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沉入那个模糊不清的梦境里,在那场梦境里,他的身边环绕着熊熊烈火,四周都是黑色的人影,他们肆无忌惮的嘲笑,表露着他们险恶的嘴角。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被人遗弃了的孩子,悲伤又绝望的活着。
突然从烈火外传来了一声哭泣,不大也不小,正好能钻入他的耳朵里。哭声的主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一丝声响,好像说了句话,但是他听不清是什么。他开始全神贯注的去听,去理解那句话,可是哭泣声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慢慢的包裹住了他,抽泣声一点点变大,一点点变得清晰,折磨的他头都要炸裂了,可是他还是在用自己最后的一点理智去仔细听那句话。
最后他还是没有弄清楚那句话是什么,他的心被歇斯底里的抽泣声拍的粉碎。他跪在原地,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浇灭了他身边的烈火,也浇了他一身,让他尽显狼狈。他无力的抬起头,发现四周的人影们竟然不笑了,他们开始四处窜逃,相互拥挤。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方向,尽管人影来来回回,拥堵不堪,但是他还是透过缝隙看到了,那个人,那个面容,曾几何时,在哪里见过…………
“柯尔,醒醒,我们要迟到了……”蒂朵轻轻地拍了拍躺在床上的柯尔,然后匆匆地走向洗手间。
柯尔坐了起来,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又是同一个噩梦,这已经是这个月来他第四次做这个梦了,同一个场景,同样的地点,甚至连感觉都是一模一样的,柯尔每次从梦境里醒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总是认为自己缺少点什么,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看在洗手间里来回走动的蒂朵,然后翻身下了床。
今天晚上的天气不是很好,天边泛着点淡淡的红色,飘着小雨滴,空气中有些潮湿的味道。
但是这种小意外的天气丝毫不影响‘希尔曼的人生’的生意,反而异常之火爆。
洛凡纳坐在紧靠里的那个沙发上,身边坐着一个黄头发的魁梧汉子,这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让熟悉他的人都会觉得很吃惊,毕竟洛凡纳是出了名的妇女之友,大概只有他的身边是女人才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柯尔穿过拥挤的人群,端着酒盘来到洛凡纳的面前,然后在洛凡纳对面坐了下来。听洛凡纳说一些重要的事情,而且是非常紧急的事情,所以柯尔匆匆的放下手中的工作赶来这边,洛凡纳虽然平时是个放荡不拘的人,但是他说起认真的事就真的是要紧事。而且洛凡纳告诉柯尔一定不要把蒂朵带过来,因为这件事情与蒂朵的关系很大。
洛凡纳抽着烟,表情一改常态,特别严肃和凝重。在他身边的黄发魁梧大汉也是一脸特别认真的表情,这让柯尔感受到了一种异常压抑的气氛,与舞池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洛凡纳掐掉了手机的烟,然后端起了酒杯递给了黄发魁梧大汉和柯尔两个人的手中。
“这位是德威特卡?艾诺森,我的战友。”洛凡纳介绍着他身边的黄发魁梧大汉。然后他又向艾诺森介绍柯尔。
“你好。”艾诺森首先伸出手,并向柯尔抱以和善的微笑。
“你好。”柯尔也礼貌的回着礼,在跟艾诺森握手的时候给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这让柯尔有些惊讶。
“记得之前我跟你解释过我为什么对吸血鬼没有抵触情绪吗?”洛凡纳介绍完两人后,对着柯尔说。
“记得,你解释说你接触过吸血鬼,并且还说大部分人都对吸血鬼抱有偏见,那种想法是极端的和错误的。”
“对了,我身边的这个朋友,他也同样是吸血鬼的身份。”洛凡纳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黄发魁梧大汉。
柯尔愣住了一瞬间,怪不得刚刚感觉有些熟悉,他和蒂朵的手是一样的,没有温度,像是万年不融化的冰山。
“艾诺森和我是在一场战争中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就是那时,我俩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才慢慢的改变了我对吸血鬼的看法,在此之前,我和大部分的人群态度是一样的。”洛凡纳说。
“今年叫你来的目的是因为最近要出现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情,而在此之前,我们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但是光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是很勉强的,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来帮助我们,也是帮助蒂朵。”
柯尔越听越不明白,他大概貌似能听懂的意思就是他们需要人手,而自己就是那个能给打下杂的伙计。
“艾诺森,你来跟他说吧。”洛凡纳说完把话题甩给了艾诺森。
艾诺森点了点头,然后抬头望向柯尔,这时柯尔才发现艾诺森和蒂朵在某些程度的感觉上真的是很像,尤其是他们一到夜晚的眼神,都是很敏锐和灵动的,即便是昏暗的灯光,柯尔也能一下子就体会的到那种感觉。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猎人协会’这个组织。”黄发魁梧大汉在提到这个组织的名字时表情非常凝重。
“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组织?”柯尔说完还瞟了一眼洛凡纳,发现他早已脱离了这场对话,正神游四周,不过看得出,他有心事。似乎察觉到了柯尔的目光,洛凡纳将目光移了过来,柯尔赶忙又把眼神挪回来,注意力都放到艾诺森的身上。
“那是一个专门针对我们吸血鬼而成立的组织,里面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以消灭我们吸血鬼为目的。”
柯尔愣住了,那种没由来的烦躁和不好的预感突然闪过,就在这一瞬间。
“他们奉承的天主教,无神论的进化规律,并且将这个视为他们的信仰,因此我们在他们眼中就是破坏规律的物种,这个组织的力量很强大,并且这个组织神出鬼没。”
“哦哦。”柯尔点了点头,表示他听懂了。
“这次有猎人协会的成员来到了元素者乐园这个城市,所以事态非常严重。如果一旦他们发现了蒂朵的所在地,就会不留余力的来消灭蒂朵,更不凑巧的是,几年一次的解禁期就要开始了,所以你要抓紧时间了。”艾诺森说。
“是要我做什么吗?”柯尔一脸迷茫。
“你知道自己的元素属性是什么吗?”
