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涂磊给幻玉的茶杯里续上茶水，一边问道：“这次的事件也是‘异邦人’引起的吗？”

幻玉悠闲地吃完点心，满足地舔了舔手指上的腊汁，然后才说道：“无论是游戏角色，还是角色原型来源，皆不是华夏之物。当然是异邦人啦。”

“似乎与上次的‘异邦人’不太一样呢。”

“是吗？对我来说，无论是海外来的，还是世界外来的异邦人，都没什么两样。对付它们，只有消灭掉。”幻玉舔了舔嘴唇，在涂磊看来，她难得的似乎有点兴奋。

涂磊试着问道：“那么……有没有……那种……善良的、好沟通的异邦人呢？”

“善良的异邦人？”幻玉楞了楞。她抬头望天，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说：“也许有吧。但是只有不出现在华夏之地上的异邦人，才是好异邦人。”

“是这样的吗？总觉得幻玉你超级排外的啊。”

“一方土地养一方人。随便跑到别人土地上的家伙都不值得信任。你以为我都见过多少例子了？”

“好吧。”

一旦幻玉开始用她的“人生经验”来做论据，涂磊就开始束手无策了。在没有更多依据的情况下，他也不愿胡乱下结论。但是，总觉得幻玉的说法有哪里无法接受。

“一副欲言而止的样子。有疑问就说出来吧。”幻玉端着茶杯说。

涂磊骚了骚头发，幻玉的感觉总是非常敏锐。于是他只好老老实实把心里还藏着的疑问说出来：“对于我来讲，‘人造神’的假说虽然不科学，总算还能接受。毕……毕竟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而人外……妖怪本来就是有生命的。但是你说只存在于虚拟世界、二次元文学作品里的‘纸片人’能打破‘第四面墙壁’被赋予生命，再出来行凶杀人，我就无法接受了。你要是搞错了的话，展队长他们的侦查方向可就全错啦。”

“原来你纠结的是这个。”对于涂磊习以为常的怀疑态度，幻玉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说道：“你有听过‘万物皆有灵’的说法吗？”

“那是‘泛灵论’和‘物活论’的观点吗？古代朴素唯物主义……虽然也是唯物主义，但是……”

“科学无法证明？”

看到涂磊点了点头，幻玉轻轻笑了。“灵也是现在的科学暂时无法证明的东西。虽然我这里说的‘万物皆有灵’并不指的是它们都有生命。但是世间万物却都一直沉浸在生命所放出的灵力之中。灵是知性生命心灵的能量，是高次元的投影。与灵长时间的接触，自然而然会被带上知性生命才有的特征。”

她把茶杯放到涂磊面前问道：“听过这样的传说吗？古代器物成精的传说。”

“听是听过，但是这也是不科学……”

幻玉伸出一根手指，打断了涂磊的话。“今天说的不是科学，而是神话时代的延续。传说不是无根之物。异常成就了传说，传说又造就了异常。无论是华夏，还是一衣带水的东瀛，都有器物成精的传说。为什么呢？因为器物的主人把思念注入了其中。平日里主人爱用的器物，其实在日积月累之中被主人的灵所感染，复制了主人的一部分人格，于是有了知性化的基本条件。”

“你想说，这次的凶手是‘纸片人’成精了？”

“通俗一点说，就是这样。”

幻玉拿回茶杯，端起来慢慢喝起来。涂磊双手抱胸，眉头拧成了川字。

“但是那仅仅是几个手机游戏的角色而已啊。如果这就能成精，那有多少游戏角色会变成杀人魔啊？”

“当然会有它的特殊性在里面啦。”幻玉不紧不慢地回答：“首先，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游戏。这两位角色也是非常受欢迎。这使得它们犹如古代的英雄一样，被用户广为传颂。你们称这个时代是信息爆炸的时代。诚然，现在人与人之间信息的传播速度与我所存在的神话时代的人类相比，实在是提高了不知多少个数量级。因此它们能得到人类灵力所影响的速度也是古代口口相传时无法比拟的。其次，这几位角色，它们在成为异常之前，就已经被人类赋予了‘生命’。它们有人类给予的性格、有具体的外貌、丰富而详细的生平，甚至声音。这一点非常重要，它们这就有了自我。而不知是器物主人的人格的复制品。最后一点，它们获得了人类的爱。”

