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bgo？那是什么东西？”

展超放下手里的笔记本，对坐在白板面前的部下们问道。

“就是手机游戏呀！超红的。”追风举起手机说道。

“是吗？你也玩的吗？”

“老大你真会说笑。我既不是‘月球人’，又不是死宅，怎么会玩那个手游呢？这种游戏，基本只有‘厨’会玩啦。”追风笑着挥着手说。

“但为什么你会那么熟练？”邹思颖在一旁嘀咕道。

“言归正传。现在基本可以判明的是，凶手是在以这个手游中的两个形象来进行行凶的。”展超把两张打印出来的立绘贴到了白板上，然后问大家道：“接下来说说你们的发现。”

张瑾站起来说：“嗯……四位受害者的手机解析结果出来了。果然都是bgo的玩家。特别是这位徐辉，氪金大概氪了好几万。当然，另外几位也氪了几百到几千不等。”

“呜哇！好几万！做翻译这么赚的吗？莫不是家里有矿。”追风露出了夸张的表情。

“家里有矿还做什么翻译？学学那位姓白的，在社科院当个米虫，岂不美哉。”青鸾在一旁托着腮帮子说道：“反正死宅又没有女朋友，没有别的消费点，在游戏上多氪一点很正常。”

“呃，扎心了，老铁。”邹思颖尴尬地笑着说。

“好了别跑题！”展超拍了拍手，提醒他的部下们。“还有呢？他们的网络社交情况怎么样？”

“是的，老大。调查了他们的网络社交账号后，我发现他们虽然在现实中没见过面，但的确在互联网上相互认识。他们在同一个网络群里面。里面基本都是游戏玩家和acg爱好者。”

“难不成凶手是在他们群里的人？”追风翘起二郎腿问。

“但是死宅有什么好杀的呢？又不为财又不为女人的。”青鸾继续托着腮帮子，翻着白眼说：“难不成这四个都是海豹？出货太多，被群里的‘非洲人’给‘天诛’了吗？”

“啊！那还真是活该！”

“欧洲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邹思颖和追风两人一起频频点头。

“喂！给我差不多一点！”展超敲了敲白板。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女生们顿时噤若寒蝉。叹了一口气后，展超问张瑾：“那个网络群里有多少人，本地的群员有几个？”

“整个群大概203人，日常活跃的有30多个。本地的不多，大概有八个左右。”

“这就死了一半了……多大仇！”追风咋舌道。

展超无视了她，然后继续问道：“这里面有‘第六类居民’吗？”

张瑾摇了摇头说：“一个也没有。他们整个群里都没有‘第六类居民’。”

“也是呢！我们‘第六类居民’怎么可能变成死宅呢？”青鸾别过脸，四十五度向上望着天花板，一边小声说道。

展超有点不太死心，又问了一句：“有女性吗？”

“您问本地的吗？”

“我想不至于是跨省的连续追杀吧？”

“有倒是有一个，不过……”张瑾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不过什么？”

“前段日子，因为感情问题而自寻短见。虽然命保住了，但是一直陷入昏迷，好像变成了植物人的样子。”张瑾惋惜地说。

展超张大了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他觉得自己到嘴边的话好像溜走了。多年的从警经历使得他有了那么一种奇怪的直觉，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如同一条泥鳅一样，从他身边滑走了。

“感情问题……”

半响之后，展超才叨念着这几个字。

“是……好像是男朋友劈腿了的样子。啊，这个前段时间还有报道。”张瑾从自己笔记本里拿出一张剪报递给展超。

“年轻警察勇救轻生女负伤……”展超一边念着标题，一边把剪报也贴到了白板上。

“女生的名字叫叶梦樱，21岁，秦省师范的在校大学生。6月7日，警方接到报警，说有人在延河宾馆楼顶企图轻生。警察赶到后劝说未果，女孩还是跳了下来。但是一位勇敢的警察用手去接她，导致受了重伤。”张瑾叹了口气：“我觉得可能会有些什么关系，就把剪报收起来了。”

“是让人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她的男友是——”

“是同校的学长。不过倒不是那个网络群里的。”

