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绣品以桃红色半透明蜀锦为底衬，鲜红色丝线为绣面，北边以褐线界出万里长城为脉，中间以紫线横贯母亲河长江为纲，黄色的丝锻将黄河灵动展现其间，绣出了包括西北起青藏高原，东南至台湾外海的整个国土全貌。

这是一幅绣品中的上层之作，也不知怎么会落到南家，幸好爷爷慧眼明辨，不至使明珠错遗。当时古董市场还没如此兴盛，但是二婶他们依然换了个在当时来说很高的价钱，孙志斌开店的本钱基本也来自如此。

所以自那时起二婶家对爷爷和林泉是相当的客气和照顾，可能正是这个原因，小时候因为打林泉孙志斌没少被他爹收拾，但是孙志斌和林泉的关系因为这些原因变得却是相当亲密，尽管林泉对他打林泉的那些往事一直耿耿于怀.

阳光经过几番挣扎之后最终还是没能钻出云层，天上阴阴的，像是要下雨。林泉买了个盒饭，无所事事的站在门口，一边吃一边看着过往的行人，心里也是阴阴的，看来今天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了。

路上行人不多，一个满身邋遢不已的身影贴着对面街角，摇头晃脑的走着，过往的几个女孩看到他，便躲避瘟神一般远远的拉开横向距离，从他旁边快速的跑过去，过去之后还不忘扭回头看上一眼，然后捂着嘴笑成一团。

这个万分邋遢的人在这片区域可是有着不小的名气，街上的人给他送了个雅号——沙牙子。

严格说来沙牙子算是一个乞丐，像他这样的人在每个城市里都有那么几个。他应该已经年近中年，由于脸上长期堆积着那些陈旧的色彩，积尘很厚，头发长长的打着结垂在脸的两边，胡子也很长，林泉从来没看清过他到底长什么样。

镇上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大，也没有人确切知道他的来历。

听街坊们说，沙牙子已经在这条街上游荡了有二十多年了，他应该是从外地的某个城市流浪到这里的。

起初他出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没把他当回事，都认为他和很多其他的流浪汉一样，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走街窜巷的在这里讨几天生活，然后自然而然的去到另一个地方，一直重复他的乞讨生涯。可是很久之后，当大家都将他在街上出现变得习以为常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

沙牙子四肢健全，没发现身体有什么明显的残疾或者毛病，脑子也不算傻，应该不属于那种具有精神疾病或者智力缺陷很严重的傻帽。

来到这里一年多的时候，有一个孤寡老人收留了他。那老人旧社会曾是地主，土改时期家里人散的散，死的死，只留下他一条残命，住在街道后边村子里一个矮小的破土屋里。也许是以前被整得太惨，老地主浑身都是毛病，身体状况很不好，可是为了生活还得自己下地干活，过得可谓苦不堪言。

自从收留沙牙子之后，虽然沙牙子不会种地，但是他会讨食，每天像侍候爹一样为老地主带回吃食，老地主还算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不用在为了吃饭去地理折腾那把老骨头了。

没过几年，老地主死了，由于他无儿无女，村支书找来几个村里的头面人物一合计，沙牙子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可是尸体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啊，于是打算由村里出面将他火葬，谁知沙牙子死活不让，扒着老地主的尸体哇哇直叫，硬是把着那尸身在土屋里没让人弄走。由于大家一直把他当作个傻子，也不敢过多计较，怕一不小心被伤到，那可是寿星上吊，嫌神仙日子过得*逸了，自己找死。

那天一屋子人僵持到半夜，老地主的尸体高低没被人弄走，沙牙子守灵般在屋子陪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沙牙子独自一人扛着斧头砍倒了村子前面最大的一颗槐树，嘟噜这要给老地主做一副棺材。

虽然最后村里趁他砍树的时候偷偷将老地主拉去烧了，但是因为沙牙子的缘故，村里没有收回那间破土屋，依然让沙牙子住在里面。

沙牙子给老地主养老送终的事在当年可谓轰动一时，好多老人遇到儿女不听话时往往会冒出一句感叹。

也许是长期要饭的缘故，沙牙子在这一行上算是颇有心得。街上一绺有那么多店铺，村子里人家也不少，他从来不会连续两天走进同一家的大门，甚至在一个月内也不带重复的，生活的经验是最好的老师，他在现实生活中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概率这么高深的数学问题。而且他有个特点，就是要饭总是会估摸着饭点，但是不会提前去，去早了主家自己还没吃，去晚了又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他通常去的时间刚刚好，主家人刚端上碗。当然，周边的人也不会去和他计较，反正谁家也不缺这一口，甚至有时一些闲得无聊的妇人聚在家门口晒太阳时偶尔会聊到，沙牙子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

沙牙子还有个特别神秘的地方，就是他经常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一段时间，好几次林泉在离此几十公里的主城区见过他的身影，甚至有一次听斌爷说在几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看到过他，也不知他是怎么去的，最后又是如何回来的。

街道上见他外出的人不在少数，后来大家习惯了，一段时间要是没看到他，大家总会戏谑的谈论，是不是又去哪里旅游去了。

沙牙子性子很温和，不光在成人眼里，在街上那些小孩中人气也很高，他能同时抛起四五个橘子苹果之类的东西，像耍杂技一样保持在空中不掉下来。小孩子们喜欢围着他，戏耍他取乐，但是他从不乱发脾气，有时候就连水果摊主闲着无聊也会让他在摊前表演一段绝活招来人气。

沙牙子从来没到林泉店里讨过食，大概他也发现林泉这里不是饭馆，而且林泉的生意一向也不太好，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吧。

沙牙子今天应该已经吃过了，一幅满足的样子。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他还穿着他那件招牌似的旧黄大衣，双手合拢抱在胸前，慢慢的走过前面的拐角转了过去。林泉扒拉了几口盒饭，感觉索然无味，甚至都怀疑自己吃的连个街边的乞丐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