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碧枯湾外三十里。
这是一座小湖,湖面在微风吹拂下荡起层层涟漪,湖边青草依依,树繁林茂,几只小鸟在湖边一块大石上跳来跳去,它们叽叽喳喳叫着仿佛在说笑又像是在争论。它们即使在争吵也不过是为了一只虫子或是两个搭窝的树枝,因为对于它们而言,最重要的便是虫子,它们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江湖恩怨。
在大石旁边的草地上,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人趴在地上,此人衣服上满是血迹,背后衣服被划开几道口子,自口子处渗出血来,仅有的一只手臂紧紧地握着一把铁片一般的剑。
这人正是忏悔者断刀奈良,此时的他身上虽负了伤,但身体伤痛没有大碍,心中的伤却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他难以接受的是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绝望而无奈的眼睛,眼中含着酸楚的泪水,仿佛有无限的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时间所剩无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应该说些最想说的话,可是对于她而言心中所有话语都是一般的重要,都想对眼前这个男子细细说来。
可是不能,她必须要离开,不是她厌倦了他,而是她不想看着他死。
她转身离去,头也不回说道:“奈良,保重。”
声音颤抖充满了不忍。
奈良趴在地上想起她的模样心中酸楚非常,望着微波依依的湖水,此时水面倒映着四周群山和天空,仿佛置身环宇之中。
这湖面景色好似哪里见过?
奈良忽地想了起来,当日诸葛礼带着他和萧西西就是泛舟在这样的一座湖上,只是当日的景色要比此时美得多,不仅是那座湖湖面水平如镜,更重要的是当然舟中还有另一人。
然而此时奈良却是孤独一人。
一把冰冷的剑忽然插入他的背心,奈良眉头皱了皱,并未回头,眼睛依旧盯着面前的湖水,心中想到:
“难道我今日便要死在此地了吗?”
半月前,八关小道之上。
萧西西嘴上哼着曲子牵着马一蹦一跳地在前面走着,另一只手上拿着树枝随着步伐摆来摆去。
看起来她心情十分不错。
奈良牵着马看着她,心中回忆着刚认识她时她的模样。
他刚认识萧西西之时她便就如此开朗活泼,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随便一说便是一个时辰,开口便能背一整本书。
在奈良看来,成为凤凰剑仙一般剑术大家兴许还有可能,练个十年二十年总会有所成就,但要成为萧西西一般博闻强识的人可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在奈良眼中,这个开朗话多的女子便如迷一般,每次见她笑容奈良都仔细瞧着,想从笑容之中看出她内心的秘密。
可是后来萧西西的笑容渐渐少了,因为他们遇到了许多人许多事。
杨错、诸葛礼、东方盈、古婆婆、古奇……每个人都让她或是喜,或是悲,或是怒,或是惧,如此种种让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少了。
但今日她仿佛又放松了下来,奈良见她又回到了往日模样心中也轻松不少,牵着马缓缓走着,开口说道:“萧姑娘,你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萧西西哼着曲一蹦一跳走着,头也不回说道:“当然开心了,咱们解决了四关守者离水族又近了一步,只要再打倒三人便可过了八关了。”
奈良脚步沉稳,跟着她一步一步走着,说道:“应该是四人才是,八关已通四关,再打败四人方可到碧枯湾。”
萧西西“嗯嗯”两声,说道:“反正便是胜利在望了,五人和四人感觉差出许多,还有五人之时便觉遥遥无期,但还剩四人就不一样了,只要打败一个,然后再打败一个,接着再打败一个便可到了。”
奈良看着前方的路,随口说道:“应该再打败一个才可以。”
萧西西伸出指头掰了掰,口中喃喃道:“打败一个,再打败一个……”
她嘟囔半晌觉得越算越乱,索性一挥手说道:“反正就要到了。”
其实她心里高兴并不是因为此事,她一直想着前两日她被古奇蛊惑差点死在奈良手上之事。
当时奈良以为她已经死了,持着匕首要自杀去陪她,要不是古奇也以为萧西西死了从而没有继续控制她让她得隙救了奈良,否则他就真的为她而死了。
每每想到此事,萧西西心中都开心不已,她本来觉得自相识以来都是自己主动陪着奈良,觉得自己更依赖于他,但经此事之后她知道自己在奈良心中也有一定的分量。
萧西西又想起来此事,停住脚步捂嘴嘻嘻笑了起来。
奈良见她嘻嘻傻笑心中不解,摇了摇头慢慢行走。
四周还是茂密树林,但可以看出来周围景物渐渐开阔起来,二人应该快要走出林子了。
奈良看着前方悠长小路,开口问道:“萧姑娘,这五关守者是个怎样的人?”
