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大强身上的小市民特质有一个特别大的好处就是,他从来都会趋利避害,并且能够想方设法来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尽可能大的利益。
比如这次他考虑了一下,他只需要付出好好背书,好好修炼,这样小的代价,就可以免去以后他失去婆娘的风险,更别说还有可能能把看不顺眼的姓云的男人全部都揍一遍,所以他也很干脆的就认真背书修炼了。
栯阳起初还以为他会跟以前一样面那么三两天就没了兴趣。言语已经早上好了,尽可能的在这三两天内给他尽可能多的学习内容,可是这回偏偏出了岔子,这货竟然真的开始认真起来了。
一个打坐冥想,就坐过去了一整个夏天和秋天,再睁开眼的时候都已经开始下雪了。
栯阳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晚看一看房间里打坐的鱼大强,以防他又走火入魔的迹象,及时阻止,不过幸好,虽然偶尔头上会冒一冒烟,或者是身上衣服受不了灵气的逼迫越来越破烂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不好的现象。
看完了鱼大强,她就开始收拾自家的小院子,洗衣服喂一喂新买的乌龟,然后就出门去买菜,回来在做饭,午后没事的时候就拿着小花处给院子里新种的花花草草除虫施肥,太阳太大的时候就会在屋檐下放上两把椅子,拼成小床美滋滋的躺在上面午睡,傍晚时也会到胡同口去看来大家跟来往的货郎们讨价还价,有时候也有走四方的艺人表演,溜达完了回来吃过饭就洗漱睡觉,日子过得平淡而安宁。
就是偶尔会有些寂寞,那个总是把她惹的气的暴跳的蠢货,如今都不能跟她斗嘴皮子了,安静的过分。
鱼大强睁开眼时,栯阳正穿着一身淡黄色的毛领夹袄,蹲在对面厨房廊檐下拿着几块小肉喂着挪到了廊下水盆里的乌龟,偶然一抬头,和他看了一个对眼。
她手里的肉一下子被那只乌龟给抢走了,甚至那乌龟抢了太急,还把她的手咬了一口,没有破,倒是留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可她好像还是无知无觉,一直盯着这边。
鱼大强这次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心境有些变化,但是又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变化,只觉得看什么都开阔了许多,不过一看到栯阳的眼,他就动了。
“嘿,你个小娘皮到底还是背着老子养了乌龟。”
鱼大强一开口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声音变得沙哑极了,不可否认也变得非常有磁性。
他从床榻上跳了起来,跑到周边就灌了大半壶的凉水。
对面的栯阳听到他那一句不太熟悉的声调,却是万分熟悉的语气的话,只觉得被他醒过来这个消息给冲击的快要跑出去的灵魂瞬间回体。
人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在这个烦人的家伙一个字儿不说的时候,觉得特别的寂寞安静,可是一旦他开口了,又是同样的欠揍,恨不得带把他嘴重新给封起来。
栯阳立马跑了回去,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脚步是多么的勤快,几乎是飞奔着过去的。
栯阳抢过了他手里的凉水,道:“你怎么就这么乱灌一气啊,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天气呀?”
鱼大强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夏天,道:“还能是什么天气啊?我都快热死了。”
栯阳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他红光满面,精神饱满的不行,这一刻他身上的灵气,连她这个普通人都能感受得到。
栯阳心里永远是特别惊讶的,还是头一次看到人一出关就灵气外放成这个样子,她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能不能把你放出来的灵气收回去?”
她已经感觉到周围有些蠢蠢欲动,也不知道他这身上的灵气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栯阳感觉蠢蠢欲动的并不是特指人,而是一些小的精怪更容易被吸引,比如那只盆里的乌龟,原本半天都懒得挪动一步的,这会儿都已经爬进门槛了。
鱼大强闻言也仔细的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除了好像有一丢丢的臭。
“唔,我是不是错过午饭了?还有你怎么穿的这么严实?不热吗?”
栯阳这一下子笑了,道:“那你错过了可不是一顿午饭,可是上百顿了。”
鱼大强一头雾水,不太明白他说的什么话,顺着她抬起的下巴示意,转头看到窗外的飘落的初雪,身子还跟着晃了一下,不可置信的一下子扑到了窗边,仔仔细细地伸手去感受了一把冰凉的初雪,然后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走错地方”的表情回头。
栯阳笑道:“这有什么的?修仙之人,一个闭关,十年乃至百年都是小事,等你成为仙人,大梦一场,怕是万年都过去了。”
鱼大强眼珠子都不会动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栯阳歪了歪头,忽而笑道:“你这次一闭眼,再睁开时只过了小半年,说不定下次你再入个定,睁开眼我都已经白发苍苍了呢,哎呀,想想真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你看到我都不想认了。”
栯阳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却发现对面的人没有任何的玩笑身上,莫名感觉周围有点冷。
“你在想什么?”栯阳过去拉着他的手坐到了桌边,道,“锅里我还温着鸡汤,你坐着,我给你盛点过来,不要再这么惊讶啦,你以后这种事儿会时常发生的,你放心,这是好事,我都看出来你这次进步颇大。”
栯阳刚要转身去厨房,却被人拦腰搂住了,男人贴着她的后腰,搂的很紧,栯阳忽然就心软了。
她转过身搂着他的大脑袋,摸了摸,道:“没事的,真的没事的,白云苍狗,只不过是周而复始,不要担心你闭关时错过的那些时间,往后总会有加倍的时间补偿你的。”
鱼大强闷声道:“你有害怕吗?”
