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晁错,还真敢讲!”朝堂上下,因为晁错的谏言掀起惊涛骇浪的时候,十方楼中,太攀同样是和徐求道对坐,说着朝堂上的事。
“他是在求死!”太攀的目光,往外撇了一眼。
“也真是亏得他能想得出这个法子!”徐求道感慨道。
其他人不一定看得出来晁错的目的,但他们两人,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毕竟,他们两人,徐求道打小便是被当成道子培养,目光本来就是笼盖全局,而太攀虽然没有经历过徐求道所接受的培养,但在历练的过程当中,太攀的目光,也已经是从一隅之地,扩散到了全局。
是以,在晁错请求刘启御驾亲征以保全长安百姓的提议从宫廷当中穿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人便清楚,晁错的目的,在于求死!
天子孤悬于外御敌,大臣则坐守帝都安民,古往今来,哪里有这样的君臣?
这种局面,若是左守帝都的臣子,反戈一击,那御敌的天子,又哪里会有活路?
是以,这个提议,注定不可能被通过,而晁错提出这个提议,也同样没想过这提议,会被通过——他的目的,就在于求死,而且在求死的时候,以保全那削藩之议。
七王大军,如今已经有了势不可挡的模样,若是不加以阻挡,等到七王大军聚集于长安城下,趁着长安城中人心浮动的时候,这无险可守的长安城,说不得真的会被一鼓而下,那个时候,便是天地变色。
但如今,想要阻拦,长安城中也拿不出足够的大军来——是以,他们所能做的,便是以另一种方式,来打击七王大军的士气。
而晁错的性命,毫无疑问,便是这其中最好的选择。
七王以清君侧,诛晁错起兵,那当晁错伏诛之后,七王口中的大义不存,那他们的大军,到底是进是退?
撤兵,固然不可能,但进军,大军的士气,同样是跌落下来。
但对晁错而言,他可以死,但削藩的国策,可以推迟,但不能被推翻。
是以,晁错可以死,但不能是因为那削藩策而死!
因为,若是晁错死于那削藩策,那就无异于是在昭告天下,削藩是错误的,这对于当朝的天子,乃至于之后的每一人天子,都是极大的掣肘,会令之后的天子们,行事越来越难。
故此,在斟酌之后,不得已之下,晁错才是选择了以这种方式赴死——以这样的谏言,全了那奸佞之名,然后封存削藩之议,朝廷暂不削藩,待到之后的天子继位,时机成熟,再重启削藩之议。
“除此之外,这样的死法,还能避免当朝天子落一个刻薄寡恩之名。”
“下这决心,可是不易。”
“这般魄力,晁错若是能够踏上修行之路的话,怕是不下你我。”徐求道的目光,同样是越过了这十方楼,似乎是看到了在那朝堂上,以最认真的语气,说出那最荒唐谏言的晁错。
“出入朝堂之辈,心性,决断,天资,本来就是万中无一。”
“他们踏上修行路,不输你我,岂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听着徐求道的话,太攀也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出声。
“对了,影之首的行动,后续如何?”
朝堂上的争端,和太攀等人而言,关系不大,是以,短暂的品评之后,太攀便是再度将话题,转而到了先前的行动上。
先前行动的利益,在于那快速成就元神的秘密,但太攀清楚,这快速成就元神的秘密,是九首这新生的组织当中,对那些宗派弟子最大的诱惑所在,徐求道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将成就元神的秘密交出来的,而且,那化神贴,本来就经不起查验。
但偏偏,在针对方氏的行动当中,用以勾连众人的利益,便是这成就元神的秘密——在那九婴的尸身上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想问一问徐求道,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只是那个时候,时机实在是不太巧妙。
“成功了,但也失败了。”提起那一次行动,徐求道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动容。
“怎么说?”
“方氏运送的东西,落在我们手里。”
“甚至方氏都为此换了一个主人。”
“只是情报显然有些谬误。”
“方氏押运的东西,并不是快速成就元神的线索,而是其中的一味材料。”
“材料?”太攀挑了挑眉。
“算了,不说这个,还是说说黄河吧。”
“这些时日以来,整个修行界,可都是因为这黄河,风云变色。”
“昆仑的几位老祖宗,都险些要出山去查个究竟了。”
“黄河封冻的时候,你离黄河最近,可有什么线索?”
“若是有线索,我还会在这里?”太攀目光在徐求道的脸上,只扫了一眼,便是飞快的移开。
“不过,虽然没有线索,但黄河封冻,必然是人力所为。”
太攀说着,满脸的凝重,“在黄河封冻的最初,那冰层当中,有修行者的真元流转,以避免那冰层,被人为击碎。”
“而且那真元,绝对不是神境修行者所能凝聚出来的。”
“可惜到如今,那真元,相比已经快要消散了。”
“道兄,对于黄河的变局,你们宗门当中,可有什么消息?”
“虽然没有证据,但宗门推测,那黄河之畔的变局,当是由龙山道谋划而成。”
说到这里,徐求道的目光当中,也是有了几分阴翳。
“只是,天下变局才刚刚开始,龙山道便已经是派出了合道半仙的存在,这是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借此机会,改天换地了么!”