听闻所言,萧西西脸上漏出厌恶神色,说道:“五关守者名叫廉豹,江湖上都叫他捉影剑暴君廉豹,此人功夫不知道什么门路,了解他的人也不多,但他性格残暴是远近闻名。但凡与他比试输了的人没有一个活着离开的,而且他喜好虐待败者,总是想尽办法侮辱比试之人并将他们残忍杀死。此人江湖上的名声相当差,许多人都想杀了他,奈何他功夫了得,一对一少有敌手,想杀他之人并未得手反倒是被他杀了。后来人们忍无可忍,便就不顾江湖规矩召集了数十人打算击杀他,可是最终还是让他逃了,他觉得江湖上再难容身,便就投靠水族做了个八关守者。”
萧西西定住脚步,回头面带担忧说道:“奈良,你与他交手一定要小心,但凡这种飞扬跋扈残忍好杀的人都有些真本事,千万不可轻敌,而且一旦动起手来就要做生死相搏,不能手下留情。”
奈良见她神色担忧心中一暖,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萧西西嘻嘻一笑,又走到前面继续赶路。
她现在对他信心十足,不仅因为他功夫高超,还因为他手中的慈悲剑。古奇以破布偶控制住她之时,要不是慈悲剑通灵,恐怕她早就死在了奈良剑下,由此她便知道,奈良手中的剑便如传说一般,是难得的利器。
奈良口中念着廉豹名号,说道:“沈非的剑叫作‘承影剑’,此名是白帝秦无涯所起,因为此剑没于影中无影无形。廉豹的名号是捉影剑暴君廉豹,不知这个‘捉影剑’是因何而得名?”
萧西西想了想,说道:“这我也不知道,恐怕也是一把神物,你与他对敌便以神物功法相搏好了,以免他突然使出神物你措手不及。”
奈良心中猜测着廉豹捉影剑功法,并不是十分担心,因为自从闯荡江湖以来,他听说过或是遇到的厉害的人物都不是靠着神物立威。
比如活了三百年的璃妃,一提此人的名号无不是瑟瑟发抖,三百年来全靠她江湖上才没有造成太多的杀孽。无论手中有如何强大神物的人都逃不过她的掌心,三百年间除了沈非他们几人没有人见过她后活着离开的。
再说常伴她身旁的武和尚,这人也是没有神物,只有一把精钢铸的僧棍,但沈非五人合力攻他也没能胜过他,反倒被打得奄奄一息,可见武和尚功夫之高,远胜许多拥有神物之人。
还有千靥宫主苏念,虽然有水月镜,但这个神物没有任何办法伤人,顶多算个障眼法,可是苏念凭借这个障眼法在短时间内竟然灭了数家名门望派,就连可以与鬼族一战的望月宫也灭在她手。
曾经默默无闻毫无功夫的一个丫头,竟然让江湖中人闻之色变。
鬼族韩先生也可算作一位,他是鬼族唯一一个不会鬼道功夫的人,可是就是这么个人却坐到了左护法之位,仅仅比族长低一级。韩先生自小喜好走南闯北结交好友,上至名门大派之主下至路边乞丐,各种人物他都有结交,深谙神物相克之理,凭借这些好友和自身智谋他可以战胜比他强百倍的人,他虽功夫不高,但江湖上没人敢小觑。
