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杜家村的打谷场上已经吵嚷起来。村里的屠户操刀,村长主持,给家家户户分了猪肉和鸡场的死鸡。鸡场的死鸡被丁驿带人连夜焚烧了,之后又挖坑掩埋。
凌晨时分,在石埭县城的人开车到了,卸下了一批白酒,杜村长听到有一部分是给村民分的,急忙谦让了一番。酒是石埭县的本地酒石埭大曲,五十六度的白酒,是山沟乡民的最爱。杜村长又主持分了一次酒,一家分了一箱白酒,杜家村像过了年一样。
餐车已经做好了早饭,丁驿又请村长一起吃了早饭。这次祭祖,周家没有什么长辈主持,丁驿就请杜村长出面,杜村长自然满口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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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驿的车队路过方家集,并没有进村,从村外开过,直奔祖坟。方家集的坟墓大多在一片荒坡上,丁驿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葬在这里。
周家只有丁驿一个男丁,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上坟,坟墓已经被荒草掩埋,坟头也被人刻意破坏过。众人先是拔了荒草,重整了坟头,才在村长的主持下开始祭祖。仪式很简单,放了一串鞭炮,摆供品,敬三牲,烧纸钱,丁驿跪下磕了头,仪式就算结束了。
丁驿安排车辆送杜村长回去,杜村长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去方家集?”
丁驿点点头,“我想去看看家里的宅子,虽然也不值什么钱,但是好歹是父母遗留下来的,我想休整一下。”
杜村长听了,知道丁驿这次是去找方赖狗麻烦了,周家的宅子现在方赖狗住着呢。他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和方村长也认识。”
丁驿笑道:“您放心吧,方村长不会为难我们的。”
看丁驿似乎胸有成竹,杜村长还有些犹豫,离未已经拉开车门,请他上车了。其实丁驿是不想给杜村长添麻烦,自己去报仇,天经地义的事情,方家集的村民挑不出刺了。但是杜村长去了就不一样了,他是外村人,方家集的人难免以为杜村长是帮衬丁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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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红兰的指挥下,车队在村里七拐八拐,最后停留在一栋砖瓦房前。
丁驿打量了一下,后面似乎是五间砖瓦房,周围是红砖围墙,门楼两侧各有一间厢房,红漆的大门半掩着。
离未疑惑道:“老丁,你家这宅子不错啊。”
周红兰摇头道:“这不是俺家的房子,是方赖狗占了俺家的宅基地,重新盖的。”
“方赖狗四个儿子,不会都住这里吧?”周天海问道。
“怎么会啊,方赖狗当了村长,一个儿子弄了一块宅基地。”周杜兰道,她也拄着拐杖下了车,“现在是方赖狗带着小儿子住这里。”
原来,抢来这块宅基地后,方赖狗的四个儿子起了内讧,这可是风水先生说的好宅子,要出大富贵的后人,四兄弟谁也不让,很快就撕破了脸皮,打了个天昏地暗。
方赖狗镇压不住,只好带着老婆先住了进去,四个儿子依然住原来的老屋。直到方赖狗变成了方村长,将周家的老房子拆了重建,又另盖了三处房子分给大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让小儿子一家搬过去和老两口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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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村民围了上来,看到一溜说不出牌子的小汽车,周红兰姐妹一身簇新的衣服,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以及器宇轩昂的一群年轻人,都议论纷纷。方家集和杜家村离的不远,有杜家村的姑娘嫁到这里,消息也传了过来,周家当年丢失的儿子回来了,并且混的很风光,村里的一位老先生说这是“衣锦还乡”。
传到方家集,丁驿的身份已经变了,村民传言他是被一个大官的老娘收养了,现在贵不可言,据说在内阁里做事,现在回来认祖归宗,给父母报仇。
方赖狗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也被吓着了,打算吃过早饭去乡里打探一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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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驿正在打量着宅子,从院子突然窜出一条狼狗,一声不吭,直奔丁驿扑来,众人一片惊呼,周杜兰急忙上前,意欲抡起拐杖帮忙。
丁驿冲恶狗瞪了一眼,狼狗顿时扑在地上,下巴紧紧贴地,撅着屁股,嘴里呜呜叫着,竟然吓尿了。
周天海上前一脚,狼狗飞起来,“咣”一声砸在红漆大门上,一声“啊呜”的惨叫之后,狼狗没了声息。
围观的村民竟然有人暗自叫好,“这条狗太凶了,又不拴上,俺们都不敢从这条路上走。”“就是,上个月还把俺家孩子的小叔给咬伤了。”“打死了好,村长家今晚有狗肉吃了。”
周天海并没有罢休,而是轻轻跃起,双脚连环踹在大门上,接近三指厚的在他的脚下纷纷化为碎木块,当他落在地上的时候,大门已经彻底消失了。
围观的村民都被周天海的力气惊住了,这么厚的木板,一个壮汉拿着斧子劈砍,至少也要砍半天,现在几秒钟的功夫就被眼前的帅小伙几脚踹碎了,老周家的儿子带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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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在院子杀猪般叫喊:“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杀人啦!抢人啦!救命啊!”
