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好一会儿,梁浩轩这样说道:“我,我先回去了——”
“就这样,就这样急着要回去?”梅玲玲问道。
“明早还要过来送你,我,我就先回去了。”
楞了一下之后,梅玲玲这样说道:“好吧,你先回去吧。”
走出宿舍门口之后,梁浩轩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走在回家的路上,梁浩轩慢慢琢磨着刚才的感觉:哦,既然已经放暑假了,我为什么还要急着回家呢?大概是这样吧,哪儿不是我的地盘,我有点不自在的感觉。这样说来,对于梅玲玲,我其实是有点怕的。她看过我写的那部小说,而且是我的老同学,她对我,太熟悉了。或许,我更是怕自己,怕管不住自己。是啊,既然连自己也是心里没谱,待得太久,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情。自己这一关,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于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离开了。
这样说来,在我的情感天平上,还是稍稍偏向何淑颖的。想骗一下自己,也难啊。枝头上的柿子,不是一摘下就可以放到嘴里吃的。没泡过的柿子,吃起来的那种感觉,北方话就叫做“涩”。我们这一带的方言,叫夹,夹生饭的“夹”。既然现在也不急于做出什么决定,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我诚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在她面前,我一向都是循规蹈矩的。这样一个夜晚,我依然保持着这样的形象。我不想让别人看笑话;这件事情本身,会不会就是一个笑话呢?人们喜欢用“水到渠成”这个词语,那么,我就等着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吧。哦,还有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之类的。明天,哦,明天上午的事情,就是送她一程。对于我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大事情。去火车站的那条路,我可是经常走的,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弄错的。我执意要送她,是为了在她面前表现一番吗?当然,不管怎样说,那二三十分钟的路,也是我争取到的。如果是坐班车回家,那么近的路,也就没什么好送的了。或许,以后的路还很漫长,这样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我,再怎么说,也还只是一个学生......“好好休息,明天要相送——”快走到自家门口时,梁浩轩这样说道。
第二天上午,梁浩轩开始了送人之行。
梅玲玲的行李,很简单,也就是一个可以背在肩上的小包。
走出宿舍门口后,用手指着西北方向,梁浩轩这样说道:“就这条路,走吧。”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梅玲玲并没有依言举步的意思,而是指着东南方向,这样说道:“哦,我觉得,这样走,也是可以的吧?”说着,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霎时,梁浩轩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大脑来了:这样的走法,是在连行军吧?
原来,火车站确实是在学校西南数百米处。而如果按照梅玲玲的说法,往东南方向走的话,找到铁路线之后,再折向西,整个路程大概要翻一倍。说得不客气一点,颇有南辕北辙之嫌。
梁浩轩强忍住笑,这样问道:“这样的路,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听一位同事说,沿着一条小路往南走,到了铁路边之后,再走一下子,就到了——”
梁浩轩暗自思忖道:梅玲玲的这位同事,应该就是住在火车站以东的某个村子里,因此,他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只是这样一个上午,明明是从学校出发,还有必要去绕一个大圈子吗?说简单一点,三角形的两边和,肯定会大于第三边。兜圈子的事情,真的很有必要吗?怪不得,北方话里有“吃饱了撑的”这样带着讽刺意味的说法。
定睛细看梅玲玲时,只见她面朝南方,一脸的神往。
“好吧,既然她喜欢,就按照她的想法走吧。”梁浩轩暗暗想道,“或许,还真有某个地方,现出一条近路来。”这样想着,他对梅玲玲说道:“好吧,就按你指的方向走——”
“嗯,就这样走。”梅玲玲移出步子时,露出一丝洋洋自得的微笑:梁浩轩,怎么样?你是老土著了,现在还不是按照我所听说的方向走。你的老走法,现在可是不灵了。
沿着土坡往南走出二三十米后,就沿着台阶下坡了。台阶的尽头处,也就是足球场的西北侧了。
自西北向东南穿过足球场之时,梁浩轩的心头,感慨横生:七年前,坐在这足球场的偏东一侧,我说出“拉保拉保,一拉就饱”的怪话来。而七年后的这个暑假,走在我身边的,居然就是一位来自拉保的姑娘。这样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足球场南侧的茶子岭,就是当年我跟阿强时常光顾的地方了。也就在那时候,我开始注意起女生来。确实,当初我就是想破脑壳,也想象不出今天的这一幕来。
时值盛夏,走到茶子岭顶端之时,梁浩轩暗暗皱起了眉头。
原来,此时此刻,长空如洗,一轮大火球,就挂在东南方的天幕上。而岭顶这一带地方,偏偏没有可以遮挡阳光之物,像大树之类的。扫了那大火球一眼后,梁浩轩暗自思忖道:人说骄阳似火,果然大有道理。现在呢,偏偏又是沿着东南方向走,不折不扣的暴晒。哦,一部《水浒传》,诗词也不算太少了,不过,大多都显得平淡无奇,没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想来想去,我过目成诵,只有那样几句:
赤日炎炎似火烧,
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
如今,早稻的收割,也就是十天半月之内的事情了。从目前的情况看,“野田禾稻半枯焦”云云,倒算不上贴切。如今年成不错,风调雨顺的。当然,如果真有一把扇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这个时节,扇一下凉风,也不仅仅是那些“公子王孙”的事情啊!这天气,就一个字:热!
越过坡顶,向东南方向再走出二三十米后,望着茶子岭南麓的那条小河,梁浩轩下意识的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这样的一条路,确实不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