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调查什么,也掌握了一些信息,但我不能说。”
白秀的苦思冥想郑如意看在眼中,不过他很诚恳地表示了自己的遗憾,“我加入了一个组织,他们虽然能给我很多东西,可他们的规矩也不是一般的多。
如果我将组织的秘密说出去,那就是背叛者,会被他们除名的。”
“这个组织不可以退出吗?”白秀心里没来由地一沉,“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如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彻底摆脱它的控制。”
郑如意不以为意:“我从组织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再说我也习惯了。”
白秀心中酸涩,他身世再坎坷,这二十多年在白晏和两位兄长的庇护下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比起年少失去双亲、孤苦伶仃的郑如意,不知道幸运了多少倍。
见他情绪低落,郑如意靠着他的肩膀说道:“以后我们相互扶持,肯定会越来越好。”
“嗯。”白秀勉强笑了笑,这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是他无法放弃的亲情,他姑姑和江陵那边要如何交代,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了,哥,我找到一个僻静之处,我们先在那儿躲几天,三尸之犀还有一天就能完成,到时候你身体恢复了正常,我们什么也不用怕了。”
白秀心事重重,随口应道:“好。”
两人出了废弃的工厂,弯弯绕绕地在旧城区走了很久,却不是一直深入,到最后反而出了这片区域。
白秀原本以为郑如意所说的藏身之地就在旧城区,没想到竟不是,自然有些讶异:“你说的那个地方是……”
郑如意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保准会吃一惊。”
他问白秀要了手机,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电话卡,装上后递给他:“这手机你拿着用吧,不然我想联系你也联系不上。”
白秀接过手机,点开通讯录才发现郑如意已经保存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他将这个号码熟记在心,以免手机丢失联系不上。
说起来他一直记得白晏的手机号码,只是眼下他不知道该不该联系她。
郑如意看穿了他的踌躇:“你想打个电话回去就打呗,但是你不能再回去了。”
白秀沉默地点了点头,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然而电话响了一声便提示对方正在通话。
他只好将电话挂了。
郑如意耸了耸肩:“看来老天爷也不想让你再跟他们联系……走吧,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白秀跟着他上了路边一辆出租车,见司机询问看来,郑如意说了一个地址:“去郑和路。”
白秀注意到司机很明显地露出了一丝惊讶神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郑如意,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干这一行的多少懂得察言观色,对方倒也没有多问,径直将车开往市中心,继而一转方向,朝城东去了。
白秀对蓬城并不熟悉,只依稀记得这个方向似乎通往海边,他顿时有些惊讶,难道他们要出海?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猜错,一个小时他们到了一个码头。
临下车司机看着白秀又露出了迟疑之色,等他跟着郑如意往码头走,终于忍不住将头伸出车窗喊了一嗓子:“两位,今天的轮船班次取消了,要不先跟我回去明天再来?”
这司机似乎知道什么……白秀心中疑窦渐生,不由看向郑如意。
后者明显有些不耐烦:“别理他,不就是想挣个来回的车费么,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白秀察觉出了他的异样,想也不想往回走去,却被他一把拉住:“你去哪儿?!”
白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郑如意撇过头去,并不言语,显然是默认了,白秀好言相劝:“你也说过,以后我们兄弟两个要互相扶持,可你却连真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郑如意抿了抿唇,抛去他性格中的乖张,其他的倒与白秀并无二致。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看那司机已经拿出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焦急地说着什么,他阴沉着脸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在附近徘徊了几步,然后钻进了一艘游艇。
白秀不知道郑如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就像郑如意了解他一样,他也很清楚郑如意的性格,既然郑如意答应了他说出实情,就不会出尔反尔。
他跟着上了船,刚进舱里就和一个男人打了个照面,这人似乎是游艇的驾驶员,三十来岁的年纪,身量高大,厚实的络腮胡子将脸遮了大半。
莫名地他竟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他们似乎在哪儿见过……正思索,郑如意已经找到座位朝他挥了挥手,白秀只好将脑中这莫名的思绪挥退,也找了个座位坐下。
“你知道这个码头为什么叫郑和路吗?”
白秀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不过他更愿意听郑如意解释,郑如意会意,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吧,真拿你没办法,谁让我是你弟弟呢!
其实这是一个黑码头,你不知道刚刚那司机以为我要卖了你,所以才好心提醒你。”
“……的确应该感谢他,不然就被你蒙混过关了。”
“什么应该感谢他!”郑如意假装露出几分恼怒,切了一声,“他是怕我们偷渡出境,上头查下来连累他的饭碗,不然你真以为他那么好心?”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离开?”白秀捕捉到了他言语之外的深意,“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郑如意干笑一声,仍是左顾而言他:“哥,你理想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理想的生活?”
白秀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确他一直在追逐着一个答案,却好像从来没有停下来想过这个问题。
最后他摇了摇头:“跟大多数人一样,就是和亲人、朋友、爱人,平安快乐地生活一辈子吧。”
“我也是。”郑如意难得认真地看着他,“哥,我已经失去了父母,现在只有你和我相依为命,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世界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为什么我们不能离开这个盘根错节、危机四伏的圈子?”
“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白秀何尝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回想起之前种种,他叹道,“进了这个局,就不再是局外人,我想不想离开、能不能离开已经和我无关了。
倒是你,应该趁还没有完全搅进来及时抽身。”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郑如意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说着,“你陷得越深,将来失去的也就越多,难道要等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你才会后悔吗?
呵呵,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放弃那个杀害我们父母的女人和你所谓的父亲,他们真地就这么重要吗,比我、比你深爱的那个女孩都要重要?”
白秀无法正面回答他,只能道:“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那你想知道什么?”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将郑如意彻底激怒,“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行不行,只要你肯和我离开,我愿意把这条命交给他们!”
“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们都需要时间好好考虑考虑。”歇斯底里的郑如意像极了那个疯狂杀人的凶手,白秀不敢继续说下去,正无措,船突然停了下来。
络腮胡子在外面喊道:“郑先生,前面就是慧山别苑了,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不会有人打扰白先生的。”
听到这句话,白秀怔了怔,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郑如意想让他离开这是他一开始就明白的,可郑如意的确很了解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要出海。
郑如意也是一愣,他恢复了之前的冷静,转头看向窗外:“白秀,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离开?就像你说的,只要你想,一切都还来得及。”
白秀心中有种预感,如果他拒绝了郑如意,他将永远失去这个才刚刚与他相认的弟弟。
那么,他要答应吗?
或者,他能答应吗?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谢清苑温柔的笑容、白殊手掌的温度,甚至于那天在淡薄的晨光中白晏被雾打湿的长发,这二十多年的感情他要如何割舍。
白秀沉默了很久,最后站起身缓缓朝船外走去,直到郑如意看不到他眼中的不舍,他才低了低头,轻声得仿若自语自由地说道:“对不起。”
他走上甲板,一轮红日渐渐升起,让繁忙的码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此时此刻,对于未来他已经有所改观——前路未卜,虽然凶险,却也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