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呀！！”

女性的尖叫声从玄关的方向传来。是青鸾的声音！涂磊赶紧转身朝玄关跑去。但是别墅的玄关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掉在地板上的手电散发着孤寂而瘆人的光亮。

“青鸾！”涂磊喊了一声。喊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着。他俯身捡起手电，环顾四周，但是黑暗中除了水声什么都没有。

他很快排除了青鸾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的可能性。最糟糕的情况，青鸾可能被隐藏着的嫌疑犯控制住了。涂磊的心跳加速起来，他拔出藏在口袋里的刀柄，让灵力弹出刀刃。他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持刀，谨慎地在客厅里搜索。

客厅的面积有限，没有足够能藏人的地方。而这么短的时间里，涂磊也很难想象对方会把一个大活人给藏到房子的别处去。

看来对手是利用了一些涂磊认知以外的“技术”，比如所谓的“咒术”。

涂磊后悔刚才没有和青鸾交换手机号了。现在哪怕能弄出点声音判断一下她的位置也是好的。他一度考虑要不要打退堂鼓。玄关的门就在身后不远处，现在一缕月光还从门缝里洒进来。只要跑上几步，他就能逃离这栋诡异的别墅，跑到外面去求援。

但是，丢下青鸾去求救真的好吗？也许现在嫌犯为了戒备涂磊不敢对青鸾下毒手，如果涂磊现在就离开的话，那会变成什么样呢？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腿。涂磊惊地跳了起来。但是强光手电的光柱却什么也没照到。

涂磊打消了直接跑出去的念头。他本能地觉得如果自己转身逃跑，那个藏匿在黑暗中的未知生物一定会像对付青鸾一样，用不明的手段——或者说某种咒术——把他也拖入未知的黑暗之中。

他维持着不停转动手电筒，好使得他周围的方寸之地能始终被他的视线所看到。但是与看不见的敌人的斗智斗勇也一样使他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黑暗中，伺机接近自己。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身边突然绽起的水花，或是无缘无故卷起的气流，无不昭示着在这空间中存在着的某物。

冰冷的液体顺着脖子蜿蜒而下，带走体温，不知是天花板上滴落的水还是自己的冷汗。在这盛夏之夜，涂磊居然感到了一丝寒冷。他虽然努力保持着呼吸的节奏，警戒着四周，但是握着横刀的手心已经全是手汗。

涂磊回想起自己面对那个整体不明的连续杀人魔的时候。如果这次隐蔽在暗处的敌人也有那样的本事，自己就已经命悬一线了。但是杀人魔至少还有个形体，对付它的时候涂磊还能挥剑保护自己。但是现在要对付的这个对手，却连是个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涂磊不愿意承认，恐惧也在蔓延上来。恐惧是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感，最古老而强烈的恐惧则来源于未知。

这可能成了压垮他好胜心的最后一根稻草。涂磊不再犹豫，决定先行撤退。现在不是考虑面子或者其他问题的时候，贸然的行动不但救不了青鸾，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此时必须向幻玉这个专家求援才行。他在熄灭了手电的同时，转身快步向楼梯跑去。

身后的水声响成一片。“它”正紧追其后！

涂磊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上了二楼。楼梯发出吱吱哑哑的呻吟，涂磊能从中感受到追击者的速度和重量。他突然之间按住栏杆从二楼一跃而下。

一开始上楼只是他的虚晃一枪。涂磊真正的意图还是从正面门口突围。虽然他不知道对手在黑暗中的行动力如何，但是他打算赌一把。

涂磊双脚踩进水里，差点滑倒。他踉踉跄跄地冲向玄关。生锈了的门就在眼前，只要再往前几步就能离开这间诡异的别墅了！

但是，一股令人汗毛倒数的冷风突然在他的背后吹起。这分明是敌人已经追到了背后！

水花溅起。涂磊急中生智，握住横刀的刀柄，反手朝身后挥去。灵力所形成的青白色刀刃从刀柄里喷出，照亮了涂磊身后的追兵。

突然在黑暗中爆出的光亮同时短暂地夺去了涂磊和追击者的视线。但是在那一瞬间看到的景象还是映入了他的视网膜上。

他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不，说是女子其实他并不确定对方的性别。只是被“白衣女鬼”的形象给先入为主了而已。

来不及多做思考。趁着“女鬼”被灵力剑发出的强光震慑的间隙，涂磊一倒肩，用力撞向了玄关。大门被应声撞开。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而正在此时，迎面就来了一个人。