栯阳突然就想哭了,默了会儿道:“不怕,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
鱼大强道:“我不想学你交给我的这些了,我想学别的。”
“嗯?别的?你想学什么呢?”
“共命的,你不要跟我说,一定要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修为,才能够做到什么样的共命,我知道你总归是有办法的,就是普通人,我也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了逆天改命,平均寿命的。”
栯阳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难道这次闭关让他智商也跟着一起长了?为什么讲话又开始一针见血了?
“哪里有那样的法子啊,逆天改命,可是会受到天谴呢,,”
鱼大强突然抬头定定的看着她,那双越发狭长温柔的眼,慢慢变得深沉,再也看不到底,栯阳忽然就感受到了心虚气短,心肝也跟着蹦蹦跳了起来。
为什么感觉他那眼尾的小红痣变得越发勾人了?
栯阳深吸了两口气道:“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鱼大强坚持了一会儿,才松开手,垂着头的模样让人感觉有点心酸。
鱼大强轻声道:“可是我害怕,我害怕一睁眼,夏天变成冬天,更害怕,我一睁眼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栯阳出门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去了厨房。
鱼大强看着已经爬到他脚下的那只乌龟,抬脚踢了踢,真沉,也不知道喂了多少的肉,一个洗脸盆估计都装不下它,估摸着得是几十年的老乌龟了。
老乌龟被踢了,也一点都不恼,反而伸出了一只缩在壳里的脖子,睁着绿豆大的眼睛盯着鱼大强,那小眼神还特别热切。
鱼大强随手在他脑袋上点了点道:“你到我这边献什么殷勤,我可没有喂你肉。”
老乌龟脑袋被点的晃了晃,鱼大强说完话以后,它竟然就转头爬走了,还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以为把这乌龟给惹恼,所以人家爬走的鱼大强:。。。这乌龟怕是成了精吧?那小脑袋给扭的人都扭不出那么好的花样。
吃饱喝足以后,鱼大强就蹲在廊檐下逗乌龟,半点没有再要继续学习的模样。
栯阳两手抱着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鱼大强沉默的反抗,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这货现在这扮可怜的手段呐,是越来越高明的,以前还没什么心机的,总是用大喊大叫来掩饰他真正的心意,总让你去猜,去摸他的心思,得了,这会儿人家就开始聪明了,这别扭的“我委屈,但我就是不说,可我还是要让你知道我委屈”模样,也真的是太难为他了。
“你真的那么想要我长命百岁?”
鱼大强吭哧吭哧道:“不是,不是百岁,是和我一样。”
他活百岁,希望她也是百岁,要是他能活千岁,虽然也希望她能千年不变。
栯阳抬头遥望天际,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道:“鱼大强,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实际上那天你激发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已经是对你造成莫大的伤害,你要知道我们俩之间的确是不对等的,真正的不对等在于,你是天才,而我却是废材,我之于你,实则是负累更多一些,我天生不能修炼,甚至连普通人的体质都比不上,一旦我一个人甚至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所以,即便是有共命的法子,我也不会告诉你。”
不得不说,栯阳之前是一直考虑着能借共命,来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更安全些,可是这一路走来,无尽海上他追上来的时候,她就打消这个念头了,哪怕她的体质是天生炉鼎,会对他有极大的好处,可是实际上越是这样的,他越容易成为别人攻击他的目标,倘若他日后对她越来越上心,那么自己又迟早会成为他最大的软肋,还不如就这百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多受些好处,按照他的修炼速度,百年后无论如何也已经是一个大能,然后自己再给她留下修炼的秘籍,他一步一步的脚踏实地得修炼,得道飞仙应该会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快,而那时候,世界上又没有了她这个人,他的软肋自然而然的也就消失了。
栯阳很喜欢现在的日子,平淡而安宁,不必去想那些仇恨,不必在意自己的废材体质,不必承受世人异样的眼光,更不必担心自己随时会被人当做东西抢夺,她想,如果这人间的百年,自己都能够在这样安逸的日子里度过,想必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
鱼大强道:“这个法子是只有你知道吗?”
栯阳瞳孔缩了缩,不是太明白她什么意思。
鱼大强道:“如果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么我总会找到另外知道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到时候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获取这个法子,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说我不会逼你的。”
栯阳:。。。为什么你讲话越来越一本正经?
鱼大强低头拨弄着乌龟道:“我也早跟你说过的,我并不在意修仙,一开始是你要我修仙,后来是不得不修仙,你不曾问过我是不是想要活这千万年,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选择自己只过百年呢?”
栯阳感觉手脚都被冻得僵住了,心神俱震,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鱼大强道:“你不是我,但你替我做了决定,我接受了,因为你是我的婆娘,那么如今作为你当家的的我,是不是也能替你做一回决定呢?又或者说,你并不怕我在你过完这百年以后,会无聊得自爆?”
“胡说八道什么?!”栯阳突然带着哭腔吼了出来,道:“怎么可以这样乱说自己呢?你又发什么疯?”
鱼大强抬头飘忽的看着她,道:“我打坐的时候,看到了未来一些事。”
栯阳眼皮跟着跳了跳,感觉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看到这片大陆都陷入了烽烟狼火,我到处在找你却找不到,我那时想着可能就是因为这些烟火太多了,让我看不见你,所以我就提枪上马,平定这天下,可是我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你,你就戴着人皮面具骗我,说自己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