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时,只见小腿上爬着一个半截拇指大小的蚂蟥(水蛭)!
“啊——”的一声,我惊叫起来。阳光下,这家伙通体滚圆,金灿灿中带着几分触目,令人作呕,也就罢了;那紧盯着我不放的贪婪状儿,更是让人胆战心惊。既然它不想走,惊愕片刻后,一咬牙,我用力抓紧它的两侧,用力一扯,把它捉下来了。紧接着,没等它反应过来,用力一甩,将它扔到了西侧七八米远的水里。
“一只蚂蟥,也大呼小叫的——”母亲这样说着。
我刚想辩白一下,却听我家水田西侧的杨卫东这样说道:“二公子,今早上,你是不是起得太晚了?”
“没,没有啊——”我这样支吾着。
“没有?没有的话,怎么会被蚂蟥咬——”唐卫东不紧不慢的说着。
“你,你的意思是——”我的语气,带着几分惊疑。
“蚂蟥,专咬那些睡懒觉的人!你看,还有谁被咬——”
“不,不会吧?被蚂蟥咬,跟起不起得早——”我依然没转过弯来。
“蚂蟥,就是专门咬睡懒觉的人,”淡淡一笑之后,他接着说道,“不信,问你妈妈——”
我霎时恍然大悟了:原来,杨卫东叔叔是在打趣我!既然已经被蚂蟥咬了,结果就摆在眼前了,也就没必要跟母亲求证什么了。再说,如果我开口的话,母亲多半会为这家伙圆话。咬都咬了,又何必再做口舌之变呢?算了,自认倒霉吧。大人们,有时就喜欢用一些似通非通的话语来教育孩子的。
吃一堑,长一智:接下来的时间里,每过了一阵子,我就会抬起脚来,看看有没有蚂蟥来偷袭?小腿上红中带黑的小圆点,那可是那只蚂蟥留下的印记!不过,这番留意之后,那该死的家伙倒也不来凑热闹了。
因为秧苗最初是放在大田南边田基上的,因此,插秧时,是自北向南。
七月底的太阳,不愧为热火朝天。这样的阳光,晒谷子是再好不过的了。至于弓着背在蓝天下种田,就没什么好滋味了。为了不把长裤弄湿弄脏,我们都把裤腿挽得老高,大致上是以膝盖分分界线,整个小腿,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晒的时间久了,那小腿红彤彤一片,像放在火边烤着一般,又痛又辣。如果用田水洒一下,甚至会有细丝般的白气。不过,随着太阳的不断升高,那田水呢,也有最初的微凉,接着是微温、微暖,今儿到了微烫!到了这种时候,再往小腿上洒水,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其实,如果观察得再仔细些,你就会发现,那原本泛红的皮肤,渐渐地有了一丝黑意。哦,被太阳晒得像泥鳅,原来是这么来的。
其实,这个早上,我真的没睡懒觉。弓着腰插秧的时间久了,那酸酸胀胀的感觉,甚至比此前被蚂蟥咬还难受!不是吗?被蚂蟥咬,只是一阵子的疼痛,而这酸胀,却是要持续到种下最后一根秧苗啊!揉了揉后腰后,看了看近乎平镜一样的水面,我突发奇想:要是能够在这样的水面上坐一下,或是躺一下,那该多好啊!
然而,这又是怎样的痴心妄想呢?且不说坐下或躺下,会让你像个落汤鸡;此外,就算给你一张长椅,你又能够怎样呢?你不动手,你磨洋工,你不加快速度,头顶上的那个大火球会告诉你,什么叫汗流浃背,什么叫口干舌燥,什么叫“热火朝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由不得你磨磨蹭蹭。
好在眼前一行行的秧苗渐渐多起来了,离那最初放下整担秧苗的南边的田基,也慢慢近了。
咬着牙,低下头,弯着腰,继续扩大“绿油油”吧!
终于,有那么一个瞬间,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绿意也就快铺满脚下的这块水田了。
太阳,渐近中天了,绚丽的阳光下,这一望无际的稻田里,黄的那一小部分,是尚未收割的早稻;绿的呢,则是刚种下不就得秧苗;黄绿相间着的,则是既没有稻谷也没有秧苗的水面,正泛着粼粼的波光呢?这稻田尽头处,竹树掩映下,隐隐可见几角瓦片,几缕炊烟,几个进出的人影:这,这就是附近的一些小村庄了。
田园风光,也还是有的,只不过你有没有一颗善于发现的心。
而且,那些诗情画意,多半是和辛勤的汗水连在一起的。
哦,再过几分钟,洗脚上岸之际,哼几句“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又将如何呢?其实这样的一首歌,也完全可用轻松欢快的声音来唱的:因为,我们“胜利”了;因为,尽管这样的田间劳作很辛苦很累人,而一旦收工,那种爽快、自得、欣慰、骄傲,真比看到天上掉馅饼还更胜一筹啊!因为,那绿油油的稻田里,洒下过你的汗滴!哦,那天中午,从大田返回小街的路上,我一直东张西望着。我,我在找谁呢?唉,还真有点遗憾,我那貌美如花的同桌,早就不在水田里了,她早就回家去了。哦,还有一件事情,这杨卫东叔叔,居然拿被蚂蟥咬这样的事情来打趣我!只是,那天中午,直到离开大田,都没有见到他......回想到这儿,特别是当那一个“见”字掠过心头时,梁浩轩从门前的石凳上站起身来。
伸了几下懒腰后,梁浩轩向东北方的街面望去。
真巧,视线尽头处,出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