,大概往上走了七八百米,河床地势猛涨,一排青石阶梯渐渐显露出了身形,它们层层向上,如波如浪,好不壮观。
至于阶梯的尽头,赫然是栋楼房。
没错,就是楼房,不是古式宅院,而是外面那种最常见的混凝土楼房,甚至连装修都没有,就那么光秃秃、灰溜溜,极其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这着实出乎白秀意料,不过他很快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真有人常住在里头?
不一会儿,苏乡留他们就消失在楼房的门口,他略一权衡,决定跟过去看看。
这楼房大门洞开,并无守卫,白秀进到楼内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一楼的设计非常普通,一个空荡荡的大厅,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走廊通向其他房间。
白秀检查了每个角落,一人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更奇怪的是这栋楼房看上去足有七层,他却没有找到通向二楼的楼梯。
是有机关将楼梯藏了起来,还是这个大楼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入口在地下?
经历了这么多,白秀也算经验丰富,他在心底罗列出各种可能,逐一排除后终于发现了线索。
在房间墙壁与走廊墙壁之间,他找到了一根头发,就是这根头发让他意识到了不对。
这是一根女性的头发,长约三十公分,深深陷入缝隙之中,只露出十公分的一截,这意味着这两面墙至少有一面是可以移动的。
问题来了。
这头发显然不可能长时间留在这里,张添寿他们的队伍里并没有女性,也就是说,在不久之前,甚至就在他进来和他们进去的这个空当,有个女人也进了楼房。
白秀第一个想到的是方悬翦,他能安然来到这里,她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他心中仍有犹疑,方悬翦看上去只想争夺劫生鼎碎片,为何也会来到这里?
她好像没有动机。
如果不是她,那会是谁?
另一个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难道是她,那个在恶塔假冒方悬翦的人?
这些假扮者背后的势力是不是也在打罔灵塔或者说阳核的主意?
思绪飞转之间,他伸手用力一推,走廊那边的墙果真被他推动了。
它并非被平移着推了进去,而是一翻将另外一面露了出来,白秀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熟悉的凹槽,它正是置放玉简的锁孔。
更多的疑问也随之而来:他父母留给他的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来头?它真地只是授灵古境之物那么简单?阴、阳两核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沉思着将玉简插了上去,几乎同时,一阵极轻极轻的咔哒声响了响,紧接着是轰隆轰隆的低鸣。
这时他头顶的天花板一翻,将偌大的口子露了出来,一个东西晃动了几下,直接从里面掉落了下来。
白秀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竟是一个足有一人多高的“蛋壳”。
当然,它并不是真正的蛋壳,而是一个椭圆形的东西,通体雪白,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铸造的。
他正有些惊疑不定,“蛋壳”嗡嗡一阵轻响,霍然从中裂开,然后滴滴滴滴地急响了几遍。
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他脑中冒了上来:“难道它是想让我进去?”
白秀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蛋壳”又滴滴滴滴地叫了两声,缓缓合拢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困在茧中的飞蛾,随着它缓缓上升,继而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行去。
他有些恍然,这东西大概和鸿蒙镇的闸门一样,必须用特定的灵力激发才能开启。
不知道过了多久,“蛋壳”稳稳地落回了地面,他在里面既无法分辨明暗,也无法感知冷热,浑然不知自己被带到了何处。
反正在他走出“蛋壳”的一瞬间,他怔住了。
老实说,那一刻他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片极有规律地在半空中盘旋飞舞,它们闪烁着五彩光芒,如同初秋夜空最璀璨的星子,吸魂夺魄得让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九道天梯如同红霞延伸曲折,最终汇聚在一座玉台之上,而比玉台更夺目的是它上空那金光闪耀的宫殿!
宫殿之前人影绰绰,不是苏乡留几人又是谁?
就在他失神的空当,空中忽地闪过一道赤光,一个庞然巨影迅猛无比地朝他们扑去。
不好!
他心底漾起一丝极为不详的预感,也顾不得隐藏身形,顺着天梯直奔玉台。
很快,浓郁的血腥气伴随着一种难以言明的焦枯味迎面而来,白秀心中一沉,不由加快了脚步。
“啊!”惨叫声却先一步响起,它的主人猛然扑倒在他脚下,拼命打着滚,一边还不忘拍打着身上的衣物。
他本想扶这人起来,苏乡留冷声开口:“别碰他,他已经被阳煞烧穿,没得救了。”
他抬头一看,这位苏队长正神情凝重地与空中什么东西对峙着,身边只有冯先生一个人,既不见张添寿,也不见其他人,而两人脚下堆满了灰烬……
白秀目光一滞,等他意识到什么,后背瞬间沁出一片冷汗——不,这里还有其他人,只是他们已然成了一堆灰烬!
他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回转头。
刚刚还在地上挣扎的人如同一块炭火烧得通红,很快脸上的鼻子掉了下来,然后是耳朵,最后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冒着轻烟坍塌了下去。
刀山火海无归途,人死魂灭作飞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