这些事或是奈良亲身经历或是听沈非所说,他从中明白一个道理,越是看起来强大的人未必强大,看起来弱小的人也不一定弱小。拥有神物的人大多依靠神物,觉得只要有神物的力量便可战无不胜,但是他们却忘了,人最重要的不是外部兵刃而是内心的睿智或狡诈。
二人又走了两日总算走出了这片树林。
一出树林豁然开朗,一条小路蜿蜒眼前,路边一排小树,鼻子一嗅已经可以闻到海风的特有的味道,远远看去,一片陆地延伸而去,接着是一片汪洋,远处海天一线,落日悬在海边看来马上变要消失不见。
看着如此景色,萧西西心情更是大好,闭着眼睛含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感叹道:“总算出来了,再也不用忍受林子里的闷热了。”
奈良也觉海风吹面十分舒适,说道:“已见海岸,看来我们沿着此路一直向南走便可到达五关所在。”
听到五关所在,萧西西心情略微一沉,她可不想见那暴君廉豹,但是又没有办法,要想去碧枯湾必须要打败八关守者。
奈良抬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道:“天要黑了,咱们向前再走七八里,如果见不到五关所在,咱们就露宿一晚。”
萧西西不情愿地翻身上马,催马缓缓而行,心中期盼着五关离得远些。
太阳向着海面缓缓沉去,映的天边晚霞一片。
刚走没几步,只见小路之旁出现一块方圆百丈的空地,这片空地上一棵树都没有,地上铺的都是一块块石板,只有正中心有座房子。
萧西西看着此番景象心中叹了口气,毫无兴致地翻身下了马。
平白无故出现一座房子,不用想也知道此地便是五关所在。
奈良下了马,将马拴在一旁树上,缓步向空地走去。
走近几步发现空地屋旁聚着一群人,当中一人身材魁梧,头发根根直立,一张圆脸带着怒色,一对铜铃般的眼睛狠狠瞪着,此时正躺在一副躺椅上喝着茶水。
想必是白日闷热,此时趁着日头沉西在此地纳凉歇息。
在他身旁围了五人,一人手持蒲扇战战兢兢扇着风,地上跪着两人,正双手握拳为他轻轻捶着腿,身后还站着两人,一人手上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茶壶水果之物。
这些人身材瘦削脸色蜡黄衣衫破烂,手上脸上漏出的地方都是一道道的伤痕。
见此情景,萧西西没好气嘟囔道:“此人好大的排场。”
奈良也是心中不快,他自小在西山帮被人当作奴仆一般驱使,最看不惯奴役他人之人。
傍晚天气渐凉,跪在地上的一个奴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如此捶腿的手不由得一滞。
躺椅上的大汉眼睛一瞪,将茶碗放到一旁茶几之上。
跪地奴仆见他生怒,脸色一白,双手不住地颤抖,满脸都是恐惧神情。
大汉缓缓坐直身子,盯着跪地奴仆。
奴仆额上冷汗唰唰掉落,身子往后一挪,颤抖说道:“主人饶命……主人饶命!”
