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生意居然比以往更加冷清，整个下午居然没有一个人哪怕近店里瞅瞅，林泉独自一人坐在柜台后面，玩了几把电脑游戏，被蹂躏得惨不忍睹，最后一气之下关了游戏，打开歌曲，盯着头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呆。外面天色阴沉，显得今天的日光灯特别亮。

‘滋滋滋……滋滋滋……’

一阵细微的声音传进耳鼓，林泉以为电脑卡了，回神仔细听，歌曲依然流畅的放着，那‘滋滋’声消失了。

林泉估计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继续双眼无神的发呆。

‘滋滋滋……滋滋滋……’

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泉赶紧回过神来，再次看了看电脑，电脑没毛病，看来是林泉的脑子有毛病，刚刚是不是坐着睡着了？林泉狐疑的想。

‘滋滋滋……滋滋滋……’

声音在林泉没有再次走神的时候又传了出来，这次林泉听的真切了一些，那发声的源头不在林泉店里，而是在店门外，但是又不远。这声音有些尖锐刺耳，听得林泉很是烦躁，林泉怀疑会不会是斌爷那个无聊的家伙在耍林泉。

林泉不耐烦的起身往门口走，并且顺手抄起了鸡毛毯子。

出了店门林泉愣住了，只见店门外的墙壁旁边，一坨沾了各种污物脏得像片大抹布的土黄色东西躬成个圆球卷缩在林泉门外，从那坨抹布里伸出一只手，手上拿了个瓷片在林泉店子的墙上划着，从这头划到那头，然后缩回来，继续从这头划向那头。抹布上面有个脑袋不住的随着手远动的线路摆动，头顶上的发线结成了一整块，活像个篾编的蓑衣上的一小片。

林泉仔细辨认之下，才认出这人是沙牙子。林泉蹲下身子，但是尽量保证自己离他远点，看着他。

沙牙子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身旁有人，兀自继续用瓷片剐着林泉的墙，一下一下，剐得林泉心里发毛。

“沙牙子，沙牙子……”林泉尽量和气的轻声叫道，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将瓷片剐到林泉的身上，“你在干嘛呢？”

林泉的询问如泥牛入海，没荡起一丝涟漪，眼前的黄坨连眼角都没往林泉身上瞟一眼，继续在剐他的墙。

林泉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一个小笑话，说是一个精神病人打着把伞蹲在医院病房的走廊里，他的主治医生见到后为了更清楚的了解病情，进入病人的内心世界，于是也找来一把伞在病人旁边一起蹲着。可蹲了半天实在不明白病人这怪异的举动，于是问道，“你在干什么呀？”病人回答，“你也是一颗蘑菇吗？”

林泉感觉自己就像那个蹲下来的精神医生。

“呵呵……”

正当林泉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沙牙子突然扭过头来，将那张不知是鼻涕眼泪油渍还是泥水干涸后结了一块块壳茧的脸对着林泉，笑了。

奇怪，他的牙齿怎么这么白！这么多年来，林泉无数次看到他在街面上走过，可是这居然是林泉如此近距离第一次面对这个乞丐时的第一反应。

他的头发很长，刘海像糊了浆子的鞋面硬硬的斜刺下来，挡住了小半张右脸，露在外面的左眼眶里很是浑浊，角上还挂着眼屎，但是那瞳仁的正中却有针尖那么大一点似乎特别明亮。

“呵呵……”沙牙子继续笑着，林泉真担心他的脸要是这么笑会不会脱下一层皮来。看着他这么笑，林泉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向上扬。

“你在傻笑啥呢？”沙牙子突然道。

他声音很大，中气特足，举起手中的瓷片差点锉到林泉的鼻子。

林泉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般赶紧退后一条腿，顺势站了起来。居然被一个傻子嘲笑自己在傻笑，林泉是不是真的智商有问题？

“左边那家的珍珠汤圆很好吃，里面还有大肉馅呢！”沙牙子见林泉后退，赶紧挺起身成跪姿，从土黄色的大衣里伸出另一只黑黢黢的爪子试图抓林泉的裤管。

“干嘛？找死啊你！”林泉没好气的大喝道，跳起来退到门框里面。林泉猛然意识到这人其实就是个大傻子，跟他一般见识，林泉自己不也成傻子了吗！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我告诉你，左边的珍珠汤圆很好吃，里面还有大肉馅，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凶我，不跟你玩了。”沙牙子说话很连贯，也有逻辑，说完又转回去继续在墙上剐他的瓷片。

林泉自嘲的摇摇头，道，“沙牙子，那你怎么不去吃汤圆啊！”

他扭回头来看了看林泉，见林泉不再那么凶，立即又笑道，

“呵呵，我吃过了，该你去吃了。”

“为什么该我去吃了呢！”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这么着打发下时间也不错，林泉不仅好奇的继续问。这种人奇怪的逻辑有时候也能增加许多生活趣味，林泉就权当时多多了解一下更底层人民的生活百态好了。

“我本来想让爷爷吃的，爷爷死了，就让给你吃吧，”沙牙子很真诚的面对着林泉，郑重的又说道，“不如你吃了之后跟我一起走吧？”

要不是林泉事先知道沙牙子是个什么人，肯定会被他的话吓着，甚至怀疑他的性取向绝对很前卫，跟他此刻的装扮一样，绝对的非主流。

“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走呢？”林泉继续问道。

“因为你也有爷爷呀，你的爷爷也会死的，他死了你就和我一样了，所以你跟我走。”

靠，这个大傻*，林泉心里骂他，也暗骂林泉自己。

林泉不喜欢有人拿爷爷开玩笑，即便是个傻子也让林泉心里很不是滋味。林泉准备结束这无聊的对话，至于沙牙子，他爱剐就剐吧，反正没生意，不如回家听爷爷讲故事，总比看个傻子剐墙好。

林泉回身往里面走，却听见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沙牙子跟着爬了进来。

“你进来干嘛，滚出去！”林泉不愿跟沙牙子过多计较，但是绝不表示林泉能容忍他进来弄脏店里的地板。

林泉向他跑过去，但距离一米开外又停了下来，说实话，林泉不敢踢他，尽管他看上去那么弱小，在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为他出头，但是你永远不要预估一个傻子下一步会有怎样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