“元素属性?那是什么东西。”柯尔更加迷茫了。
艾诺森瞧了一眼洛凡纳,后者耸了耸肩。
“你把手伸出来。”艾诺森对柯尔说。
柯尔很听话的把手交了出来,然后艾诺森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
柯尔感到的不是一种痛觉,而是一股暖流流进了自己的身体,像是泡在温度舒适的温泉中一样,可是热度一点点变高,直到浑身上下沸腾了起来,再一点点的又开始慢慢降了下来,转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如同暗夜里的寒冰。
艾诺森握着柯尔的手腕,僵持着这种状态很长时间没有动。他皱着眉头,表情有些异样。艾诺森的瞳孔一点点缩小,然后又被骤的放大,瞳孔的颜色由之前的黑色一点点变成紫色,最后化为猩红色。洛凡纳坐在艾诺森的旁边,所以看不见他瞳孔里的变化,但是以往做这项工作也不用不到这么长的时间,洛凡纳看了看两人互相盯着的表情,略微的担心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艾诺森才把柯尔的手腕放下,柯尔和洛凡纳都看向他。
“火元素属性。”艾诺森这样对着两人说,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复杂,洛凡纳和他之间的默契很容易就能看出这其中的不一样,但是洛凡纳没有说出口。
“火元素属性就说明你能对带有高热质类的元素起反应,从而达到转化为自身的力量进行使用,相较于其他元素来说,火元素属于比较简单和普遍的一类能力,操控也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上手。”洛凡纳解释了一番。
柯尔听完了忙点头,可是他还是不懂这些高深词的意思,也不明白洛凡纳跟他说这些话是要他做什么。
“既然知道你是什么属性了就可以了,至于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只需要配合我们就可以了。”
“哦哦哦哦,好的。”柯尔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我和艾诺森还有些事情,你先去忙吧,一定要记住这件事不要告诉蒂朵。”洛凡纳临走之前这样和柯尔说,柯尔看着他们两人离开酒吧的背影,然后起身回到了吧台,开始他的工作。
洛凡纳和艾诺森两人走在街上,步伐很慢,看得出气氛很沉重。
“洛,那个孩子的体质很特殊。”过了好长一会儿,艾诺森才开口说话,而洛凡纳一直在吸烟,一根接着一根。
“他似乎是异属性者,但是又和我接触过的大部分异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哦?这怎么说?”
“当我接触你们元素师的时候,我能分辨出你们是哪一种元素属性的人,比如火属性,我会体会到一种炙热的感觉,土属性,那是一种沉重的感觉,例如等等,而且你们每个人都会只有一种感觉,并不会产生多余的东西,哦,当然了,你是个例外。”艾诺森说。
“那么你在柯尔的身上感到了什么?”洛凡纳很关心这个问题。
“他似乎是和你一样的体质,但是比你的要复杂的多。”
洛凡纳沉默了,艾诺森并没有看见洛凡纳的表情,于是他接着说下去。
“在他的身上,我能感觉到的东西很杂,很错乱,以至于我不能完整的分辨出他到底属于哪种元素属性,但是那种炙热的感觉真的是很强烈,可是其中却又掺杂着一些别的元素。”
“什么元素?”
“那些超出我目前知识理解范围内的元素。”艾诺森说时,眼中停留着是一种震撼。
“而且,我能读进他的内心。要知道,只有我们猩瞳者才会对我‘窥视’有反应。”
“这么说来,他也是和你们一样的种族咯?”
“不,我觉得他应该是超越我们种族的那一类角色,他比我们更接近完美一词。”
“那你从他的心里读出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艾诺森突然不走了,站在了原地。
“要说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那种近乎实质地悲伤,哪怕让你远远的观望都能体会的到。”
洛凡纳一愣,他不明白艾诺森说这话是什么含义。
“还有一件事,你真的觉得柯尔是个单纯的男孩吗?”
