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衣客
作者:姜隶      更新:2019-08-03 06:54      字数:2745

“这么快便站起来了?”姜捷辰有些讶异得问道。

“我又不是瘸了。”施慕闻言眯眯眼睛,边向姜捷辰走来,边道,“伤在腰上,你是见过的。只是乏力,懒得使劲站起,索性就瘫轮椅了。”

这时姜婳突然掀开帘子,探出头来,便看见施慕正走过来,忙伸出双手,急戳戳地招呼道:“我说听见了施姐姐的声音呢,果然是施姐姐来了。来,施姐姐,这里。”

“哎嘿。等等。”从屋子内追出来的姜青喊道,“我还有些话儿忘交代了。”接着老婆婆般地碎碎念便开始了,施慕起初还停住了脚步听他说话,可没过几句便受不了了,这厮可真是唠叨……反观姜捷辰和姜婳则无所谓多了,好像是习惯了,也不插话,就这么死鱼一般地听着,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施慕烦了以后,就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行,走到驴车旁,作势就要自个儿上车。姜青瞧见这一幕,唠叨话瞬间就止住了,急急道:“小姑奶奶,你可别闪着腰哩,伤还没好全呢。捷辰,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搭把手?”

姜青的话音一落,施慕便感觉到一个身影俯了下来,遮住了部分原本洒在她身上的日光。“来,施姑娘。攀住我的手,我将你带上来。”她听到姜捷辰这样说道。伸过来的那只手肤色是野稻的颜色,与她还带着几分病白色的肌肤对比鲜明。

“去吧。万事当心。”姜青看施慕被扶上驴车后,最后叮嘱了一句。

姜捷辰朝他点了点头,又返头朝车内轻声道了句:“坐稳了。”随即便一挥驴鞭,催动驴儿启程了。

***

“青哥净爱说些没用话。”驴车车厢,姜婳拉开左侧边的窗帘子,远远地看几乎成了小圆点的姜青,吐槽道,“不过我们每年还姜地祭祖,上路前都得遭上这一趟罪,早就已经油盐不进啦。”

“我说呢。”施慕道,“看你们的样子,便明白你们这不止头一回了。”

俩姑娘说笑的间歇,姜捷辰的声音插了进来。为了车厢内的两人能听清,特意合宜地提高了音量。

“我们此去姜地,取道汤地,走大路,凡总约要耗上二十来天。年中出行的人多,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人流,恐怕得耽搁四五天才能到达姜地。”

“下了石山,就是漱明镇了。这里我们不会停留,趁着天明,我们得赶路,等入了丹熏城,咱再找个客栈歇歇脚。”

“啊……不去镇上逛逛买些玩意儿吗,今天年中第三日,也是集市日咧。”姜婳闻言瘪瘪嘴道。

“你这小丫头,到时候要是赶不上祭祖的正日子,看不有你哭的。”

“没关系。”姜婳贼贼地道,“上一年咱还不是最后赶到了。”

“怕不是你辰哥哥最后连夜赶的路,”施慕含笑看着姜婳狡黠的小脸蛋道,“可怜可怜你辰哥哥,城中也有集市呐,入了城再去搜刮小玩意儿也不迟呐。”

“可是临近丹熏城就天黑了。”

“施姐姐带你去逛晚集。”施慕瞧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好笑道,“如何?”

“好好好!好得不得了!”姜婳瞬间转悲为喜,活像怕她反悔似的忙道,“我还没逛过晚集呢!”说完她自行李包中掏出一床小被子,蜷缩着侧卧在一边的长凳上,自言自语道:“我得睡睡,我得现在就睡睡,留着精神逛晚集嘿。”

“你可真宠着她。”待姜婳入睡后,施慕看着她的睡颜,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好像是说给车厢外的人听,也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阿婳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一会儿后从外面传来姜捷辰的声音,“只是她要是愿意在我和青哥面前当个孩子的话,倒也无妨。”

***

姜婳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发暗了。可是他们并不在客栈里,而是在丹熏城的城门外。她一掀开车帘,看见的便是夯土砌筑的城墙,城门紧紧闭着,姜捷辰和施慕就站在驴车前,背对着她,似在和一青年交谈。

“兄台。今日这丹熏城大门紧闭,不寻常得很哪,您可知是何故吗?”姜捷辰朝青年拱手问道。

“唉,你不知道呀,小兄弟,这都是因为最近城里啊……祸事多。”

这时姜婳走下车来,接上话道:“现儿不是年中吗,怎得还祸事多了?”

“不是异族之祸,”青年摇摇头,“近日城内出了个杀人的剑客,专挑来往宿居之人下手,尽是一剑封喉。此人还行事招摇,从不忌讳显露踪迹,好穿白衣,身如鬼魅,弄得人心惶惶,落脚的人都不敢在这落脚了,纷纷往城外逃,生怕把命给交代在这里了。”

“如此的话,那只出不进不便行了?这大门紧闭的样子,岂不是出来也不让出来?”

“城主本也是此意啊。”这次青年苦笑道,“要是事情这样简单就好了。杀人案发生到第三桩,城主便马上下令,只出不进,敦促非原住民火速离城……可是谁料到那些天逃出城的人……无一得活。令下达的第二天,有人在城周围的不同地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也尽是一剑封喉。无论是白天走的还是连夜走的,无一幸免。”

“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施慕一直在旁边看着青年说话,听他说了这么多后,她终是开口道,“按你的说法,从丹熏城出来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你是什么,鬼么?”

“我是今天从城内逃出来的人。你们方才也看到了,我是爬狗洞爬出来的。”

“明知是死,却还赴死?”

“里面也是死,外面也是死。反正活不了,比起在里面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我还是宁愿自己选择自己的死期。”

“你倒也是个妙人。”

“承蒙姑娘夸奖了。”

“看来我们只有绕道而行了。”施慕摊手道,“那,祝你活过今夜。”说着,她便朝驴车走去。姜捷辰也微微向青年欠身,以示告辞。姜婳明白自己的晚集是黄了,这会儿却也只退回了车厢中,没有闹脾气。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行出几里地后,施慕掀开车帘走到车儿板子上坐了下来,山风扑打在她的脸上,她侧过头问姜捷辰道。

“久闻丹熏城城主有一个好儿子。”姜捷辰握着驴鞭道,“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能屈能伸,尽智尽勇,骗起人来也一套一套,真为人物。”

“丹熏城少城主么。”施慕若有所思道,“他的话真里掺着假,倒是不好怀疑,你如何能瞧出来?”

“眼神。”姜捷辰道,“那哪里是准备找个地儿埋了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打算竖着出来也竖着回去。估计他就是不信邪,非得出城当当饵,好钓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份大无畏,这份责任感,除却丹熏城少城主,姚忱,不做第二人选了。”

“这仁兄死不了。”姜捷辰松开驴鞭,将背靠在驴车左半部分的门板上,继续说道,“他也压根就没指望忽悠住我们,只是在向我们传达别趟这趟浑水的意思罢了。他有自信能处理这事儿,不需要我们插脚。不妨待我们回程,再看看如何了。”

“这仁兄在东姚地一带出名,我也是自小听说了这丹熏城少城主的太多八卦,才能推测个七八分。无事,你应是不太熟悉姚地,来日方长,我以后一桩桩再说与你听。”顿了顿,姜捷辰偏过头,看着施慕,又补充了这句话。

此刻天空已经黑了。今天的月亮不是明朗朗的平贴在夜幕上的,而是被灰紫色的云气缭绕,好像是窝陷在了广袤的暗里,同时又兼备雾里看花的似透非透的诱惑感,一看,就使人被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