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石门
作者:源非子      更新:2019-08-06 16:23      字数:3592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人问他这句话,也不止一次听人提到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的名声这么大,在异层空间一定是个有影响力的人物。难道他是我远祖的亲戚?这个有点像,因为都姓乔嘛。显然我长得一点也不像这位高人,否则他们就不会一听到我姓乔才问起这件事,而会是一看到我就说,“你是乔伯什么人?长得怎么这么像?”咳,要是我是乔伯的亲戚就好了。一个人界、地界提起来就像自家朋友或对手一样的人,若能证明和他有亲属关系,一定会有很多人给面子的。

“乔伯?”乔冷秋嘴上却只有老老实实回答:“我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是谁?”

地君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的脸色严肃,因为他一直是地界权威的化身,所以对这种反问直接无视,这点乔冷秋能够理解。他只是好奇的盯着地君的冰榻看。那冰榻黑中透青蓝,青蓝里又透出奶白,晶莹剔透却又显得沉重。冰榻两端雕琢滚边图形,这些图形时而静止,时而变幻,而这变幻的图形,细看则像是海底的水流变化,飞逝的光斑,则是鱼类在海底游走飞奔的轨迹。冰榻上铺设着叫不上名字的海生动物皮坐垫,只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在这皮垫上,隐隐凝结着细白的盐粉,在这潮湿的地下,盐粉时而凝结,时而雾化成水滴,在皮革表面上不规则的流淌。

“你的父母是什么人?”地君问道。

乔冷秋急收了心神,顺口答道:“我父亲是教师,母亲是农民。”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在这个异层空间,这两种职业的叫法似乎并不通行。随便编个什么不好?

“老师?农民?什么乱七八糟的。”地君果然一时没听明白,但他也不是那种特别有耐心了解词句原委的人,只是转而问:“你到过镐京吗?”

镐京?是什么地方?你本想脱口而问,但转念一想,这一定是个特别有名的地方,如果自己说不知道,被追问起,还不知有什么预料不到的后果,便道:

“在下自幼父母双亡……”心里念道:“爸妈,你二老保重,我不是说的你们,我是说这个异层空间……”

“你说什么?”见乔冷秋吞吞吐吐,地君脸色严厉起来。

“回地君,在下没去过镐京。”乔冷秋正身道。他现在想起来,面前这个老魔头说的地方,大约是这个时空上界人间曾经的国都。他告诫自己:在这关键时刻,万不能出岔子。

“君父,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牲,你问他那么多干什么?”瑶儿见地君处处为难乔冷秋,停下了手中的游戏,拦住地君的咄咄问话。

原来她原以为地君不过问问家常话,便自己跑到一边玩耍,一边嘴里嘟囔“横公鱼横公鱼,快出来。”此时她正在冰池里把玩的一只那只鱼,状若锦鲤,色赤如血,眉头上长着两根细圆的胡须,想必就是横公鱼了,这鱼飘飘曳曳,脱身而游,显然它对这位小公主玩弄它十分不开心。

乔冷秋知道,这是这个地宫公主在帮他。

“瑶儿,你有所不知,当年我修炼地心功法到第九重,需要去人间获得一有灵气的法宝助修,就去了人间的都城镐京。一打听,说天下最有灵气的法宝当数帝龙策,被一个有乔氏人叫乔伯的看管。我心想找这个乔伯说说借来一用,总之用完就还他嘛,哪知道因此沾上了后患。”

“君父,那乔伯借给你了吗?”见终于岔开了话题,地宫公主又继续她的游戏。

“要借我不就没有我们现在被困地宫的事了吗?这个乔伯,真是个邪恶之徒!”说到这儿,他好像忽然醒悟到了什么似的问:“你也姓乔?你是有乔氏人吗?”

被冷丁的这么一问,又把乔冷秋吓了一跳。听他们父女的对话,这乔伯一定是地君的仇人,自然有乔氏在他们的眼里一定也是有仇的氏族,这要惹火上身,可不定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幸亏没有跟乔伯认亲戚!他赶紧说,“我祖上一直住在大山里的一个石桥边,据我父亲说这个石桥是我曾曾曾爷爷建的,所以我们住的那个地方被人称为桥家庄,这日子久了,我们就姓桥了,也忘记了我们原来姓什么。我们家独门独户,到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那个有乔氏是什么来头?”这么顺嘴胡诌,心里却默念:祖宗保佑,我不是有心编排你们的,实在是情非得已……

地君被乔冷秋一番话逗得哈哈大笑:“这人间还有这等事,住桥边就姓桥,那住水边就姓水了?看来人牲们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嘛。”

地宫公主看到父亲开心,也停下了手中的游戏。但此时的横公鱼因绿虫一古脑的飞了出去,只剩微弱的膏烛之光,室内光线立马变暗,以为夜晚来临,竟变成一个一拃长粉嘟嘟的光屁股娃娃,跳上了冰池的飞檐,扭着屁股像跳舞一般的蹦达起来。瑶儿对它呶了下嘴,用手指点触它光滑的屁股,转脸问道:

“君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一直没有告诉过我呢。”