有村民在边上说道,“这是村长老婆。”“他小儿子呢,不在家?”“早上我看他去村东头了,赌钱去了吧。”“是,去方老五家耍牌了,他老婆带孩子回娘家了。”
周天海并没有停下来,又一个滑步上前,对准红砖墙就是一个侧踹,砖墙被踹倒了大块。
离未掏出厚厚一叠钞票,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周家决定翻盖房子,要把老房子拆了,现在拆一块砖给十元,拆一片瓦给五十元,拆一根房梁一百元。”
本来议论纷纷的村民都安静了下来,一是被离未手里的钞票吸引了,这工钱太高了;另一个离未要拆的可是村长家住的房子。
有一个半大小子忍不住钞票的吸引力,跑上前捡了一块砖,离未立刻给了他一张十元的纸币。小男孩拿着崭新的纸币看了又看,结果他的老娘就在附近,一把夺了过去,“给俺,俺给你存着。”
小男孩转身又跑到了红墙的断口边,用力搬下了一块砖,这时院子里传来威严的声音,“你干嘛呢?为什么拆我们家墙?”
有人低声道,“是村长,村长在家啊。怎么刚才没说话啊?”“吓着了吧?癞皮狗碰到过江龙,不敢出头了呗。”
小男孩抱着砖就跑了回来,离未又给了他一张十元的纸币。
村长老婆在院子里骂道:“是谁家野种搬我们家砖?……”
大门已经没了,墙上多了一处破洞,众人可以清晰地看见村长老婆拿着擀面杖在院子里破口大骂,村长的大背头梳的油光水滑,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小男孩的母亲不愿意了,她跳着回骂道:“老母狗,你们家才是野种,全家都是野种!”她冲到断口,用力晃了几下,搬下一大块,足足有五块砖,搬起来就要走。
方赖狗的老婆挥着擀面杖就冲了过来,小男孩见了,捡起碎砖头就砸了进去,妇人趁机抱着砖回来了,离未随手给了她一张五十元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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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对着村民道:“大家别怕,有钱赚干嘛还闲着?他方赖狗今天要倒台了,还以为他能继续干村长呢?看看老周家的儿子,能放过他们吗?”
说着她带着儿子转身去拆砖头,村民一开始只是畏惧方赖狗的村长权势,现在有了妇人的带头,又看到了丁驿一行人的气势,顿时呼啦全围上了,有精明的村民先去抱地上的碎砖还钱。有不少村民带了手机,纷纷打电话呼朋唤友。
离未带着一个手下负责分钱,砖墙豁口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甚至出现了推搡。丁驿和周天海上前,猛踹几脚,又给踹出几个豁口。
方赖狗的老婆扑了过来,抡起擀面杖哭骂着去打砸村民,但是很快被两个婆娘捶倒在地。方赖狗的老婆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大哭,方赖狗吓得脸色苍白,“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的,我,我要告你们!”
