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她还要杀人!”
冯先生的疾呼让白秀回过神来,二人周身隐隐飘着一团薄雾,他心中一动,连忙和他们会合,那薄薄的一层雾被他带得一阵晃动,却始终没有散开。
见他欲言又止,苏乡留冷然道:“放心吧,你那朋友道行很深,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溜之大吉了,不会有事的。”
白秀暗道,他来时并未遇到张添寿,也就是说,眼下此人正躲在某个角落注视着这一切。
当然,眼下不是深究这些事的时候,他抬头看着空中那团阴影,十分好奇:“苏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乡留锐利的目光也探究地投了过来。
冯先生深知自己老搭档的心思,替他说出了他想对白秀说的话:“看来你和张添寿并不是一伙的……她叫炎偈,算是罔灵塔的塔灵吧。”
“原来于敛没有说谎,可是……”白秀自然是想起他们之前的谈话。
“他跟你提起过?”冯先生仍是一笑,“你是想问明明他说的是真话,为什么队长还要除他的名?”
白秀已经想明白了:“就是因为他说的是真话,才更显得危言耸听,让堤庄的人起异心。”
“堤庄上下一心,我为什么要担心他们会起异心?”苏乡留冷哼一声,“开除于敛不过是因为他有私心,而有私心是守护不了天地无极的。”
白秀心中了然:“果然是这样。”
一看他这反应,冯先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赶忙解释道:“你莫要误会,我们守着天地无极,不是想得到什么,而是确保它们能镇压住这塔。”
“镇压罔灵塔?”冯先生这一席话将白秀所做的假设全都推翻了,他皱了皱眉,“但我听庄里的人说……”
“大家都说罔灵塔是清鸿缔主从某个地方移到这里镇压龙脉的吧?可惜事实恰恰相反。”
冯先生喟然一叹,“我们不知道这座塔是不是那个清鸿缔主的杰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罔灵塔的力量正在侵蚀我们这个世界天地灵脉的灵气。”
他顿了顿,又语带诙谐地说道:“我知道有很多不利于我们的传言,不过你不会真以为天地无极是由我们背后的势力放在塔里蕴养,而我们是他的爪牙吧?”
白秀暗道愧疚,原来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冯先生抚须长笑:“很多年前,咱们修行界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找来天地无极与罔灵塔对抗,我们便是奉各家之命前来镇守。”
他指了指苏乡留,又指了指自己:“队长是晏桑湖萧馆主的二哥,我则来自天镜峰,当然我们隐姓埋名多年,你怕是没有听说过我们几个的名号。”
“‘晏桑湖芙蓉馆’、‘天镜峰太清观’,原来如此……”白秀心中顿生敬仰之情,不过之前的疑惑却只增不减,他不由指了指地上那些灰烬。
“这件事只有各家族、门派身担要职的成员才知道,而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对家族、门派非常忠诚的人,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堤庄无可避免地掺杂了很多别有用心的人。”
冯先生会意,感慨道,“他们逮着机会就煽风点火,引得很多人对我们不满,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借炎偈之手杀了他们。
如果天地无极被别人夺取,痛失宝物还是其次,届时放出炎偈以至于阳煞肆虐就糟了……唉,都怪我们无能,二十年前把**弄丢了。”
白秀明白他们的无奈,本想换个话头继续打探,苏乡留已冷冰冰地开口:“冯李,我布下的防御法阵还有三分钟就会失效,你长话短说,赶紧将一会儿要做的事告诉他。”
白秀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们知道我要来?”
“没有人带路,进塔可是很麻烦的,你能来到这里,其实是我们暗中推动的结果。”冯先生笑了笑,“你怕不知道,这张添寿别有用心,文琅才是我们的人。
这是二十年前你父亲去那个地方前和我们商量好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苦心,但我们是知情人。”
文琅居然也是堤庄人?
等一下,冯先生所说的那个地方难道是——
眼见困扰他多年的谜团就要揭晓,白秀诚恳地朝对方一抱拳:“前辈好像知道我父亲去了哪里?”
“喂,你们有没有听到我的话!”见他们说个没完,苏乡留又忍不住催促起来。
“算了,算了,有空我再跟你细说。”冯先生冲白秀无奈一摇头,“**失窃,天地无极已经困不住她,可惜我们用了二十年也没有找到替代品。
一会儿我们要试着将她彻底封缄,如果失败了,请你通知堤庄的人赶紧离开,也麻烦你把消息传递给各家各派,修行界乃至整个世界的存亡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嗯,还有一件小事一并拜托你了,劳你把我们两个送回家,离开了几十年,也不知道我爹他老人家有没有想我这个不肖子。”
“……”白秀着实没有料到事情俨然正朝着他未知的方向迅速发展。
这时他灵机一动,张添寿说他现在还没有能力解决阳煞的问题,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两位前辈,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做点什么吗?”
