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乔冷秋和柔雪告辞了晋国使团，两个人沿着路人指的方向来到四州山，但被一个大土丘挡着去路。经询问得知，四周山的天坑出现异象，什么异象，那蓑衣老者并没有明说，说得如此神秘，这反而提起了乔冷秋的兴趣，他决定过去一探究竟。

柔雪一听可以去看什么异象，兴奋得不得了，但一想到出来太久了，又犹豫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我哥哥嫂嫂太久见不到我们又该着急了。”

这句话本来也没什么，但乔冷秋忽然想起在深山的那个破庙里，公子仲权差点把他当奸细给杀了，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有那个侯疾，不由分说就要劈了他，有朝一日练得上乘剑法，一定不会饶了他。想到这儿，说：“你说得还真对，要不你先回去，我去看个究竟后就回去。”

“你还真放心啊，让我一个出去，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柔雪嘟起嘴唇撒起了娇。

“你一个刁蛮公主，不欺负别人就行了，哪还有人敢欺负你呢。”

“你以为这是虢国呀，要是碰到那只驴什么的……哦驴（吕）伯午，我哪对付得了哦。”

“那个吕伯午是对付你哥的，他哪有功夫理我们？对了，你哥把我当奸细，你看我像奸细吗？”

“都说了是个误会，你还在记恨这件事呀，小气包！”

“你别说，我还真觉得有奸细，你想，我们无论走到哪里，很快就有晋国刺客知道我们的行踪，那帮刺客也太神了点，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又来了，那些随从都是跟我哥很多年的剑侠，不可能是奸细，再说，即便他们其中有奸细，也战死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觉就到了四周山前，远远看到一幢石制山门，山门前并无人把守，往上看望不到顶，但山门明显破旧，石制牌坊被风吹雨淋，上面的字已漫漶不清。最奇怪的是，这山门冷冷清清，像是很久就没有人来过了。在大街上遇到的那位先生不是说这是虞国最好玩的地方吗？为什么最好玩的地方却看起来没有人迹？乔冷秋不禁心生狐疑。

“上还是不上啊？”柔雪见乔冷秋犹豫不觉，摧促他做决定。

“既来之则安之，都到山门前了，那还退缩什么？”乔冷秋说。

他解下剑鞘，准备背在背上。没想到刚一动念，那剑就不见了。

“泥鳅，你的剑？”柔雪吃惊不小。

乔冷秋也吃了一惊，这平白无故的剑怎么不见了？

“算了，反正也是别人送的，又没花钱，丢了就丢了吧。”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休息一下再上山。

“好吧，你丢了剑，只剩我这一把了，要是遇到歹人，看怎么办。”

他们沿石阶而上，这石阶的两侧树木稀落，石头台阶也像很久没有修葺过，一些或青或黑的石头碎裂或脱落，石阶上生满了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再往上走，山石越发险峻，台阶也越来越光滑，不时散落一些碎石子。柔雪在后边娇滴滴的喊“别上了”，乔冷秋则一句“你先回吧”应付，柔雪嘴里嘟嘟囔的骂着：“死泥鳅，等回到上阳，看我不宰了你做鱼干吃！”

乔冷秋虽然心里也有些紧张，但他从小就形成了“观海必闻其涛，登山必造其极”的个性，既然攀了一半，又岂有放弃之理？

出了一身臭汗，终于爬到山顶，回头一望，柔雪还远远的落在后面，光顾自己爬了，把一个小女孩儿落在半山腰，乔冷秋觉得自己太粗心了，再说，放眼望下去，柔雪柔软的身子在艰难的蠕动，眼中似含着泪花，得下去接她，否则也太不绅士了。

乔冷秋又一步步往下挪，嘴里喊，“大公主，你呆着别动，我下来接你！”

柔雪并不答话，还是坚持自己艰难的动作，看来这小丫头生气了。

“我，我拉你一把。”终于下到柔雪近前，他伸出手来，这样可以帮她出一些力气。

“走开！本公主的手岂是你可以碰的？！”柔雪一把甩开他的手，脚下的碎石索索地往下掉落。看来她真的生气了。

乔冷秋碰了一鼻子灰，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只好讪讪的闪到一边，目护着这个发怒的虢国公主一点点往上挪。

唉，女孩子的脸真像翻书一样，说翻就翻。

翻脸归翻脸，这陡峭的石阶还得一步步的往上爬。柔雪的身子被汗水湿透，鼻尖上也挂着细密密的汗珠。她每行一步，都让乔冷秋心惊胆战，现在他真有点后悔带她爬山，这个任性的小姑娘一旦出什么意外，他真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不过乔冷秋还是多虑了，柔雪毕竟不是另一个时空的小雪，柔雪从小练武，只是爬山的机会不多，身姿不十分利索，但这点险途，对她还真不算什么。

四州山顶，是一个巨大的平台，整个峰顶像用一把硕大无比的利剑削平一般，青石的纹理如大海的波涛般汹涌澎湃，整个平台寸草不生。在平台的右首边，坐西向东建着一个巨大的祠堂，上书三个古籀文石刻大字“周缪王祠”。当然，以乔冷秋对古文字的认识，也只认得“周”和“王”两个字，加上听人讲当年周缪王西巡曾在此登临，便猜那周后边的必是一个“缪”字。