就着月光，涂磊看到那人正举起一支手枪瞄准。一瞬间涂磊惊得汗毛倒竖，赶紧高举起手喊道：“别开枪！”

“趴下！”

对方大喊了一声，并顺势伸手抓住涂磊的肩膀，把他往下一摁。涂磊抱头卧倒在地，但还是禁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缩回了别墅的黑暗里。

“啧！”

举枪的人发出一声咋舌，放松了手臂，并没有扣下扳机。涂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这个人自己也见过。他也是邹思颖的同事——第六类居民管理局特别机动队的张瑾。

“张警官？”

张瑾把手枪插回枪套，有点诧异地看着涂磊问道：“你不是小邹的那位弟弟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涂磊有点狼狈地把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下。张瑾皱起眉头望了那别墅一眼，说道：“从刚才起，我突然感觉到青鸾的气息变得微弱，所以就赶过来了。没想到她是被人控制住了。”

“那她现在没事吧？”涂磊担心地问。

“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虽然气息很微弱，但是我还能感受到。也许是受了这栋房子上结界的影响吧。”

“结……结界？”涂磊对于突然蹦出来的“专有名词”露出了一头雾水的表情。

“幻玉小姐没向你解释咒术的相关原理吗？”张瑾一边绕着别墅走一边问道。

“说是说了……但是我对灵力咒术之类……这种唯心主义的玩意并不认同。”涂磊小声回答。

“虽然很难接受，但是人外和灵力的存在并不是很么唯心主义。”张瑾说道：“灵力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着，只是因为存在次元的不同，现代的技术很难观测到它。但是偶尔也会有灵感强大的人类能认识到它。而人外是这片土地的先民，他们曾经用围绕着灵的技术创造了第一世代的文明。人类曾经敬畏他们，把他们奉为神明，同时也学习他们的技术。但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人外们的文明衰落了，消失了。而人类则选择了自然科学的演化道路。只不过灵力的技术还是在人类的历史中留下了它的残片。西方人称之为魔法，东方人称之为咒术……”

张瑾突然停了下来。他在墙角蹲下身体，伸手触摸建筑物的墙壁。涂磊不解地问道：“我们不应该先冲进去救人吗？”

张瑾耐心地回答道：“我前面说了，这栋别墅被布下了结界。这就好比一种看不见的改造。但是实际上这栋房子已经变成了对方的‘阵地’了。我们的贸然进入只会落入对方的陷阱里。就像青鸾那样。哎照理说她不至于那么粗心才对。但是她似乎还是毫无抵抗地就中招了。”

涂磊闻言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可是为啥我逃出来了？那个……什么东西好像只是在追赶我。”

张瑾笑着伸手指了指涂磊的胸口：“你带着九尾狐的护身符吧？应该是那个保护了你。就算是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强大灵力。普通的人外恐怕在数百米外就被震慑到了吧。”

涂磊从t恤领口拿出那个绣着精美花纹的小锦囊，在上次遭遇连环杀人魔的时候，也是这个锦囊护身符救了他一命。

“这九尾狐的毛真有那么厉害吗？”涂磊看着锦囊嘟哝道。

“哦？她加入了自己的毛发吗？看来她真的是非常重视你呢。九尾狐的毛……原来如此，梦幻般的咒术触媒啊。”张瑾说得很玄，但是却一脸认真的表情。涂磊也只好姑且相信了。

“不过，从你刚才描述的情况来看。里头这位显然是只是打算把你赶出来而已。既然这样，就说明他明白了你身上护身符的性质。与上次那个连续杀人魔不一样，是一位明显有知性的人外。虽然不知道他扣押了青鸾的原因，但是至少是个能够通的对象吧。”

“那……您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呢？”

“我打算先把他布下的结界无效化。”张瑾说着从腰带上的储物袋里取出一张符纸，把它钉在地上。

“就靠这样的纸就能让什么结界无效化？”涂磊伸手想拿那张符纸看看，但是手却被张瑾按住了。

“你知道印刷电路吧？”张瑾从袋子里又拿出一张递给涂磊说：“虽然上面的符文有更深层的意义，不过现在你把它理解成引导灵力的印刷电路就好了。”

涂磊仔细端详那张符纸，没看出它和普通写了字的纸有啥两样。但是张瑾已经移动到下一个位置去贴符纸了。

“那这么做是啥原理呢？”