冯先生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的目光是白秀从来没有见过的,那是长辈对晚辈的怜爱。
“你还年轻,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以后修行界还要靠你们这些年青人呢,我们行将就木,承了一辈子前辈们的情,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也该做点什么了。”
他转而注视着苏乡留,“老队长,我准备好了!”
苏乡留轻哼一声,双手一掐,结了个灵印,他们周身那层薄薄轻雾飞旋而起,它迎风而长,急剧朝四面八方散去,最后如一张网将整个玉台囊括其中。
“来!”他朝冯先生喝道。
冯先生不慌不忙地扎了个马步,左手、右手交替着掐了个法诀,巨大的太极自地面浮起,与那圈薄雾遥相呼应地旋转着。
“天无极,极阴极阳!”苏乡留站住了其中一个阵眼。
冯先生与他同时完成咒语:“地无极,极生极死!”
一道华光瞬间冲天而起,直直将那团阴影笼罩其中。
“呵呵……”冷若冰霜的女声在虚空中荡开传出娇媚的回音,一个窈窕的身影也出现在阴影之下。
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修长的身躯在血色轻纱萦绕之下更显魅惑。
白秀没来由地想到了白曈,那也是一个像冰又似火的女人。
炎偈轻启丹唇,看着两人讥讽开口:“你们给我看了这么久的猴耍,最后就只有这个吗?”
冯先生智珠在握:“姑娘莫急,你马上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苏乡留的神色比她还要冷,他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哨子,那哨子通体雪白,泛着点点荧光,一看就非凡品。
冯先生也将另一个托在手心,它则是纯粹的黑。
“你们刚刚说那话是诓我呢,明明已经找到阴阳两极,却说什么没有替代品。”女子神色一变,“哼,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谁生谁死,还是个未知数!”
她举起双手,十指飞快舞动着。
苏乡留目光一凝,头也不回地对白秀道:“‘炎冥赤雨阵’就要激发,你待在我们身后别动。”
他猛地一吹哨子,右手并指一点,黑色雾气急剧凝结,闪电般地朝她攻去!
炎偈嗤笑一声,双手一推,无数光点疾速迎上。
黑色雾气一阵盘旋,化作一轮黛盘,飞涨开来,几乎将整个空间截成两半。
炎偈嘴角莫名一勾,苏乡留心有所感,当即将黑色雾气收回继而手上一震,黛盘再现,将玉台飞快覆盖住。
地面光点频频闪现,却难以挣脱黑雾,然而就在这时,空中光点忽而一亮,化作一柄利刃,径直朝苏乡留斩去。
“小心!”白秀本能地想去挡。
结果他刚迈出一步,苏乡留回过头冷着脸骂道:“叫你别动就别动,你身上有她的气息,这怪物不会明目张胆地对你出手,但你先动手就不一定了!”
白秀来不及思考他话中所透露的信息,那光点已悉数打在苏乡留身上。
或是忍受着剧烈的痛楚,苏乡留一张脸越发凶恶狰狞,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样稳当,一步也没有退,他双臂一扫,黛盘轮转盘旋,勇猛无比地朝炎偈冲去。
“强弩之末,不自量力!”炎偈一抬手,正打算发难,不料自己身形先一步滞了滞,下一秒竟是动不了分毫。
白色雾气轻轻萦绕,最后化作一个曼丽牢笼,死死地将她绑缚其中。
冯先生谦逊一拱手:“姑娘,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
“你!”炎偈怒不可遏,咬牙骂道,“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在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我想姑娘你也一定不是。”冯先生掐了个法诀,白色雾气一压,她的身形瞬息间减了一圈。
“输了……我输了!”炎偈逃脱无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主人,就算有人替我扫去障碍、抽走**,我仍是让你失望了!”
冯先生与苏乡留对视一眼,皆是快速结了一个灵印,两股薄雾互相纠缠,在她头顶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太极。
两声哨响互相重叠,那太极迸发出一阵华光,盘旋着落了下去!
“成了!”冯先生兴奋地一挥手,然而等华光散去,他却愣在原地。
一个年轻人缓缓跪倒在炎偈面前,他七窍流出一股黑血,已然没救了。
“水秋?”苏乡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一双血红的眸子从雾气中露了出来:“哈哈哈,没想到吧,这小子可是对我一往情深呢!”
“怎么可能……”冯先生的神色一沉,目光凛凛地盯着她,“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啊……”
炎偈挣扎着,终于恢复了自由,迆迆然道,“二十年前他见了我就一直念念不忘,他是至阴之体,不怕这阳煞,你们又留了出口,他自是每天来这里和我幽会鬼混啰!
想不到他还真是痴情呢,不仅散布一些谣言掩饰我的存在,就是现在也肯为了我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