缪王祠的木门敞开着，木门已朽败不堪，油漆的痕迹已脱落干净，门口的两尊镇祠兽一只横躺在地上，另一只兽目和兽口中生满了苔藓，看来这里已久未有人来打理过了。

“泥鳅，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会不会有妖怪呀！”柔雪神色有些惊慌。毕竟，所谓虞国最美的山居然悄无一人来游。而且看起来这山顶的缪王祠也破败已久。种种迹象表明，这里一定有问题。

柔雪的话看似平平常常，但山顶的平台仿佛刀削一般，四周的密林阴森可怖，即使太阳当空悬挂，在这空无一人的山顶，天风森森而过，汗水像被一下子抹干了一样，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头发都竖了起来。

“你在外边候着，我进去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推了门进去。没想到柔雪一个人在外边，也是害怕，只好跟了进来。

走进祠内，青石的地面已落满了粉尘，还有暴雨潲进的水痕。祠内迎门一个影壁，影壁上画着一辆六驾马车在荒漠中狂奔，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天子六驾”。马车里面坐着一男一女，马车前有奔跑的仪仗，马车后有狩猎的军队，这些军人个个手持干戚弓弩，一路狂奔。画面虽然剥落褪色，有些地方甚至漫漶不清，但总体的表达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这上面记录着什么？

字写得密密麻麻，乔冷秋还是只认识几个，大部分的字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后悔当时只顾看历史故事书，却没有认真研究家里那本大部头的《古文字史摘要》，搞得现在像个半文盲似的。

一直不理乔冷秋的柔雪，自己坐在祠堂的门槛上，晕，这坐姿怎么看也不像个公主，倒像个山村美妍的村姑！看来她确实累坏了。

“嗨！大公主，帮我读读上面写的什么？”

柔雪“哼”地一声，“我排行最小，别叫我大公主！”

“那……小公主，请求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哼，现在求我了？”柔雪登登登的走过来，用水袖一挥，墙上的粉尘纷纷飘落，她用眼睛瞭一下，做出敷衍了事的动作，就想再回到门边光亮的门槛上。

但上面的文字吸引了她，她没有退出去，反而凑上去认真看起来了。

“缪王西幸，遇西王母，宴七日，载而还……天降玄石，王母与归焉。”柔雪一字一字的念道，忽然生了疑问：

“缪王西巡，遇到西王母，宴饮七日。又与她一起回来了？可为什么《国史》没有记载？”

看柔雪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乔冷秋问，“后面两句是什么？”

柔雪重复道：“天降玄石，王母与归焉。”

“天降玄石，就是有陨石从天而降，王母与归焉是什么意思呢？王母回到了西土家乡？还是王母跟缪王一起回到了周王宫？哦，这里有一支羽箭，这箭头指向这边，是陨石降落的地方？”乔冷秋分析道，并用手指沿着箭头往下走，到了影壁边缘，画面断了。

绕过影壁，是一个宏大的殿堂，前行二十步，一尊青石雕像足有一丈多高，这大概就是缪王像了。雕像落满尘垢，很显然已不知多久无人打理，雕像上的人物丰颐美髯，冕服华冠，衣袖章纹清晰流畅，精细的蔽膝若被风吹拂，连动着腰间的玉佩似发出丁当声响一般……这雕功放在二十世纪也是一流的，乔冷秋暗暗赞叹。

“泥鳅，你看他的眼睛！”柔雪冷不丁说，在黑暗里吓了乔冷秋一跳。

果然，这缪王的眼睛的确有点与众不同。一般的庙堂雕像，都是身体端正，目光直视，而这个雕像却眼珠似往一边睇视，的确，这眼珠不是视向前方，而是向一个方向看，阔袖露出的手指，似乎也指向目视的方向。乔冷秋沿着这个方向探寻，原来这是一个走廊，走廊里透过檀木雕窗投射进来的光线，让地面明亮了很多。

他们沿着走廊向前走，在一个拐弯处，出现了一面高墙，这高墙由勾檐遮蔽，剥落的水磨砖雕清晰可见，上面同样雕刻的缪王南巡的画面，但与影壁不同的是，这砖雕的尽头，居然刻了一个女子飞落图，在女子的下方，刻画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难道这就是“天坑”？！

乔冷秋和柔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诧异。

“我们下去看看。”乔冷秋指着砖雕前头的一排石栏，那排石栏背后是一级下行的台价，伸向一个幽暗的深谷。可能也被好奇心驱使了，柔雪这时竟点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沿着这个石阶往下去，竟越下越深，两侧的石壁光滑而陡峭，石壁上攀附着千年葛藤和或青或黄的苔藓，从石缝里渗出的水滴不时溅落下来。不知不觉已下到了谷底，但见谷底的绝壁上开裂出数条岩缝，那岩缝幽黑深邃。似乎有什么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阴森森的，让人头皮发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