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座坟,一个人
作者:he观山      更新:2019-08-03 02:10      字数:3447

白秀堪堪转过头,一张狰狞的鬼脸霍然朝他撞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挟起小女孩就往旁边一翻,然而那黑影连带着鬼脸却是轻轻一抖,不再动了。

他心绪一转,定睛再看,顿时有些失语,这哪是什么人影,分明是个布袋子吊在李树上,而那张鬼脸正戴在布袋之上。

不过他一颗心并没有放下来,他从院墙上跳下来才多久,就这几秒钟的功夫,竟然有人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动了诸多手脚,这才是可怕之处。

他警惕地转了转视线,原本美丽祥和的绯云李树林中突然寂静得可怕,好似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他不敢多留,将布袋扯下便想离开,不料怀中的向云生呜呜呜地低声哭泣了起来。

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头,她却不领情,仍是不停地挣扎,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梦游不像梦游,中煞也不像中煞,身上更没有异样气息,当真奇怪得很。

最后他索性将她放了下来。

不等落地,向云生飞快朝墙根之下奔去,到了那里一边蹲下身,一边又哼唱起了那诡异的歌谣。

白秀走过去一看,她不停地在地上拍着土,而她手下已经有一个小小的土包,圆溜溜的好似一座坟墓。

“小妹妹,乖乖睡,姐姐帮你盖被被,嘻嘻嘻……”稚嫩的笑声从女孩口中传出,浑然没有那份孩童的天真无邪,反而无比刺耳和诡谲。

他心里没来由地一惊,连忙点晕了小女孩,一面将她背在背上,一面把土包缓缓扒开。

突然,他手上动作一滞,心里也跟着一沉——他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冰冷、黏腻,很像某种动物死后渐渐腐烂的血肉。

他当即将附近的泥土都清理干净,很快那东西露出了真面目,这是一具婴儿的尸骨,已经开始腐败,不过白秀还是看得出她的月数并不大,最多只有一岁。

她应该是窒息而亡,小小的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

“唉。”莫名的悲伤朝他席卷而来,求生的欲望是所有生灵的本能,即便刚刚降临人世,她也是舍不得这个世界的吧,他无法想象一个婴儿面对死亡时会是如何的绝望。

女婴蜷缩在小小的坑里,就像睡在襁褓中,是如此的安详,又是如此的讽刺——杀死她的人该多狠心。

他可不觉得一个母亲会做出这种事,应该是有人将她带离父母身边,然后谋杀了她。

沉默许久,他将女婴的尸骨清理出来,打算带出庄重新安葬,横死的婴儿阴气最重,断不能埋在这里。

慧山别苑的李花很不寻常,要是滋养这阴气变成阴煞就麻烦了,不仅婴儿的魂魄无法安生,附近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他不由看了看背上的向云生,孩子魂魄轻,容易受邪煞影响,看来这股阴煞就算还未完全成型也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既然被他撞上,他当然不能不管,更何况他之所以会迷路可能也是受此影响。

想着他不再迟疑,将手中的布袋展开,他刚刚检查过,这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不知对方将它挂在树上有何目的。

他缓缓将女婴尸体整个托起,但紧接着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包裹她的襁褓破碎不堪,几乎和糜烂的血肉融为一体,这绝不是几天、几个月能形成的。

可反观尸体本身,她看上去像是死了没几天,这实在太奇怪了,难道……

他俨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将女婴放了回去,然后在襁褓下的土层里仔细翻找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块铁片模样的东西渐渐露了出来。

他捡起来一看,又怔住了,这的确是一块铁牌,半个巴掌大,正面刻着几条浅浅的纹路,组成了一个特殊的标志,似乎是个字,又似乎是某种花纹。

而就是这花纹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不久之前他才看到过。

他思索着将铁牌翻过来,它的背面刻了一列字,年月日一应俱全,似乎是她的出生日期,等他看清这个日期,他瞬间愣在了原地——这是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是其他人的出生铭符混入了这女婴的临时墓地,还是她真地是在二十年前出生并被人杀死埋在这里的?

如果是后者,倒解释得通之前的那个问题,可这怎么可能,一个婴儿尸体被随意地掩埋,过了二十年才刚开始腐烂?

不对——

他明白过来,猛地惊出一身冷汗,恐怕这阴煞早就成形,甚至比他预料的还要厉害。

得马上走!