脑袋重重磕在地上,瞬间便渗出血来。
他磕了十几个头,见大汉没有反应,小心翼翼直起了腰,低着眉头面带祈求看着躺椅大汉。
“转过头去。”大汉沉声说道。
跪地奴仆脸上又白了几分,眼睛睁得溜圆,牙齿“咯咯”直响,虽然害怕但还是慢慢将头转了过去。
他一转头正面向奈良二人,奈良抬眼看他,只见他脸上满是恐惧,仿佛见到了死亡一般。
大汉伸手自躺椅旁拿起一把剑来,这把剑剑身乌黑,剑刃细长,拿在手上如同握了根烧黑的竹杆一般。
“唰”地一声,剑刃飘过,跪地奴仆一只胳膊齐肩而下。
由于出剑较快,奴仆并未感觉疼痛,他看着掉到地上的胳膊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还伸出左手将断臂拿了起来。
他将断臂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向着奈良方向伸了伸,好似再说:“你看,这有个手臂。”
断臂处“呲”地一声喷出血来,奴仆眼白一番,躺倒在地。
其他奴仆眼睛睁得滚圆,无不是浑身轻轻颤抖。
摇着蒲扇的奴仆脸上汗水哒哒地滴到地上,他虽害怕但手上一直不停,因为他的主人并未叫他停下来。
身后奴仆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上面茶壶一晃与托盘发出哒哒磕碰之声。他害怕声音被大汉发现,不住地想控制住手,可是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手上还是颤抖不止,好在大汉并未发现异响。
“把他拖去后院喂狗!”大汉又躺回躺椅上说道。
身后端着托盘的奴仆如释重负,急忙将托盘放到一边,向前走几步将断臂夹在腋下,然后拖着断臂之人向小屋后院走去。
他行动熟练,看来平日没少做过类似之事。
萧西西早已吓得定住脚步,脸上没有了血色。
奈良皱着眉头心中盛怒不已。
他知道此人便是捉影剑暴君廉豹,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残暴不仁。
廉豹早已发现奈良二人,他之所以斩掉奴仆一臂也是为了向奈良示威,或是故意侮辱于他。
“你们是来挑战我的?”廉豹喝着茶水满不在意问道。
奈良向前两步,语气平淡说道:“不是。”
萧西西向他看去,不知何意。
“哦?”廉豹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奈良,说道:“那你来作何?”
“我是来杀你的!”奈良抽出慈悲剑用力一挥,将石板地面划出一道火星。
廉豹默不作声,眼神狠辣盯着奈良,身旁奴仆瑟瑟发抖地站在身后。
落日已经没入海中,将一片漆黑撒向地面。
廉豹盯了奈良半晌,脸色一松向身后仰躺下,抬起茶碗喝了口茶,说道:“我今日不想再杀人了,明日申时再来领死。”
奈良转过身来,看了看落日方向。
此时日头虽已没入海中,但余晖仍旧将落下处映照得桔红。
“看看这落日吧。”奈良说道。
廉豹不知何意,放下茶碗看着奈良,等他继续说下去。
“明日便就看不到了。”奈良说完伸手牵住萧西西,抬步向来路走去。
廉豹铜铃一般的眼睛又瞪了瞪,看着二人越走越远。
西阳余晖散去,深邃的天空如无边大海一般归于黑寂。
二人离开空地向来路走了一阵,寻了个干净地方生火休息。
萧西西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眼睛盯着跳跃的篝火,心中还在想着刚才被杀的奴仆绝望的眼神。
她将双腿用力抱了抱,脸上露出恐惧神色。
奈良将她神情看在眼里,从包裹里拿出水囊,打开木塞递给她说道:“你放心,明日我便杀了他,让他以后不能胡作非为。”
一边说一边将包裹中的干粮肉干拿出来递给萧西西。
萧西西伸手接过,夹了一小块干粮轻轻送入口中细细嚼了起来,眼神依旧望着温暖的篝火。
“我觉得其中有蹊跷。”萧西西满脸担忧说道。
奈良坐在她身旁,拿起一个干粮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问道:“何事蹊跷?”