“他们难道就不担心,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越说,徐求道的脸色,便是越发的凝重。
帝国境内,九大宗派当中,都还不曾正式往这天下争龙的棋盘当中落子,每一个宗派,都在观望,这战争的双方,到底哪一方的机会更大,但在所有人都还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同样作为九大宗派之一的龙山道,却已经是派出了合道半仙级别的存在,参与进了这一场争端当中。
对于九大宗派而言,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很有可能涉及到九大宗派的格局的改变。
而对于徐求道而言,这同样不是一个好消息——龙山道的正式入场,意味着,九大宗派当中其他,也将很快如常,而合道半仙入场之后,他们这般的神境大修,只能成为棋子,哪怕他是道子,也不例外。
最重要的是,九大宗派的入场,意味着这一场变局结束的时间,可能会超乎想象的快——然而对于徐求道的野心和谋划而言,最需要,最缺少的,便是时间。
若是这一场叛乱,能够如同史书上其他的战争那般,持续数十年,甚至于数百年,那徐求道便有相当大的把握,在这数十年间,令自己在昆仑山中,占据相当的权位,同时也令他扶持出来的人手,在其他的宗派当中,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以此为他谋划九大宗派奠定最为坚实的基础。
但此刻,那黄河之上突如其来的变局,几乎是对徐求道的谋划,宣判了死刑!
若是这一场争端,在短短的几年,甚至于一年之内,便结束的话,那徐求道再如何的自负天资决定,也没有把握,在这一年之内,在昆仑山中,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甚至,区区一年的时间,连他在九大宗派当中,寻找棋子的时间,都不够用。
“谁知道呢?”
“或许他们真的有把握也不一定!”
“又或者,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太攀也是摇了摇头。
对于这帝国的混乱和安定,若是能够选择,太攀自然也是希望这帝国陷入混乱当中,因为越是混乱,那些妖灵们,隐藏起来求生的机会,才是越大,而局势越是平稳,那每一个地方出现的生面孔,就越是的引人注目,从而是叫那些妖灵们求生,愈加的艰难。
“不过徐道兄也不必担心。”
“这么一遭之后,这一场变局想要结束,怕也还早得很!”
“晁错这么一手,剥离了七王的大义,如此一来,哪怕七王夺去了天下,但以这种方式夺取的天下,又怎么可能保持平稳?”
“说不得,其内的暗流,会更加的汹涌!”
“那个时候,会更加的便于你我行事,也未可知!”太攀安慰了一句,他也有些担心,徐求道为此就放弃了他的谋划——徐求道的谋划当中,看起来太攀只是作为棋子而存在的,但实际上,对于这谋划对于太攀的意义,远远的超过了对于徐求道的意义。
就好像太攀先前安慰徐求道的言语那般,七王以判断的方式夺取了天下,不代表这天下重归于平稳,而同样的,徐求道以这种方式,掌控,甚至压服九大宗派,也不代表,修行者的格局,会平稳下去。
徐求道的谋划成功之后,修行界的格局,只会因此更加的云波诡谲,风云激荡,而妖灵们处境,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也会更加的有回旋的余地。
“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徐求道说着,脸上的凝重之色,没有丝毫的消减。
“不过话说回来,道兄你却是叫我有几分惊异。”
“人手不招也就罢了,一招,就招了一个妖灵!”
“这不正好么!”太攀低下头,双手捧住面前的杯盏,杯盏当中,闪烁着光华的露珠四下滚动着,而太攀的目光,在这露珠的映照之下,亦是熠熠生辉。
“这帝国当中,那些妖灵们,无处可去。”
“对于我们而言,这些妖灵,不就是最好的棋子?”
“话虽如此,只是,那些妖灵们,个性桀骜,怕是没那么好用!”徐求道的目光当中,也是有了些涟漪。
“怕什么,无非只是一个尝试而已。”
“且先看看这妖灵,到底合不合用。”
“若是合用的话,便招揽更多的妖灵为用。”
“若是不合用的话,找个机会送走他,也就是了。”太攀言语之间,凌冽之气,隐隐的逸散出来。
“这倒是不太像道友的作风。”感受着太攀言语当中透露出来的凌冽之气,徐求道目光当中的涟漪,越发的明显起来。
“道兄你若是往黄河之畔的沙场走上一遭,你就知道,我这般的作风,才是最争取的。”
“而且,我虽然于妖灵有交情,但也只是针对那一个妖灵而言!”
“其他的妖灵,与我而言,只是陌生人,既然是陌生人,又有什么不能谋算的?”太攀内心当中,一边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和语气,一边飞快的出声。
余姚进入这九首,本来就是太攀的一次试探,而他对徐求道所说的言语,也是他早就编出来的——如今,除开九首这新生的组织之外,妖灵们几乎不可能有抱团求生的机会,便是入了其他的宗派寻求庇佑,那些宗派,也不可能容许那些妖灵们,聚于一处。
是以,太攀思来想去之下,还是觉得,在这帝国当中,这新生的九首,或许便是对于那些妖灵同族们而言,最好的归宿所在。
在这不问立场,不问身份的九首当中,那些妖灵们,才有可能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得到最多的成长的时间和机会——而此时,太攀向徐求道灌输的,便是这样一个概念。
徐求道不是蠢人,太攀只是这么一引导,徐求道就已经在考虑,妖灵的存在,对于九首的意义。
对于这九首而言,妖灵们的存在,不会有丝毫的害处,反而相反,妖灵们的存在,对于九首而言,有着不可或缺的好处。
——随着九首的发展和壮大,九首的存在,迟早会被人所察觉,而这样的一个组织,必然会受到九大宗派的打击,而且九大宗派当中,对于九个蛇首的身份,也必然会不懈的追查——妖灵们的存在,在作为九首当中,最锋利的刀的同时,还能叫那些人在追查九首的时候,不自觉的,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到妖灵们的身上,从而是避免蛇首们暴露的可能。
“这倒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