“爱？”涂磊惊讶地重复着这个普通的词。

“对呀。世间最神奇的‘东西’——爱呀！”幻玉微笑起来。她放下杯子，从身后变戏法一般摸出她的腰扇。“它们诞生于人类的‘爱’，又在世间享受着人类的‘爱’。古有画中美女因爱成真人的故事。现在，这些充满魅力的女性角色又有多多少少的爱慕者呢？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涂磊咽了一口口水。

幻玉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她欠身起来，在涂磊耳边小声说道：“更何况又有多少人把它们当做了幻想的对象，每晚都把自己的精华奉献给它们啊！啊，你大概是没有这种经验的吧？”

涂磊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看到他的反应后，幻玉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坐回了沙发上。

“那……那既然是因爱而生，为何要杀害那些喜欢它们的玩家呢？”涂磊结结巴巴地问道。

“因爱生恨啊！”幻玉收起了笑容。“谁让那些宅男们，换起‘老婆’来比谁都快呢？”

“你到底从哪里学到的这些知识啊！？”涂磊对幻玉的发言瞠目结舌。这位古神接受现代化的知识速度也太快了吧？

“邹思颖发来的那些论坛，仔细翻翻的话，好多不都是这种发言吗？”

幻玉打开扇子扇着风，让闷热的午后有了一丝凉意。涂磊却依旧口干舌燥。他翻了半天白眼，终于挤出一句话。

“但是器物成精，好歹也有个东西……原型。这‘纸片人’成精……”

幻玉扇风的手停了下来。她沉吟了片刻才说：“所以我对展超说了九成把握。剩下的一成，就在于此。它是通过什么手段获得了依凭的实体，我还不得而知。”

两人沉默了下来。幻玉为整个案件已经摆上了许许多多块的拼图，但是最关键的那一块却始终没有能拼上。

“有些知识，你应该掌握地比我更多呢。”幻玉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涂磊吃了一惊，没想到幻玉这样的智者会这样说。

“那个互联网。有什么手段可以监测它的内部吗？或者说，这个人造的网络，它的关键节点又在哪里呢？”

涂磊啪地一下拍了下手：“网络运营商的机房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涂磊给邹思颖打完电话后并没有回到自己房间复习功课，而是在客厅里踱着步子，时不时地看看手机。在不知转了几圈之后，幻玉有些不耐烦地放下了手里的书本。

“看你坐立不定的样子真是难受，既然这么想去的话就去呗。”

“但……但是我怕给人家添麻烦。”

“你代表我去看看就好了。毕竟我也想得到第一手的情报。”幻玉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真的没问题吗？”涂磊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你好像会一点功夫。”幻玉走到他的面前，审视一般看着他。

“算是……练习过西洋剑吧。”

“西洋剑……恩。你等我一下。”

幻玉走进了楼上书房里。片刻之后她带着一根小小的木棍走了下来。

“把这个带上吧。”她把木棍交给涂磊。

“这木棍是干什么用的？”涂磊奇怪地问道。

幻玉捏着棍子。涂磊看到她手心里好像燃起了火焰一样的东西，随后那根木棍就变成了一把钢刀。涂磊接过来看时，只见那刀长约八十公分，刀身狭长而笔直，刀镡小巧而柄长。上面有精美的九尾狐浮雕。涂磊试了一下，虽然比他常用的西洋剑要短一些，但双手持握也非常趁手。

“这是横刀吧。我在资料上见过。不过，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幻玉把手抚在刀身上，它随即变回了一支木棍。“这是用桃树枝做的。取自我在后院种的那棵桃树苗。我给它附加了强化咒术，虽然是一把木刀，实际强度比钢刀还要高。是按着我从前惯用的爱刀做出来的。给你防身用。”

涂磊拿起木棍端详了半天，除了木棍上有着无数细密而规则的铭文外看不出其他的端倪。“那么我该怎么用呢？”

“首先，把你那啥啥都不科学的想法暂时丢掉。然后握住它，心里想象着把自己的力气注入其中——其实就是你的灵力。这样就展开了。变回去也一样，心里想着恢复，再注入一点点灵力就行——你试试？”

“好吧……”涂磊握住桃木枝，闭上眼睛，心想，我就把它当做是一个黑科技道具吧。注入灵力，注入灵力，注入灵力……

只听“嗤”的一声，他手里的木棍真的变成了钢刀。

“哇！这么方便的。”涂磊挥舞着刀惊叹道。

幻玉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天分很高。记住这个感觉。遇到紧急的情况就拿来用吧。当然，危急时刻也千万不要忘记召唤我——护身符还戴着吧？”

涂磊摸了摸胸口的衣服，从那里能感受到锦囊的厚度。他用力点了点头。

“我去去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