萧西西放下手上干粮,转头看着奈良认真说道:“廉豹住处四周没有树木,地上也都是石板,寻常人断然不会如此布置,弄不好其中有什么机关陷阱。”
奈良口中嚼着干粮,伸手拿起一旁树枝挑了挑火中木棍,沉声不语。
他心中也有所怀疑,南海这里日头本来就烈,满院石板受阳光一晒更是炙烤非常,寻常人肯定不会如此做,况且上面一棵树也没有,白日出来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找不到。
萧西西将下巴枕在双臂之上,白皙脸庞脸被火光照得通红,说道:“刚才你向他挑战,言语上已经说的明白你是来杀他的,如此情况,一般是不会拒绝的。可是他偏偏说让你明日申时去,不是午时,不是巳时,偏偏是申时。”
她转头皱眉看着奈良,说道:“现在这个月份申时已经算是傍晚了,哪有比试挑这时间的,而且他还说明白是申时,难道其他时辰他不能比试,或是其他时辰他功力较弱?”
奈良拿着树枝挑着篝火的手一滞,心中若有所思。
确实如她所言,一般定比试时间顶多说个明日上午或是下午,很少有说的这么细的。廉豹是五关守者平日也没什么其他事要做,也不会有其他人前来比试,肯定不是有事耽搁才定的申时。
那么他是为了什么,奈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萧西西将干粮吃了两口便就放到一旁。
她心中担忧奈良吃不下东西,眼睛盯着篝火,用力思索着看过的剑谱遇到的剑客,想从其中得到些线索。
夜晚风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令人恐惧的不是摆在眼前的刀剑,而是未知的事物。
萧西西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其中缘由,反倒是越想心中越乱,她知道再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赌气地一脚将地上的木棍踢到一旁。
木棍在地上滚了两滚将一块石子撞飞而去,石子哒哒地滚到一旁草丛之中。
萧西西忽地想到什么,蹭地站起身来对奈良说道:“他让我们明日申时去肯定对他有利,不如我们今晚便去将他杀了了事,反正我们现在不是比试,只是想要杀了他。”
奈良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已经与他定好明日申时前去挑战,如果晚间再去偷袭不是大丈夫所为,况且我们既然来闯关便该按照闯关的规矩来。”
听他如此说,萧西西噘了噘嘴又坐了下来,手支着下巴满脸不快,心中埋怨奈良不懂得变通。
她负气独自坐了半晌,忽地脑中灵光一现,眼睛一亮心中想到什么。
侧头看了看奈良,见他正挑着火中树枝并未看她,捂嘴嘻嘻一笑,心中有了主意。
匆匆吃完饭食,萧西西背手起身说道:“那个……夜晚风大,我去那边石头后面睡。”
接着又抖了抖衣领,伸手扇了扇风,说道:“哎呀,今天真是热,看来晚上得脱衣服睡觉了,你可不要趁我熟睡过来偷看呦。”
说着向奈良狡黠一笑,然后身形僵硬地快步向大石头走去,走到石头边时一闪身便藏到了石头后面。
奈良愣了愣,不明白她举止为何如此做作。
他也没多想,捧了几捧土将篝火扑灭,然后将包裹重新包好,四下看了看寻了个大树躺在下面。
一阵微风吹来,他将身上衣服紧了紧。
月挂当空,万籁俱寂,些许虫鸣偶尔响起。
半个时辰后,萧西西自大石后面探出头来看了看躺在树下的奈良。
此时他眼睛紧闭呼吸平缓粗重,显然已经睡熟了。
萧西西脸上一喜,心想你总算睡着了。
她四下看了看,踮起脚尖悄悄地从大石后面走了出来,看准方向向一旁小路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奈良,见他仍自熟睡心中一安,继续蹑足前行。
她如做贼一般,顶着满头星光提着手踮着脚一步一步缓缓行走。
“咔嚓”一声,她的脚踩在一根干枯树枝之上。
萧西西心中一颤,顿时定住身形,如石像一般静立不动。
奈良受了惊动,口中含糊两声翻了个身。
萧西西竖着耳朵一动不动静听身后声响。
过了不久身后又传来粗缓呼吸声。
萧西西舒了口气,定了定神,低头看着路面继续蹑足行走,每迈出一步都停顿半刻听听身后奈良声响。
走了一炷香时间总算离得远了,她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奈良,于是迈开步伐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