“啊，脚踩n条船的人渣……”青鸾嗤之以鼻。

“这个女生与群里人的关系怎么样？”展超摸着下巴问。

“从聊天记录来看……应该还算融洽吧。聊天记录太多了，我还只看了一小部分。”张瑾回答。

“可是，这么一位昏迷的病人和本案能有多大关系啊？”邹思颖有点不明白。

“不知道。但是总觉得有些微妙的……感觉。这样，张瑾你再继续去了解一下这个群的情况。”展超踱着步子继续说道：“小邹，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邹思颖站起来，把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然后指着投影画面说道：“我分析了那个神秘发帖人‘远方来客’的行动轨迹。”

西秦省的地图上出现了许多红色的点。杂乱无章的十几个点零散分布在版图上，有些在城市，有些在偏远的乡镇。看起来毫无规律。

“随后，我又分析了这几次伴随着凶杀案而发生的停电区域。”

邹思颖在电脑上敲打了几下键盘，绿色的色块填充了地图里的数个区域。然后她把两者叠加在了一起。

“如果以他们是共犯为前提来考虑的话，我们基本可以看到，‘远方来客’的行动轨迹基本上被停电区域覆盖了。根据我建立的模型来推测，他们基本上在以这么一个距离为半径的圆环里活动。”

“如果凶手真的是以那个群里的成员为目标进行作案的话，我们也许能够做到把剩下的几个人保护起来。”追风说道。

“实际上，那四个人的遇害，已经在群里造成了恐慌。虽然目前为止，大家还只是把他们的意外当成是‘发生在身边的都市传说’，但是如果再有牺牲者的话……，群主可能会把群给解散掉。”张瑾说道。

“好！时间紧迫，接下来我们这样分工。小邹，你继续在网上追踪那个发帖人。张瑾、青鸾、追风，你们去找那剩下的三位群友。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我去涂磊家，把我们的信息和九尾狐幻玉做个沟通。就这样，大家解散吧！”展超拍了拍手，大家立刻从位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展超开车来到长县是农民新村，老远的就看到涂磊站在家门口迎接他。一番寒暄后，涂磊说：“幻玉小姐已经等您多时了。茶也沏好了。快请进吧。”

“她知道我要来？”展超有点惊讶。

“是的。她早上占卜了一下。然后就在那抱怨说‘明明用灵脉移动一下子就能到了，偏偏要去开车跑个2小时高速公路’。”涂磊笑着说道。

“啊！要是能帮我把犯人也占卜出来就好啦！”

“队长同志，这可不行哦。就算是幻玉小姐，也是在认真分析案情后得出结论的。”

“幻玉小姐那个能量转化理论真的让我们有了很大的突破。”展超由衷地说道。

“所以这次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了？”

幻玉还是老样子，安静地端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副闭目养神般的样子低垂着眼帘，九条蓬松的大尾巴几乎沾满了整张沙发。她的膝上放着一册打开的书。之前是《福尔摩斯探案集》，现在则换成了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

“下午好，幻玉小姐。”展超将一个纸袋放在她面前说：“这是一点点小意思。”

幻玉当仁不让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据说凶手换了行凶的方式？”

“思颖已经告诉您了吗？事实上，我也希望您能帮我看一下这个。”

展超从手提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然后打开了一个文件夹。顿时，一系列血肉模糊的照片让正打算仔细打量一番的涂磊倒退了一步。

“哇！这是什么？”涂磊不禁失声喊道。

幻玉也睁开了眼睛，细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第四名受害者的尸体解剖吧？”

“是的。我原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外伤致死。看了尸检才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你看到这个伤口了吗？”

展超把解刨的图片放大，和没解刨时的遗体照片做对比。

“虽然表面看起来是被长杆兵器刺伤的，但是里面变成一锅粥了啊。内脏骨头肌肉全都被绞碎了。”幻玉说道。

“真是厉害！一眼就看出端倪了。法医们可是琢磨了半天啊。”展超叹道。

涂磊压抑着自己的反胃感，勉强审视着那些血肉模糊的猩红色肉块，但是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看来凶器在刺入死者身体的一瞬间分裂了？”幻玉说。

