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会让人的视野变窄。同样的,高兴也会缩小你的视野。情绪都会对人们的视界产生影响。当一个人高兴的时候,看什么都是让它兴奋的,连它对敌人的仇恨也会减轻几分;而当一个人愤怒时,它的眼中只有令它愤怒的原因,再无其它任何事物。愤怒也有好处,让你专注于你的敌人,不再受外界的任何干扰。皮麦护卫军团的士兵们被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激怒,不再思考,不再躲闪,只有一种念头,救出我们伟大的女王,救出我们伟大的母亲。它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如同礁石一般的摩奥斯。
对于蚂蚁们的撕扯啃咬,摩奥斯是毫无惧意的。但如同得了皮肤病一般,腿爪部位刺痛和涌动,让它难以忍受。它舍不得将脚爪抬起来,舍不得放到嘴里的食物,舍不得可能取得的辉煌战绩,舍不得对未来的憧憬。它忍受着疼痒,忍受着噬咬,忍受着煎熬,坚持踩着皮麦。它已经很努力,很用心,使出了浑身解数,要把皮麦消灭在这里。可是它的努力、坚忍并没有换来它想要的结果。脚爪下不断涌动的力量,将它的脚爪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直至它自己将期望放弃,彻底抬了起来。它没有时间细看脚爪下的皮麦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它要立即离开刺痛和疼痒。既然已经放弃,那就离开痛苦,从头再来。或许再用其它的攻击手段,也可以将皮麦消灭掉。
摩奥斯艰难地将自己踩着皮麦的脚抬起,并想把腿脚上的蚂蚁甩下去。一条细腿颤抖着支撑着它又高又大的身体,有些重心不稳。它感觉难以支撑时,那条甩来甩去的腿不得不赶紧放下来,没有更多地观察落脚的位置,踩在一堆蚂蚁光滑的身体上,让它的脚向一边滑去,身体彻底失去重心。它的两条前肢不住地挥舞着试图让身体平衡起来,嘴里不住地哇哇大叫着,向刚才它所攻击的大树叶堆倒去。
包小七离包子九没有多远,摩奥斯倒下的身体从它的眼前划过,遮盖了它心底的最爱。它想大叫,嗓子却好像被什么堵住,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就这样山一样庞大的摩奥斯将它永不离弃的亲人埋藏,那深色的阴影让它对黑暗也产生了恐惧。它的本不敏感的嗅觉,也闻到一股令它作呕的腥气从庞大的身体上发出,刺激着它的鼻子和肠胃。不同于被淹没于溪流之中,这样的砸压在包小七看来,包子九无法逃离一死。
在深色阴影完全笼罩包子九的下一刻,包小七被愤怒和绝围包围,除了眼前敌人庞大的躯体,眼中再也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它的双目圆睁,呼吸粗重,恨不能从眼中喷着怒火,将这阴影驱散。它手中的剑也不再顾忌是否会伤到皮麦士兵,毫不犹豫地向那具驱体刺出。
摩奥斯跌向地上时,想要将自己的身体挪向别的方位,但失控的身体没有听从它的意志。它的身体感觉到冰冷的杀气像俩把钢针一样,离它的身体越来越近。是它自己在扑向让它无法自控的杀气。这让它惊慌起来,却没有失措。它尽量弓起身子,期望不会全无躲避地被利器所伤。跌倒在地后,它能感觉到冰冷的杀气就在身下腰侧的位置,它立刻就想撑地起身,但第二股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让它不得不停下撑起的动作,将爪中的兄弟松开,伸出前爪扫向迎面而来的冰冷。
包小七的位置就在摩奥斯的旁边,只要迈出一步,就能刺到它的脖子。在愤怒、绝望的驱使下,它没有丝毫的犹豫举起手中的骨剑,刺向面前的敌人。不管是它的什么部位,它只需要将自己仇恨与怨怒发泄出去。它的脚步已经迈出,骨剑已经送出,马上就能刺中对方,却被一个前所未有的力量击打在身上,让它的整个身躯向后激射而出。自它来到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绝对力量的打击。但它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觉得身子倒飞而去,心里可惜着眼看就能刺中对方,却被这股力量扫出来。随后看到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血红的世界,有什么液体从它头上的树叶上流下。
落在地上,撞击开几位皮麦士兵,包小七滚了两圈,竟然飞出皮麦士兵的黑色浪潮。它仰望天际,蓝天涂抹上一层红色,白云也变成血红的颜色。眨了两眼,努力让这有些旋转的世界暂停。它用双手撑住地面,重新站了起来。在被重击倒飞出去时,包小七有一刻觉得连手中的骨剑也难以把握,但它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它还要活下来,为包子九报仇,怎么能把唯一的武器扔掉。它在跌落地面的前一刻使出全身力气,紧紧握住骨剑的把手,让身体随风舞蹈,手却不能与骨剑脱离。“没有了武器,我们就是天生的弱鸡,任人宰割!”这是包子九之前对包小七所说的话。之所以这句话,倒不是这句话让包小七深以为然,而是“弱鸡”这个词,它觉得很新鲜,在随后的时间里,它时时咀嚼这个词,甚至有种想以“弱鸡”为名的冲动。现在它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这句完整的话,对刚才的那股力量印象深刻,尽管它现在感觉不到疼痛,但是瞬间飞离原地,让它的大脑留下深刻的烙印。它摇晃着向蚂蚁的黑色海洋走去。
