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河,久违了的小河。
上午太阳的角度,已是越发高起来的了。那河里粼粼的光斑,正显出几分眩目来。
眨了眨眼后,梁浩轩暗自思忖道:人家说“不到黄河心不死”,多半含有劝人迷途知返的意味。如今横在眼前的,虽然只是一条小河,但情势和道理,不是一样的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微微侧过头,盯着对方的脸颊,他说道:“玲玲,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回头了呢?”
微微仰起头,梅玲玲一脸娇憨的问道:“哦,为什么呢?”
梁浩轩淡淡一笑,边动着手指边解释道:“你看,我们斜着往下走,一两百米之后,才能走到了小石桥边。过了河之后,自北向南再走上好几百米米,才能走到铁路边——”说着,他指了指北边尽头处的远山。
“哟,这么远的!”梅玲玲说着,吐了吐舌头。
梁浩轩接过话:“这,这还远着呢!到了铁路边之后,再沿着路基,由东向西走。大概也要走上好几百米,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因为,火车站是在西侧——”说到这儿,他转向西北,指了指火车站所在的地方。
也就在这时,“呜——”的一声,正南方的远处,传来了火车汽笛的一声长鸣。
鸣笛只是进站的前奏,要在站台边停下,毕竟还有数百米之遥。
梅玲玲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这样问道:“这么远的,怎么办呢?”
梁浩轩回答道:“就按照我最初所说的,尽量往西北方向走,最少省一半路!”说着,向西北方向移出一小步。
“你,你早说啊!”梅玲玲嗔道,也跟着移出步子。
梁浩轩心里暗自好笑:如果一开始你就相信我,现在说不定已经看得见火车站的栅栏了。那位“同事”的话,你就那么深信不疑!正是由于不听我的话,才走了那么多冤枉路!
“不说那么多了,现在回头,也还来得及——”梁浩轩边往上走边说道。
“是啊,还是按你所说的走——”梅玲玲边跟着走边说道。
“通往火车站的那条路,就是闭着眼睛,我也不会走错的。”
“既然是这样,刚出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坚持呢?”
“我,我还以为,到小街快一年了,你找到了一条近路?”
“在你面前,我怎么敢说什么近路远路呢?”梅玲玲感慨道。
“幸好,错得还不算太多——”
“哦,我的那位同事,怎么会说出一条错路来呢?”梅玲玲不解的问道。
“错路?也不完全是错路,如果一个人住在小河的南边,那样走,也是大有道理的。”
“是啊,对于我们来说,再按哪种方法来走,就是错误的了。”
“是啊,如果刚才还坚持往那小桥方向走,就错得太离谱了——”
“浩轩,那错路——”说到“路”字的时候,梅玲玲一时没有了下文;梁浩轩片刻之间也想不起该怎样往下接。于是,小路上霎时就只剩下轻微的脚步声了。
“错了也好,没有错哪来的对?”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怎么回事呢?一惊之下,梁浩轩连忙抬起头,循声望去。
原来,道路的左(南)侧,有几间小屋子。屋子上,几个建筑维修方面的师傅,正在忙着些架横梁钉椽子添砖加瓦一类的事情。显然,由于只顾着返回岭顶,两人只顾着边走边说,没留意到左侧的屋顶上还有这样几位师傅。也就是说,刚才的那些话语,全部让这几位师傅听到了。
“错了也好,可以多走一阵子,培养一下杆表情——”梁浩轩愣神的瞬间,另一位师傅这样说道。
“是啊,路越长,机会也越多!”
“一路上,看看没人,也可以牵牵手什么的。”
“哦,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做‘上错花轿嫁对郎’,哈哈——”
“哈哈哈哈哈——”屋子上的几个人,哄笑起来。
哄笑声中,梁浩轩皱了皱眉头:这几个家伙,在他们眼里,我和梅玲玲,多半就是一对恋爱中的情侣了。我们这一带的人,有事没事,就喜欢说几句撩人的话,开心一下。只是,撩人也要看看对象吧?我,我可是本地人啊;再说,我走这一趟,只是为了送人,我跟梅玲玲,似乎还说不上就是......这样想着,他望向右侧的梅玲玲。
一大片红霞,正涌动在那张俏脸上。
不难想象,对于那几位师傅的话,她不仅不愠怒,反而像灌了蜜一般的受用。
“走吧,我们继续走——”梁浩轩说着,向西北方向迈出步子。
“好吧,继续走——”梅玲玲说着,跟着移出步子。
返回岭顶之后,再往西走出近百米,就下了这茶子岭。接着,沿着田间小路走上一阵子,就可以走到一条小斜坡的东北一侧。如果在沿着这斜坡上的小路往上走,就可以看到通向火车站的那条马路了。
不错,四年前的那个下午,初中毕业后的梁浩轩,站在那条小路的顶端,望着夕阳,看着小河里的那一大朵浮萍,盯着那小河水,想起了阿冒和小赵的故事,思绪万千,久久地不曾离去。这部《花树萍水岭南月》的故事,就此在他的心底扎下了根。因此,要说起火车站的路,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淡忘的。
哦,还是先回到这个盛夏里来吧。
沿着茶子岭往西走之际,梅玲玲一直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些什么。见此情景,梁浩轩也就不开口打扰他了,而是一边引路一边暗自思忖道:哦,刚才梅玲玲为什么不生气呢?不难想象,对我,她还是在意的。既然人家把我们看做情侣,我们就算是“装”一下情侣,那又何妨呢?再说,那几位师傅的话,也并无恶意吧?
哦,这样说来,我跟梅玲玲,到底是不是一对情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