虽然不能理解，但是涂磊还是喜欢刨根问底。张瑾也不反感，一边做着手头的工作一边耐心地解释道：“大多数人外布阵的方式是不需要借助符的。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的脑内就能直接完成对灵力运行的计算。而我要做的，是干扰他的计算。让他超负荷。这样就能摧毁他对于灵力的控制。”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觉得好厉害好有道理！”

贴完最后一张符纸的张瑾站了起来，双手结印，默念了一句咒语。那一瞬间，涂磊好像看到了奇怪的幻觉，张瑾贴下的符纸发着光，在大地上连成了一个圆形的图案，将别墅包围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幻觉消失了，一切还是重归黑暗。

“那么，我就先进去看看。”张瑾说完，便朝大门走去。

“这………就行了？不用叫个增援什么的吗？”涂磊有些怀疑。

“放心吧。这个家伙用的是水的咒术。我曾经和一位精于此道的人外先生学艺多时，没有问题的。至于增援，这边的状况我已经通知队长了。他们来之前，我先处置一下。”张瑾边说边从背包里拔出一个长物。

涂磊借着月光，看出那个东西好像是用铜钱和红线编制而成的，呈现出一把剑的样子。

“你拿这个是打算做什么啊？”涂磊问道。

“这是‘金钱剑’，可以镇邪的。”张瑾解释。

“镇邪？”涂磊禁不住吐槽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个道士。”

“在成为警察之前，我的确是个道士。”张瑾笑了笑，说完他就抬腿往屋里走去。涂磊见状，也跟在他后面往里闯。

“等一下。小磊同学，你就别进去了。有危险。”张瑾转身挡住了他。

“你一个人需要帮手。再说，我有这个。”涂磊一甩手，灵力生成的刀刃从手中弹了出来。

张瑾看了看他手里的横刀说：“暂且不论你这个算不算管制刀具，就算合法你也不能拿着它进去。你是老百姓，没有权利去拘捕嫌犯。”

“但我是好市民啊。可以见义勇为的吧？”涂磊还是不死心。

“这可不行。规矩就是规矩，你老老实实呆在结界外面等我的消息。”张瑾把涂磊往后推了几步，这才重新回到玄关前。

涂磊看他说得那么坚决，只好站在玄关旁，目视他走进别墅。

令涂磊感到吃惊的是，此刻客厅内的景象和他方才看到的已经大不相同了。原先到处都是的青苔和水草不见了，客厅地板上的积水也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涂磊明明记得自己一脚踩进水里的感觉。难道这都是刚才自己的幻觉吗？

“看来干扰的效果不错。他没办法展开他的阵地了。”往前走了几步的张瑾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涂磊惊讶的问。

“和我推断的一样，你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这个家伙展开‘阵地’的一部分。是靠咒术操纵出来的。而我给他的‘阵’里加入了‘杂质’。对于使用水的咒术师来说，越是纯净的水越容易操纵，而混入杂物的水就会成倍占用他的计算量。”张瑾认真地解释道。但是涂磊却是一副“你说这个谁懂啦”的表情。张瑾还想继续解说下去，但是涂磊的脸色突然变了。

“出……出现啦！”他突然指着张瑾身后大喊。

张瑾闻言转过身去，手电的灯光正好照到了一副惨白的人脸。

在漆黑的环境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张人脸来，就算是有着心理准备，张瑾仍然被吓了一大跳。

张瑾大叫了一声，手里的金钱剑铛琅一声掉在地上。白色的长发人影迅速隐入黑暗中。但是张瑾仍飞快地从腰包里掏出三张符纸，朝着人影掷了出去。

虽然那是纸质的符，此刻却像是三把飞刀一样笔直飞了过去。人影一晃而过，彻底消失在房间深处。

张瑾弯下腰捡起金钱剑。涂磊则忘记了警告，快步跑到了他身边。

“逃走了？”

“这手感……我的驱邪咒符应该是打中他了。但是却没有丝毫的作用。看来不是什么秽物。不过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张瑾说着把剑收了起来，用来镇邪的金钱剑现在已经没用了。他瞪了涂磊一眼：“不是教你不要进来的嘛？”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时间拖得越久，青鸾她越危险吧？我们合力把那家伙赶出来怎么样？”涂磊提议道。

张瑾举起一只手阻止了涂磊，他转头对着屋内喊道：“我是六管局特机队的张瑾。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缘故，我都希望你立刻出来。我们好好谈谈！你已经涉嫌非法入侵和占据他人财产，以及非法扣留一名警官！我要求你立刻停止抵抗！坦白从宽，抗拒……”

“小心！”

没等张瑾说完，涂磊突然大叫起来，纵身朝他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