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黄河封冻
作者:含光大圣      更新:2020-04-07 09:13      字数:4444

“结霜了结霜了!”

“黄河结霜了!”

冰雨当中,大军陡然骚动起来,这三千年未曾见过的奇景,叫每一个人,都是一阵目眩神迷!

这大地仿佛是化作了一张画卷,画卷上,有最为高明的画师,用纯白的墨,在这画卷上信笔勾勒。

笔锋过处,便是大片大片的霜白!

不知什么时候,漫天的冰雨,已经停歇,而黄河上的霜白,则是越发的厚重,冷冽。

不经意的,黄河上的冰层,已经整整半尺!

冰层当中,还零星的有从冰冷的河水上跳出来的鱼儿,被封冻于那冰霜当中,透过那冰霜,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鱼儿挣扎的时候,张开来的鳞甲!

不过十余个呼吸的时间,这浩浩荡荡的黄河,就已经是完成了从极动,转而做极静的变化。

那雷霆一般的奔腾声,被埋葬于冰层当中。

“这是……”五十余万的大军,看着那飞快结冰的黄河,一时之间,都是惊愕无比。

而在帅台上,吴王刘濞的心绪,同样是在这刹那之间,由忐忑不安,转而化作了无法表述的狂喜——这是什么?

他将渡河的时候,这永无休止的黄河,便结起了兵,天堑,化作通途……

这,便是天命!

哪怕是当年斩白蛇的高祖皇帝复生,于天命这两个字而言,也难以与他争锋!

和刘濞的狂喜所对应的,则是其他六个诸侯王无比难看的脸色——在察觉到黄河上变动的时候,他们就清楚地知晓,那至高无上的帝位,和他们不会有任何的关系了!

这一战,若成,那在此时这近乎是得了天命的刘濞面前,他们有什么和刘濞相争的资格?

若败,他们便是连自己的诸侯王位,都未必是保得住,更不要提那帝位了!

蔓延的冰霜当中,笼盖于黄河中央,将黄河两岸给彻底隔开的迷雾,也是在刹那之间消散,数百丈之外的黄河北岸,清清楚楚的,出现在大军的眼前,而那霜白,此时正飞快的,从黄河以南,往黄河以北蔓延,就好像是仙人登天的天梯一般。

“天命!”

“天命!”

“天命!”看着那霜白色,在黄河之上蔓延,黄河上的冰层,也是越来越厚,那大军当中,也终于是有机灵的人,高声的呼喊起来。

五十万人其呼的天命,简直是撼天动地,大军当中,那些神境修士,在这呼喊之间,也不由得是一阵心神动摇,连元神,都似乎是要在这胡汉之间溃散一般。

大军呼喊之际,那区区数百丈的距离,自然是不可能挡得住——大军圃一呼喊,黄河以北,那些巡逻的军士,以及修行者们,便是在第一之间,看到了那数百丈之外的,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大军,以及大军之间,那猎猎的旌旗。

十多个巡逻的小队,在看到那严整无比的军容的刹那,便是忍不住的后退一步,然后跌坐到地上——“快!”

“快回去禀告!”十多个呼吸后,才有小队的队长高声的喊着,连滚带爬的,往黄河大营的方向仓皇而走……

只是,当然不用等到这些巡逻的小队返回黄河大营才会有所反应,那撼天动地的‘天命’两个字,才回荡起来,黄河大营当中,就已经是有所反应。

而当黄河大营当中的众将,在袁盎的带领下,从黄河大营当中出来,然后看着那数百丈之外,森然的军容,以及那正沿着黄河的水面,一路蔓延过来的霜白冰层的时候,他们的脸色,也是在这刹那之间,变得惨白一片!

“云先生可能以无穷法力,击碎这冰层?”看着那正在蔓延的冰层,袁盎如同梦呓一般的声音响起,而太攀的注意力,也是因为袁盎的这一句梦呓,从黄河南岸那浩瀚无比的军气上移开。

“击碎这冰层?”

