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大强打坐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做了一个梦,而且这个梦无比的真实,就好像真的是他自己经历过的一辈子似的。
栯阳听着听着就有些恍惚起来,她想起来,这段时间每次午睡的时候,也总是做着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梦,这些梦都是一些碎片,却又是连贯着的。
鱼大强这般提起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梦都清晰了起来,带了一点恍惚的问道:“那个梦里你叫长牙?”
鱼大强愣了愣,道:“你是寻栯?”
如此栯阳觉得,那场梦或许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梦,那或许真的是他们两个经历的一辈子。
栯阳记得,梦个梦之间是不同的,普通人做一场梦也就梦过去了,但倘若是仙人,有时候梦一场就是在历劫了,他那一方梦里的世界里的人,都只是陪他历劫的路人罢了。
栯阳想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可笑,觉得自己可能是想象力太过丰富了,鱼大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已经成仙的人呐,与其说相信他,是真的有可能已经成仙了,她更倾向于相信,他们又一次被人算计了,又被人送进了梦魇。
因为那场梦根本就不是一场好梦,纯粹就是让他们两个难过的。
鱼大强就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猛的跳了起来,瞪着栯阳,嘴巴长了张,想要吼一些什么,可是嗓子却被堵住了,最后干脆一跺脚,转头就跑出去了。
栯阳甩了甩脑袋,喊了声道:“还下着雪呢,你跑什么啊?”
鱼大强一溜烟的就不见了人影,栯阳感觉自己气的又脑壳疼,踢了踢旁边乌龟的水盆,嘀咕道:“还有脸生气呢,天下谁不知道你长牙将军,太平侯爷的名声啊,还有脸在这跟我得瑟,梦里我死的时候听说你可都有八百个姬妾了。”
栯阳嘴里还没嘀咕完呢,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还跑的没影的男人又突然蹲在她脚边的。
鱼大强憋了憋,迅速拿出自己的手,然后握紧了栯阳的手,吭哧吭哧道:“你说过你不骗我的,可你看看那场梦里你骗了我多少回。”
“那你还跟人家学什么文邹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回头就带着你八百个姬妾巡游天下,你脸疼不疼?”
鱼大强纳闷道:“什么八百个姬妾?你是说那些跳舞给我看的人?可能不都是戏班子的人吗?”
“呵呵,是不是的将军,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可不知道,你可是开国名将,封王拜相,我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好置喙的?”
鱼大强眉头皱的更紧了,她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面无表情道:“你还有脸跟我说这个?又不是你怂恿我,还哭着跟我说,你家里的人都被那个昏君给杀了,我会跟着人家起义军去造反?哦,我辛辛苦苦打仗我错了呗?我封王拜相要给你荣华富贵也错了呗?我辛辛苦苦满天下的去找你也错了呗?”
栯阳忽然有点心虚,哼哼道:“那你,那你后来,后来找不到我怎么办啦?”
鱼大强冷笑道:“我还能怎么样?你又想要我怎么样?”
栯阳不自在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回想起来,梦里的那一切,嗯,想想其实自己挺不地道的,只不过,梦里的那个她根本就没有现实的记忆呀,哪里知道这个蠢货是一个一旦执着就能豁出去命坚持的人呢。
“咳咳,那,那我就不揪着你那什么八百个姬妾的事了,你也别,别再计较,我不认你这事了。”
鱼大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低头就咬了栯阳手一口,咬的还不清,立马留了一串牙印。
“哎?你,你怎么也咬人啊?我不疼的吗?”
“呵呵,就准你咬我,不准我咬你?我告诉你,你这个小娘们儿就是个没心肝的,你知道吗?你知道我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只找到你的墓碑是什么心情吗?我当时气的都差点给你的坟掘了,你信不信?”
栯阳愣了愣,道:“额,我都留了遗言,让把我葬的隐秘一些,怎么还是被你找到了?”
“你也知道那场梦里我是开国将军,那皇位都是我让给人家的,我让他帮我查个人不行吗?我跟他说了,规定时间内要是找不到你,我就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哎哟,鱼大强,我发现你成长的方式跟别人有些与众不同。”
“嗯?”
“别人要么就是靠老师教的,或者就是亲身经历,你倒好,每次想要成长的时候,就大梦一场,在梦里什么都经历够了,也做尽了,醒来之后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了,啧啧,鱼大强,你真挺厉害的。”
鱼大强冷笑道:“你这是在故意的扯离话题?”
栯阳认真脸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很想知道,那个扬言追到天涯都要杀了你的山大王,最后有没有找到你啊?”
“有啊,他临死前我还去看过他呢。”
“那还挺有缘的,正好人家死前你赶过去了。”
鱼大强敷衍得“嗯”一声,道:“他看到我可能太激动了,连着地上蹦了三下,倒下去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栯阳:。。。你这真的是去给人送终的。
“行,那行,那你就别跟我气啦,那就是一场梦嘛,我发誓,现实中我绝对绝对不会不认你的,就算有一天我白发苍苍,脸上沟壑纵横,丑的我自己都不想看了,我也不会不认你的,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寿数到了,也一定一定会赖在你身边,然后在奈何桥边等着成仙的你来接我。”
栯阳顺杆子上了搂着鱼大强的胳膊,撒娇的摇了摇。
鱼大强别扭了好一会儿,才吭哧吭哧道:“我告诉你我真的会打你的,你要不听话,我肯定会把你捆起来打的。”
栯阳根本不接他这茬,直接就钻到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蹭来蹭去,道:“你抱抱我,抱抱我吧,你不知道你打坐了这么多天,又不能跟我说话,又不能跟我交流,我一个人可难过了。”
鱼大强脸上还一副嫌弃的模样,可是手已经把人给紧紧地搂住了,哼道:“以后我不会打坐了,省的又做这些稀奇古怪的梦,把我给气的要死。”
栯阳忍不住吃吃笑了出来。
“还笑,你个小婆娘没看到你男人在生气吗?”