“好了,今天我累了,你们下去吧。”地君忽然刹住话题,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瑶儿一下子解放了,她顺手一拨拉变成小娃娃的横公鱼的屁股,那光屁股娃娃吱呀叫一声扑腾跳到水里了。随后瑶儿一拉冰罩,一块半透明的方形冰罩将冰池的顶部压住,只留几个气空供冰池透气。那小娃娃将脸贴在透气空里,吱吱呀呀的表达不满。瑶儿拍拍冰罩说,“横横乖,自己一个人玩吧。”拉着乔冷秋的衣袖就往外走,一边蹦嘣跳跳地说:“走,我带你转转去。”

瑶儿是地宫公主,看起来可以带他随便转悠,但后来的实事表明,即使是地宫宫主,也有不能去的地方。

这地域空间共分九层,连接天坑的最上边的一层,往下边走,经过一个大溶洞,那里共有十二个洞府,每个洞府都有一个洞主,且修炼着不同的功法。每一个洞府都有其独特的面貌。溶洞里蕴藏着一些人间难得一见奇石异宝,每个洞府并非都是幽黑一片,而是各自有不同的温度和光线。乔冷秋没想到地下的世界竟这般新奇,看起来并非像过去看过的阴曹地府的模样。

当然,这本来就不是未来世界的阴曹地府。

经过第三个洞时,瑶儿从怀里掏出一枚青色玉棍,似乎轻轻一晃,玉棍的一端发出光来,一时把洞内照得如同白昼。乔冷秋看清楚脚下,那是些锻凿过的赭黑色石头,石头被切成宽二尺长一寻的模样,石缝之间勾上了无法分辨出成份的粘合剂,两侧的石壁雕刻了各钟形态的怪异人像,再往深处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穹顶,穹顶足有百仞高,四周有八根巨大的石柱,穹顶上浮刻着地宫创建大纪事,联接着八根巨柱的是圆雕石梁,每一根石柱雕着一只地府怪兽也鲁,这也鲁口中各含着一枚碌碡大小的夜明珠,把四围照得通亮。

瑶儿在介绍也鲁的时候,乔冷秋特别用心,因为他觉得这个也鲁似曾相识。它的身体像蛤蟆,背上隆起了一个个鼓鼓的大包,头却像乌龟,四肢则像猫足。据说这也鲁可活千年,耐力惊人,驮起一座小冰山也在水里轻松游走,在陆地上扛起一辆纯铜兵车也是健步如飞。前代地君曾与也鲁进行过两次大战,地君都输了,第三次大战也鲁惨败,被地君收伏,从此忠心耿灵,任劳任怨。就像人间的狗狗对主人的忠诚一样。瑶儿只是这么粗略介绍,乔冷秋则听得津津有味。

而这些堪称宏伟的建筑,都是历代地君呕心沥血的硕果,乔冷秋不得不暗暗叹服。

瑶儿见乔冷秋面露钦佩之色,冲他调皮地眨眨眼说:“怎么样,乔冷秋,我们地宫不错吧。”

“不错,超出我的想像。”

“那你留在地宫吧。”瑶儿一把挽住乔冷秋的手臂。

“我在人界习惯了,这地宫,……瑶儿,你不想到人间走走吗?”乔冷秋被她揽住手臂,有点不自然,便机智的转换话题。

“我当然想了。”瑶儿忽然神情黯然,“听我父君说,我们本来就是自由来往与地下与人间的,只是当时与人间仙界发生纠葛,被施了仙障,所以我们就被困于地底,一直出不去了。”顿了下,她不无伤感地说:“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到上界透过一口气呢。”

乔冷秋开始有点同情这个地宫宫主了。以她的姿色,加以阳光普照,在人间一定面如桃花,而现在,这个美丽的少女看起来面如银箔,苍白而无任何血色。

“你母后也没到过人界吗?”乔冷秋没话找话。

“我母后?”听人问起她的母亲,瑶儿显然有些兴奋起来,“我母后本就是人界来的呀,只是……后来没法适应地宫的生活,在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说了这一句,她的快乐就像那明灭不定的夜火,骤然寂灭了。

“哦,这样啊……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乔冷秋歉然道。

哪知道这瑶儿真就是那种喜怒哀乐如过山车般的性子,刚刚还心神不佳,这一瞬间就改换了心情,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的,一把拉起乔冷秋的手,飞也似的朝一个宽敞的甬道跑去。

这瑶儿的手凉丝丝的,乔冷秋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侵入指掌,却一时摆脱不了她那雪白的紧紧攥着他的冰凉小手。

看来这瑶儿久居地底,加之冰室冰榻的起居,寒气已入骨髓,握着她的手指,跟握着冰挂没什么不同,冰冷彻骨,体会不到一点少男少女牵手的柔情。

约摸跑了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在一个石门前停下。石门前杵着两个看守,见瑶儿走过来,跟她说了句什么,瑶儿轻叱一声,那看守弯了腰后退到了门边。原来这柔弱公主居然还有凶悍的一面,乔冷秋似笑非笑的瞥一眼守卫,看着石门吱吱嘎嘎打开。

石门看起来很久没有被打开过,空气中顿时弥漫了粉尘,一股强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涌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