“这是法医们通过3dct重新还原的一个动画。不过还很粗糙。”展超说着点开了一个动画文件。播放界面上，一支长枪型的武器刺入人体模型，然后分裂出了三十枝尖刺，刹那间就把被害者变成了装着碎肉块的皮囊。然后那武器又收拢来，从人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真是个奇门兵器呢。与其说是枪，不如说是捕鲸叉一样的玩意。”幻玉点了点头。

“这样的武器。原来我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展超说。“不过从那个神秘发帖者的帖子里，我倒是得到了这件武器的一些信息。”

“据说，是模仿手游角色的武器吗？”涂磊问道。

“涂磊小弟会熟悉一点吗？这些流行元素。”

“知道一点点。”涂磊吸了口气，然后回答道：“看了思颖姐转发的帖子后。我就去网络上找资料调查了一下。这个武器……嗯，原型是一把魔枪。是属于凯尔特神话里的英雄——爱尔兰光之子的武器。而他的师父，则是凯尔特世界里亡灵的国度——影之国的女王。这魔枪正是她授予的。而这位女王又拥有着数把这样的魔枪。传说，这枪是用巨大海兽的骨骼所制成，一旦刺中敌人就会分裂出三十根倒刺，只使得敌人无法挣脱。”

涂磊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幻玉。虽然她脸上的表情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涂磊却看到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微微扬起的嘴角……是自己的幻觉吗？

“对，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法宝’一样的东西吧。”展超说道：“但是我一直想不通，这样模仿acg角色的行凶意义何在。”

“如果不是模仿的呢？”

幻玉突然来了一句。

涂磊和展超一起转头看着这位高深莫测的少女。

“不是模仿？怎么可能呢？”

两人一起说道。

幻玉端起凉了挺久的茶，慢慢喝了一口，然后说道：“虽然可能是‘假货’，但是我不认为是‘模仿’的。”

“可是……acg作品里的角色，怎么可能到现实里来杀人呢？”

“你们忘记了吗？”幻玉抬起头望着他们俩说道：“人类的‘造神’。”

人类散发出的灵力拥有着潜移默化间将世界向自己想象和期望的方向进行改变的能力。幻玉和她同时代的许许多多的人外，正是这样被赋予了神性，最后成为华夏的守护神。这就是所谓人类的“造神”。

“不……那个是……人类的灵力千百年才能形成的东西啊。而这个手游，充其量才运营了几年的时间。”展超说道。

“然而现在人类无论数量还是密度，都和古代不可同日而语了。互联网又把人类的意识快速高效地连接起来。人类散发出来的灵力，也许可以更高效地产生某些变化。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如果有人特意引导的话……”

九尾狐放下手里的杯子，仰头看着屋子的天花板，仿佛出神一般。

虽然午后的天气非常炎热，但展超却流下了冷汗。“有人特意引导……”他想起了那个发帖人。他的目标，也许根本不是博人眼球或者涨粉，而是在潜移默化中引导这芸芸大众。

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都市传说，但是如果能够成功引发舆情和恐慌的话……

“看来你已经明白一些了。”幻玉微笑着说：“接下来虽然只是我的猜想，不过嘛，我觉得有九成把握。”

“您请说。”展超抽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幻玉合起膝上的《东方快车谋杀案》，拿在手里晃了晃说道：“罪犯也许不止一个角色。你说的对。时间太短了，要制造一个完整的知性灵体很困难。那么就制造一堆残次品也可以啊。只要捏在一起能运作就是了。毕竟是异——常嘛！”

少女在异常两字上拖长了音。展超呼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时间不多了。警官。”幻玉抬头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说道：“那个异常已经吸走了四个人的生命和灵力。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孵化出什么东西来。”

“对……非常感谢您的意见。我先告辞了。”展超说完，又朝涂磊点头示意，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送送你。”涂磊赶紧跟着走了出去。他把展超送到院子外的警车旁。

“谢谢你，涂磊小弟。”展超上车之后说道。

“那个，展队长，我能做些什么吗？”涂磊搓着手问。

“保护好你自己。别让你姐担心你。”

说完这句话，展超就离开了。

涂磊心事重重地慢慢踱着步子回到客厅，发现幻玉正在笑眯眯地享用纸袋里的腊汁牛肉肉夹馍。

“真想见识一下吶。”少女自言自语道。

“见识什么？”涂磊有些摸不着头脑。

“异邦人的法宝真品。”幻玉咧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