眼下他是离魂状态,向云生又是个孩子,两人都极易受阴煞影响,若是着了道就麻烦了。

思绪飞闪而过,他将女婴的尸体重新掩埋,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从侧门钻了出去。

不过要怎么离开这个地方,他仍没有头绪,没有鬼眼,对于阴煞的迷障他也束手无策,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结果一出门,他发现自己估计得太乐观,原本将院子一分为二的小径已经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四条,它们互相交结,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朝他扑来。

几乎同时,所有的李树枝丫都晃动了起来,好似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悄然逼近。

“糟了。”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这阵诡异的风将氧气也吹走了,很快他发现这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地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的脖子。

他想起了女婴脖子上的那一圈勒痕,它无限放大,化作一根麻绳紧紧勒在他颈间。

“这是找替身?可我不是魂魄状态吗……”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但随着氧气的缺失他已经无法连续地思考。

“我要死了吗……”一片白光朝他袭来,他的意识渐渐趋于模糊,他脑中萦萦绕绕地只有一个念头——难道魂魄也会死吗,那不是魂飞魄散?

“你好歹是个高手,却连一个没有落地的浮尸傀都能让你着了道,我该说你什么好呢?”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有人从背后扶住了他。

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和那双更为熟悉的眼睛。

鬼眼,他的鬼眼。

呼——

白秀猛地坐起身,淡淡的香味钻入鼻间,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地醒了过来,虽然他的心脏急剧地鼓动着,好似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

“哥,你醒了?!”郑如意惊喜地看着他,眼中的那份担忧却始终没有减少,“你吓死我了,向伯说你昏迷了一天一夜,现在好些了吗?”

“一整天……”

白秀看向外面,的确是第二天了,他不由有些出神,难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对了。”郑如意将一样东西递给他,“这是什么,你一直攥在手里?”

是那块铁牌……

白秀心中了然,看来这并不是梦,换句话说他之前看到的那个人也是真的,那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或许换作其他人会以为那是郑如意,但白秀本人绝不会搞错,那双眼睛是他们最大的区别。

他也不觉得是世界上还有一个长得像他的人亦修成了鬼眼,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事实——他看到了他自己。

可这实在太过荒诞,难道他和岑翠一样,早就疯了?

“哥,你怎么了?”

郑如意的话打断了白秀的思绪,他摇了摇头,转口问道:“这香是你托向伯放在房间里的?”

“你发现了?”郑如意笑了笑,“这是‘灵犀香’,能加快三尸之犀发挥效用,你看你睡了一觉它就彻底完成了。”

“这样……”白秀并不愿意怀疑郑如意,应该是其他东西致使他昨日离魂。

由此,他对向伯一家的怀疑也解除了,其实在昨晚他就已经很清楚这一点,就算他们会对他不利,也绝不会让自己的亲人陷入如此险境。

郑如意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而是告诉了他他们接下来的打算:“今天是中秋节,不如晚上去市里逛逛,听说三角广场准备了灯会,肯定很热闹。”

白秀自然不会拂郑如意这份好意,只是他心里仍有疑虑:“三家六派和特别事件小组的人都已会聚蓬城,我们就这样去,怕是会撞上他们……”

“放心吧。”郑如意不以为意,“这些家伙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白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莫非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蓬城也发生了一些事?

他正要问,郑如意却转移了话题:“大过节的别想这个了,我们好不容易团聚,应该开开心心才是。”

白秀不知道郑如意到底在想什么,但清楚郑如意不会害他,便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向云生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趴门边一看,见他醒了,脆生生地唤道:“白哥哥、郑叔叔,爷爷让我来叫你们吃饭!”

见她元气十足的模样,白秀放下心来,看来昨天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她,浮尸傀应该也被那个人解决了,他现在丝毫捕捉不到它的气息。

他思索着刚想回答,哪知郑如意悄悄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开口,自己则冲小女孩一笑:“是在朝花厅吃饭吗?你先过去,我们马上就来。”

白秀意会,等向云生离开,才道:“怎么了?”

郑如意摆了摆手,叫他赶紧收拾:“不能等了,他们怕是知道你在慧山别苑,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脸上难掩凝重神色,白秀不敢耽搁,一边收拾,一边问他:“他们是谁?”

“江家人。”郑如意不再隐瞒,“哼,宴无好宴,江姹那女人是想趁机把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