“袁太尉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五十余万大军凝结而成的军气,在这大军阵势摆开的时候,其威能,终于是彻彻底底的展现出来——光是隔着数百丈望了这么一眼,太攀的心神,就几乎是为那军气所慑,然后在那大军的呼喝声中,元神溃散。

这般的威能,给太攀的感觉,竟丝毫不下于当年他回归万灵山的时候,从天外落下的那一道剑光——同样是不可见,不可测。

窥视者,见之则伤。

当那军势入眼的时候,窥视者,便已经为那军气所慑,为那军气所伤。

“袁太尉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被袁盎的声音惊醒过来,太攀心中,感激之意还未消散,便听到袁盎那梦呓般的问询,本能的,太攀便是已经是讥讽出声。

这封冻了黄河的冰层,又岂是能够轻易击碎的?

不要说没有这个能力,便是有这个能力,太攀也没有击碎这些冰层的胆魄——在这黄河上的冰层弥漫开来的时候,太攀便是清清楚楚的知晓,这黄河上的冰层,一旦封冻,想要化开,便唯有等到冬去春来之后,自然化开,除此之外,任何的想要以外力击破那冰层的举动,都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患!

击破那冰层,麻烦的,绝对不是这飞快的在这黄河上蔓延的冰层本身,而是这冰层被击碎之后,所引动的,更可怕的连锁反应!

这冰层,一旦为外力所破,那以这浩荡黄河的水势,裹挟着那些碎冰冲击而过的时候,那些碎冰撞击在黄河的河堤之上,会有着怎样的伟力?

太攀毫不怀疑,便是他这般的神境修士,在那冲击面前,护身的真元也同样是被轻而易举的撕碎,然后这血肉之躯,被堙灭于那混合的冰水当中,再然后,便是河堤在这碎冰的冲击之下倾倒,毁灭……

再然后,便是千里万里之地,于一瞬之间,化为泽国!

这是怎样的罪孽?

自这浮生天地当中诞生文明以来,就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人,敢于犯下这样的罪业!

因为在这道法显圣的世间,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点。

——当年秦灭六国,震惊天下的水淹大梁,于这黄河决堤的祸患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护佑帝国的天堑,化为通途,任由那些叛逆,直至长安?”太攀的言语,再如何的不敬,此时的袁盎,也顾不得了。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在太攀的嗤笑出口的刹那,袁盎就已经想到了,这冰层被破开之后的后患——这冰层,并非是不能破开,而是破开之后,非得尽举国之力将那些碎冰一一击碎,如此,方能没有后患。

然后,尽举国之力,说起来只是五个字,但想要做到,又岂会那么容易?

更不要提,如今这帝国的半壁江山,都已经落入了七王叛军之手,而在帝国边塞,更有大敌匈奴,虎视眈眈……

“难道,这真的是天命?”

“帝室一脉,传承六代,已历了三千年。”

“难道,这一脉的天命,真的已然尽了?”一时之间,恍惚着的袁盎,脑海当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若非是如此,那这三千年都不曾冻结的黄河,为何就在这七王起兵的时候,就冻了起来,将这天堑,化作了通途,将那帝都长安,给送到了七王大军的面前。

“陛下,这样的局,要如何才能破?”看着那飞快的蔓延着的冰层,袁盎的心头,无限的绝望用上头来。

那霜白色,就好像是绞索一般,正一点一点的靠近,一点一点的,勒到这五万大军的脖子上,勒道整个帝国的脖子上——没有了这黄河天堑,这黄河大营当中,区区五万的大军,要如何才能抵挡那整整十倍的大军?

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除非是兵仙韩信复生,否则的话,这大汉朝当中,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以这五万大军,挡住那五十万大军的攻势,更不要提,从那五十万大军的呼喝声中,袁盎所察觉出来的,那五十万大军宛如一体的指挥。

“袁帅!”其他的将领们,此刻也是仓惶的望着袁盎,脸上尽是失措。

不要说对敌了,这五十万的大军压过来,他们甚至是连控制住自己麾下的大军,都未必做得到。

是以,在这一刻,这些将领们,几乎是本能的,就有了退意。

“大帅,岂不闻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如今这帝国,还有几个五万大军,能损失的起?”