蚂蚁们不再向前拥挤,它们已经停止涌动。它们的愤怒值迅速降低,触角频繁地摇动起来。
包小七初时难以向前走动,因为皮麦士兵们密度太大,已经容不下其它任何的东西进入。包小七推挤了两下,身边的皮麦士兵有了一点动作,向后让开一点缝隙。再往里去,包小七看到仍然是一片黑色的墙。无奈的它,爬到一只蚂蚁身上,踩着这些蚂蚁向前走去。踩在蚂蚁背上的感觉,一点都不实在,它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看到那个庞大的敌人在迅速离自己远去。而随着它的远去,这些皮麦士兵有变大的迹像。摇了摇头,皮麦士兵还是原来的皮麦士兵,但摩奥斯却真的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轰——哗啦扑通”,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摩奥斯的身边冲天飞起,直冲天际,逐渐变为黑点,直至消失在蓝色的天空中。随着黑色影子的冲天一飞,将它周围堆叠的皮麦士兵们冲垮下来,摔落在周围。全体皮麦士兵摇晃的触角突然集体停止摇动,一起抬头看向蓝蓝的天,久久不动,久久不动。
包小七踩在一只蚂蚁的背上,在黑影冲天而起之时,它自己也听到了外界的声音。这声音的震动,让它看到了飞起又跌落在黑潮之中的皮麦士兵,其中夹杂着一片绿色的树叶。它也抬着头看着蓝天,看着黑点消失的地方,随后低下头来,再次看向原来庞大的敌人。这次它知道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而是真切的存在。摩奥斯并没有远离,只是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而在它原来庞大身躯的所在,有一条血色的印痕。
摩奥斯感觉第二股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时,下意识地使用前肢向杀气所在的方向扫去,接着一股冰冷进入它的前肢后,又瞬间消失,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可它知道自己受了伤,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杀气所刺的地方快速地流失着。它怀疑这种感觉,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前肢,看到鲜红的液体从前肢上窜出来,划出一条细细的线。这怎么可能?迟疑之中,第一股冰冷的杀气也刺入它的腰部,寒冷顺着它的肚腹,向周围扩散起来,将它欲站起来的力量封冻。它惊讶地看着自己受伤的前爪,又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肚腹,感觉着这个世界在逐渐变大,自己的前肢慢慢地变成粗短的样子,它的身体也感觉着身下的蚂蚁们越来越坚硬。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八条细长的腿从它的眼前快速走过,四只绿色的眼睛发出墨绿色的光来,三角脑袋回过头来扫视一下周围,在摩奥斯的眼光中掠过,不发一言地踩在蚂蚁的背上向前急急走去。它的身后是一群黑色的蜘蛛,随着它要快速离开这黑色的蚂蚁海潮。
“呼——呵呵呵!”摩奥斯发出笑声来。它已经感觉到体力从前肢中不断流失,肚腹之中的冰冷让它无法移动。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你对别人有用,别人才对你有用。自己这种状态,恐怕也将不久于此世。它想起了麻石,它的伤口和自己前肢上的相仿,创口不大,但动血流不止。腰侧上的伤口现在自己看不到,也应该是如此。只是这杀气刺透肚腹却久久不去,想来是敌人的武器刺入后没有拨出所致。它也看到了冲天飞起的黑影。笑过之后,它向着蓝天大叫道:“皮——麦!皮——麦!你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呵呵——呵!”它有气无力地喊出来,第一个字用尽了力气,第二个字勉强能够听到。“我应该将那只三角蛛早早杀死的!我不应该听信它的鬼话,更不应该吃它的什么定心丸!呵呵——呵!呼——”它知道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却仍然想说出话来,让周围的蚂蚁们或者它的兄弟们听到。
似乎空气中传来一丝颤动,蚂蚁们突然全部动了起来,整齐划一地动了起来。它们仍然像潮水一般散开去,离开了摩奥斯的周围。它们似乎是在同一时间恢复了理智,彼此之间保持一定距离,留出足够的空间,来应对外界的攻击。小队长们恢复了正常,开始大声地呼喊着自己队员的名字,试图摆出应对外界变化的阵型。很快,摩奥斯的兄弟们也发现了环境的变化,利用蚂蚁们初时的间隔,开始三五成群地向一块聚集。
除了战场上大片大片的皮麦士兵尸体外,能够活动的都聚集成群,摆开阵势,在这片广阔的战场对峙起来。除了风的涌动带起树枝、树叶的摩擦之外,所有的皮麦士兵、摩奥斯兄弟都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