“这又怎么说?”
“你我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对血腥味是比常人更加敏感的,他的身上有血腥味,这意味着他杀过人,况且还不在少数。”
洛凡纳沉默了,艾诺森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真的要将他的元素潜力开发出来吗?我不认为那是个好的选择。”
“除了他我们还有其他的人选吗?”
“有一个。”艾诺森对洛凡纳用了眼色,洛凡纳就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得了吧,你知道我和那个人在一起是什么样的,不可能融洽相处的,所以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
“好吧,但愿能够相信你的眼光。”
洛凡纳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走向了街道的尽头。
柯尔靠在酒桌旁,思考着刚刚那没由来的预感是不是错觉。突然人群中让开了一条小道,一个穿着金光闪闪的大肚腩男人走了过来,一路上与两旁酒吧的常客热情的打着招呼,大家似乎对他很是尊敬,又似乎很是羡慕。
这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希尔曼。
他为人处事很讲究,不少上层人士都与他有很亲密的关系,这也是他的酒吧能在如此黄金的地段开的如日中天的原因之一。柯尔对他的印象很深刻,虽然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大肚腩的油头黑心老板,但其实是一个外表与内在完全不同的人,柯尔觉得老板是一个很好的人,那种让人不自觉的就会相信他。
老板径直走向柯尔,然后在柯尔的面前坐下。
“老……老板,您要………点……什么……”站在柯尔旁边的兄弟一看见老板,嘴都变得不利索了,磕磕巴巴了起来。这兄弟平时没少欺负柯尔,总是指挥柯尔去忙这个去忙那个,而他自己却站在前台偷瞄各种女人的大腿,有时还会偷偷地开两瓶柜子里的好酒喝,这种不为人知的事情他没少干,他总以为没有人看得见,可每次都让柯尔偷偷地瞧见了。
“啤酒,加冰,谢谢。”老板笑了笑,两颗金牙闪的这大兄弟一脸心慌慌。
“好……好的。”兄弟小跑去柜子里拿酒,酒桌上只剩下了柯尔和老板两个人。
“我记得你是新来的?”老板看了看柯尔。
柯尔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老板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强大的气场压的他喘不过气,起身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好歹老板开了个话题,不然他怕这桌酒是要黄摊了。
“是的,刚来两个月,还在实习期。”柯尔老老实实的回答。
“觉得这里的工作环境怎么样?”老板接着说。
这下柯尔心里慌了,莫非老板是来下面探查工作情况的,一般这话不都是直接找经理谈的吗?你跟我一小员工谈个屁呀,难道现在这套路都与国际接轨了,随意抽取员工限时提问,答对有奖,答错滚蛋走人?柯尔顿时觉得后脊背发凉。
“工作环境挺好的,氛围也很融洽。”柯尔觉得话还是不能说的太满,不能太虚伪,又不能让老板觉得自己的酒吧有虐待员工的倾向。
谁知道老板听了以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把头望向了人头涌动的舞群中,那里正火热的躁动。
柯尔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是时候溜了,柯尔刚刚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拿酒的大兄弟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堵住了柯尔站起来的这个通道,一脸谄媚的笑容给老板倒了酒。
“老板,您……您慢用。”大兄弟好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老板点了点头,然后让他离开。柯尔也扭头刚要走,老板却把他喊住了,让他留下来陪酒。
柯尔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叫他来陪酒。老板摇了摇啤酒杯,里面的啤酒沫溢了出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柯尔摇了摇头,老板又说你好好看看。
“啤酒沫。”
“你错了,这是一个人的誓言,他的承诺。”
然后老板一饮而尽。
“这次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空的酒杯。”
“你又错了,这是一个人失去他的誓言,他的承诺,剩下来的,是孤独和落寞。”
“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孤独感太明显了,我已经很少能看到一个人会有这样的情绪了。”老板好像在说着一些往事。
柯尔再次看着那个空空的酒杯,顿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杯子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吸引着他。
“你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熟悉却又陌生,很矛盾…………”老板的目光没有移过来,只是话语中有一些些不自在。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老板这次望向了柯尔。
柯尔刚想摇头表示两人肯定没见过,见过也是在之前老板视察员工的时候有过眼缘而已吧,可是柯尔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场景,他的瞳孔慢慢地放大,里面播放着遗忘的一幕幕…………
“呼…………”一个男孩儿将手上的黑色皮箱重重的放在地上,呼出了一口气,累的他满头大汗。
男孩儿身边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老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座城市,然后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香烟,此时男孩儿屁颠屁颠的跑上来给老人点上了烟,然后甩了甩手上的火柴棍。
“师父,我们这次带着这么多的‘啼钵’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吗?”男孩儿一脸天真可爱的问。
老人点了点头,然后吐出一口烟。
“屠王之争,岂可儿戏。”老人的眼睛里透露着深邃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