“大帅,当早作决断啊!”一众将领们,连那些悄然在营门口窥探的军士们,都没有了心情呵斥,一个个的,都是面带期冀之色的,望着袁盎。

说实话,死,对于这些将领们而言,并算不上什么可怕的是,但问题在于,如今这死亡,几乎是毫无意义——先前有黄河天堑可守,七王大军渡河的时候,这些将领们,也不乏身先士卒之人,但如今,这天堑化为通途的时候,这些往日里勇不可当的将领们,却都是失去了战意。

“袁盎匹夫,出来答话!”而这个时候,在这黄河的对岸,吴王刘濞的声音,也是远远的传了过来,顺着那声音过去,众人便都是看到了那在五十万大军拱卫之下的,灯火通明的帅台。

而那帅台上,吴王刘濞此时身上的光辉,更是连那通明的灯火,以及穹天上的星辰,都难以掩盖。

“袁盎匹夫,出来答话!”刘濞的话音才落,那五十万的大军,便都是挥舞着旌旗,齐齐的喝道。

“汉太尉盎,见过吴王陛下!”不得已之下,袁盎也只得是踏前一步,定了定神,然后高声的呼喊了一声。

“袁盎,此番争端,乃是朝中奸佞挑拨我刘氏内争,以图更易大汉朝的天下所致。”

“你身为当朝太尉,不思清正朝堂,以报皇恩,却率军拦我去路,所为何来?”

刘濞高声的,“不若弃暗投明,追随本王麾下,清正江山,搏一个青史留名,如何?”

“吴王之言何其谬也?”

“若只是清正朝堂,陛下亲身敢往长安,驳奸佞于朝堂之上,光明堂皇,谁敢有什么意见?”

“自古以来,疏不间亲,岂是虚妄?”

“再者,吴王所言之奸佞,无非便是那晁错!”

“若为清正朝堂之故,那盎若是回返长安,取了那晁错人头,莫非吴王便立时挥兵南退?”

“吴王陛下若是答一个是字,那我袁盎,便舍了这七尺残躯,回转长安,血溅于朝堂之上!”袁盎同样是答道,字字铿锵。

“好一个义正言辞!”

“待到本王大军渡河,倒要再看看,你袁盎,还没有没有这般的气度!”听着袁盎的驳斥,那吴王刘濞,也是有了几分气急败坏的模样,不再言语。

而那五十万大军,也是沉默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黄河水面上,飞快的蔓延着的霜白——那霜白,就好似是一柄世间最为锋锐的刀锋一般,一点一点的,将所有的人的心气,一点一点的削减得干干净净,分毫不剩!

看着那霜白,太攀的心中,同样是充满了寒意,随着那霜白色席卷过来的,是那裹挟了大军浩瀚杀机的,凌冽无比的风——太攀的心中,才生出了抵抗的念头来,那凌冽的风,就好似是找到了目标一般,朝着太攀卷了过去。

而太攀护身的真元,在这无形之风的席卷之下,几乎是一触即溃,顷刻之间,便是崩解开来,重新化作天地元气散开,然后,太攀的脸颊,一抹血色浮现出来。

……

而此时,黄河以南,那空荡荡的军寨当中,龙山道的四位合道半仙所居的营帐内,那恢复了盛年姿态的天乙道人,已然是重新的化作了垂垂老矣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恶臭的气味,其四周,更有一种枯朽的气机,四下蔓延。

其余的三位合道半仙,在这枯朽气机蔓延之际,也是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一般,那枯朽之际只是一卷,便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绕于这三位合道半仙的身上。

“哈,师兄,轮到我了!”

“待我也来一窥这天地之妙!”天乙道人背后,那被枯朽的气机吵扰这的天丙道人,则是笑着,一脸的欣喜,然后同样是起身,一步一步的,站到天乙道人的背后,伸出手,搭在天乙道人的肩上——而就在这一刹那,天乙道人那垂垂老朽的身躯,便是在这转瞬之间,化作了一具四散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