村民们积攒了一怀的砖就去换钱,看着拿到手的花花绿绿的钞票,又充满热血地投入拆房子。
已经有胆大的小伙子爬上的屋顶,几个人联合,有人揭瓦向下丢,有人负责接着,有人去换钱,谁说农民愚昧,原始的流水线作业瞬间就出现了。
一片瓦五十元,很快屋顶上也爬上去不少人,周天海和丁驿分别在屋前屋后守着,有失足落下的,他们两个就上前接住,然后双手用力,将人抛上去,保准能问问地落下,每次忙着拆房子的村子还都给一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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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村民越来越多,竟然有人扛梯子过来的,只是因为离未说了,“拆一根房梁一百元”。
中间有村民扛着一个面缸过来,问离未:“大兄弟,这面缸要么?里面还有一缸面。”
离未大方地说道:“好,给你五十元,扛你家去吧。”
扛了一缸面,还有钱拿,村民咧着嘴大笑。他接过钱,将面缸放在路旁,随手捡起土块做了个标记,又冲进去抢东西了。
有了他作为榜样,力气小,拆不动砖,上不了房的老人和孩子发现了“新大陆”,被子、衣服、电视、桌椅、水盆、水壶、炉子,都被村民抢了出来到离未那领钱,然后东西归为己有。甚至有一个小孩拿了一把筷子出来,还从离未手里领了五元钱。
看到村民挤进屋里,方赖狗的老婆再也坐不住了,爬起来冲进屋里,想进去把柜子里的钱拿出来。可是她哪里还进得去,屋子里早挤满了人,方赖狗的老婆拼命朝里面挤,对着村民又打又踹,但是村民哪会让她进去,又哪会忍着让她捶打,众人下绊子,打黑拳,还有一个老不正经的趁机在她身上掏摸几把。
村民在屋里一边抢东西,一边冲上面揭瓦拆梁的人大喊:“上面的小心点,别砸着我!”“小六,俺是你三大爷,你小子在上面悠着点!”“哎呦,上面谁啊,灰都落我眼里了。”
屋顶的村民故意跺了跺脚,迎来下面一顿臭骂,房子上下一片欢笑,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是新房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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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没什么东西可拿了,老周家的宅基地上干净的像被洪水彻底冲刷过一样。方赖狗拖着呆滞的老婆,企图躲起来了,周天海却已经带着两个人等着他们。方赖狗挣扎着,“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是村长,是国家干部!”
周天海笑道:“好,好,你是国家干部。”
将方赖狗夫妇铐了起来,塞进轿车,派了两个人看着。有村民看到了,底气更足了,方赖狗今天肯定是彻底倒台了。
离未的手上还剩下不少钱,村民们意犹未尽,“大兄弟,还有什么要拆的吗?”“对,还拆吗?方村长三个儿子还有房子!”“什么村长,就是方赖狗!”“对,把方赖狗几个儿子的房子拆了吧?给俺们半价也中!”
一个老人扛着方赖狗家的狼狗尸体,手里拎着一件棉袄,“年轻人,以后再有这好事,一定叫上俺们。”
有眼尖的叫道:“老方头,你手里的棉袄是村长老婆刚才穿的吧?”
众人看了过去,绸缎子面上有不少脚印子和泥土,细白棉布作的里子上也有一些黑手印。,
老方头扭捏道:“俺看这棉袄不错,那个,那个……”
“你个老光棍要个女人的棉袄干什么?莫非你晚上穿着睡?”
“村长老婆的棉袄香吧?”
村民哄堂大笑。
老方头有些扭捏,老脸红的像猴子屁股,有妇人大声道:“你们不知道吧,老方头赶集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相好的,这是给相好的留着呢。”
村民又是一阵大笑,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老方头捏着棉袄,急忙钻进了人群中。
丁驿笑眯眯地道:“各位乡亲都辛苦了,今天就不拆了,各位先把东西搬回家吧。这些拆下的砖、瓦、房梁,谁家需要也搬走吧。”
“拆了还要建新的吧?到时候我们来帮忙!”有人已经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丁驿笑着一一应下。
接下来又是一阵混乱,有的人因为抢一根房梁吵了起来,有的人破口大骂,因为他做了标记的东西被谁搬走了。
混乱之中,村民们都很亢奋,抢了东西还有钱拿,这种好事据说就是太祖爷建国的时候发生过。摸摸怀里的钞票,村民们开始讨论谁赚的钱多,谁胆子大,除了方赖狗一家子,方家集的村民今天发了一次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