“哈哈,哎哎,你别撒手别撒手,你说好的,抱抱我的,抱抱我,快点快点。”
刚要撒开手好好教训人的鱼大强又特别怂得把手给抱回去了。
栯阳满足的闭上眼,再去回忆那个梦的时候,发现其实也并不是所有的都是糟糕的,总的来说,只要身边有他的话,不管多苦多难过,日子都是可以过下去的。
——
那场梦里栯阳是一个大官家的掌上明珠,自出生起就受到了万般的瞩目,祖父亲自取名为寻栯,因为传说,上古一直有一棵神树,名为栯,长在太室山头,非有缘人不可相见,已经记不清是否曾经有人真的见过这棵树,她的祖父希望她能有这个机缘,福禄绵长。
长大后的寻栯,学富五车,色艺双馨,乃至名动天下,家里父兄万分宠爱,直到她十八岁都未曾定下亲事,却被昏庸的帝王给盯上了。
家中的父兄,让她到相熟的寺庙里出来避一避风头,只可惜祸不单行,她到了寺庙没住两天,家里就传来了父兄造反被满门抄斩的噩耗,她才知道父兄让她出来并非是避帝王之祸,而是性命之祸。
噩耗一传来,她的奶母就立马点乔装打扮带她离开,一路躲过了官兵,本以为到了乡间总算可以安顿下来了,可是路过一个山头的时候,又碰上了一伙盗匪。
护着她的人在那一场霍乱里面全都死去了,只有身材最羸弱的她一个人,被奶母塞在了石头缝里躲过了。
等到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她在浑浑噩噩的从那石头缝里爬出来,可是跑到一半,她的腿被突然落下来的石头压住了,前半身染了满满的鲜血,泥土,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很奇怪的,当时她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心理,有的只是迷茫,那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未来又该去到哪里。
当那耳熟的让人心惊胆战的,瞬间踏碎她一切的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她彻底丧失了力气,就那样随意地趴在了血泊里,呆呆的抬起头,或许就这么被一刀砍了也是好的,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噩梦也该醒了。
等了许久,那马一直停在她的跟前,她才将自己的眼神聚焦起来,看清了端坐在高马之上的男人。
男人留着络腮胡子,满身的戾气,偏一双眸子犹如枯井一般,眼尾本该温柔的小红痣都变得凶神恶煞,像是阎王留下的泪,冷漠得像是周边的一切引不起他一丝的触动。
寻栯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僵掉的时候,马上的那个人突然跳了下来,在她眼里重若泰山的那个石头,在那个男人的手里,竟然就像是轻飘飘的石子一般,单手随便一推就飞了出去。
寻栯本能的说了说身体想离这个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远一些。
但是男的十分粗鲁的弯下腰,就将她直接拎起来扔在肩头,就像在扛一头猪似的,她沉默地用拳头砸了几下,男人根本无动于衷,根本不受任何影响,脚一抬就跨上了马。
马儿奔跑的时候,寻栯头上早就歪到一边的帷帽被颠掉了,头发也散了开来,因为一直被倒扛着,她胃里的东西都快全给逼出来了。
最后实在熬不过,她干脆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周围是一片红色,她的手脚被绑在椅子上,带她回来的那个男人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胸前还有一朵很蠢的大红花,此刻正一手拿着大刀,一手拿着酒坛子,抬头往嘴里面倒酒,酒水流下来,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服,引的旁边的人在起哄。
寻栯才发现自己也被换上了一身红衣服。
这时候周围的人发现新娘子醒了,热热闹闹的喊着:“恭喜二当家,竟然掳回来这么一个美娇娘。”
这时候又走出来一个和男人差不多高的,但是足足比男人壮了一倍的大汉,胳膊上和脸上的肌肉都特别的纠结,笑起来声音也像洪铃一样。
周边的人对这个大汉都挺恭敬的,一起喊道:“老大,老大来啦。”
这大汉是一个中年人,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虽然是一身的匪气,但是也带着一种领导人的魄力,显然他是挺看重即将成亲的二当家,先是看了一眼新娘子这边,上下打量了一下之后,还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重重的拍了拍二当家的肩膀,道:“本来还想着把我的小闺女嫁给,你没想到你自个儿出去,找了这么一个小娇滴滴的小娘子回来,不错不错,之前我一直觉得你跟咱们大伙儿总有一些格格不入,咱们下去抢劫的时候,你不声不响的,杀人越货都干得来,可是一面对老弱妇孺病残的时候。总是妇人之仁,如今看你能下手给自己抢回来这么一个小娘子,嗯,这看着还得是个官家小姐,不错不错,有魄力有胆量,好啊。”
旁边一个长得比较娇俏,皮肤有些黑的红衣姑娘狠狠地跺了跺脚,狠狠的瞪了栯阳一眼,又朝大当家哼了声,扭头就跑了。
引得周边的人又跟着大笑了起来。
“哎呦,大小姐生气啦。”
“二当家的不如这两个美娇娘,你一起取了吧,也省的咱们大小姐难过呀,啊?哈哈”
“是啊,是啊,都取了吧,以后这白玫瑰黑玫瑰的都是你一个人的。”
等大家伙都闹的差不多了,大当家的才道:“去去,一个个的,别给瞎起哄,小心回头,他听见了,拿鞭子来抽你们,可别到时候来找我求情。”
其他人这才收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