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零父皇母后的定情信物就是海棠花,故而他们给赵向零定下的花押是海棠。因赵向零用玉玺印鉴较多,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但李瑞清就是少数人中的其中一个。
除了牡丹,赵向零所用器物雕刻最多的就是海棠。而这玉环,是当年她随手褪下送给李瑞清的。
当年因病住在李瑞清家,两个人背着夏姨偷偷出去听戏文,听说书人讲到小姐私授鸳鸯佩时,她开玩笑地将手上一对玉环褪下来赠给他,逗得他脸通红了许久。
自己早就将这件事忘得干净,却不曾想他竟将那枚玉环留到了现在。
从前他可是逗一逗就会脸红的家伙,不像现在,脸皮厚得很。
想着,赵向零顺手要将两枚玉环重新搁回去,却想起了自己要将这东西翻出来的目的。
自己的那半块玉环,是当初告密者送来的信物。当时情况紧急,他送晚一步,自己只得提剑上殿,将铧王同他的支持者一起斩在殿上,而那玉环也跌在火中烧得面目全非。
不过,没有当初那个报信者,自己或许连上殿同铧王对峙的机会也不会有。可以说,那是她未坐稳这个位置时最大的危机。
原来,当初替自己摆平这件事的不是别人,而是他。
有些事情,一想明白就能融会贯通。难怪夏姨说那回他连命都差点丢掉。
铧王早在先帝之时就有谋逆的念头。想要将他的势力一网打尽,单单凭借当初李瑞清内阁学士的身份,绝没有如今这般通达的手段和细密的人脉。
所以,他潜入铧王麾下,假意投靠,夺得罪证后又利用暗影阁的势力一并打击,自己才能一举将他拿下,坐稳那个龙椅。
其中艰辛,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
同一个有权有势的王爷斗,仅仅凭借着江湖之力,难免受到重创,也难免叫暗影阁遭受灭顶之灾。
可以说,这一仗,真正倾尽了所有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虽说这一仗他从内阁学士直接搏上左相之位,可最大的赢家却是自己。
自己付出的并不多,而他差点赔上了他的命!
垂手,赵向零苦笑两声:“赵向零,你真是矫情,其实最没良心的人就是你!”
整日整日的怀疑别人,是谁真正没有给过一点点信任?
他将信物交由自己,认为自己应当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却不防自己因为一封信对他起了嫌隙。
或许他仍旧满头雾水,不知究竟是哪一步行错了吧?
可怜他豁出性命,自己却在三年后才‘无意’发现。真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
可喜她终于知情,可悲她三年后才知情。
默默将东西全部收拾好,赵向零抿唇一句话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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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清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一趟赵向零。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明白比较好。
瞧着栖凤宫几个大字,望着里头寸土寸灰的景象,他心中莫名有些凄凉。
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轻叹一声,李瑞清避开机关纵身跃入,转身来到门外,背手轻扣两声:“陛下?”
没有人应,但是门从里头被拉开了。
还不等他说话,一个人从里头窜出来,伸手从他手臂下穿过,环住了他的背。
赵向零将头靠在他肩头,静静闭上了眼。
十多年前,赵向零离开李瑞清家中,同他告别时亦是这样的动作。十多年后,再这样相拥一回,同孩童时期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梧桐宫防卫森严,没有人盯着,李瑞清便也随她这样抱着,没有阻挡。
他抿唇,唇角却抑制不住悄悄上扬,总有些控制不住。
感觉到他并不抗拒,赵向零抱他更紧了些。她低声唤道:“瑞清哥哥。”
李瑞清原本打算抬起的手猛然一颤。他脸上笑意顿时僵硬,沉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瑞清哥哥。”赵向零如小时唤他一般,未曾觉得不妥,“怎么?不好么?”
李瑞清的笑容彻底消失在脸上。他闭目,艰难道:“陛下,臣受不起,您还是唤臣一声国师为好。”
“为何受不起?”赵向零微怔,以为李瑞清还在生昨日她威胁他的气,“我以为这样很好。”
李瑞清沉默,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同从前一样,抬手轻轻穿过她的头发,低头靠在自己手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你高兴就好。”
哥哥。他想要当的,不是哥哥。从来都不是。可惜她不懂,那就不要懂好了。
左相和皇帝之间,要跨越的何止千万鸿沟?早在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可他不能不坐。
因为这是距离她最近的位置。因为这是自己能保护她的唯一方式。
闭目,嗅着她头顶发香,李瑞清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不愿想。
好景却不长。殿外脚步匆匆,一人站在门口唤道:“陛下......”
青瓷抬头,看见的就是不该她看见的场景。
两人相拥,岁月静好。
忙低下头,青瓷尽量用与平常相同的语气禀报道:“陛下,您昨日说要出宫为后几天陈四姑娘的大宴做下准备,奴婢已经替您打点好,既然国师作陪,那奴婢就退下了。”
将话一连串说完,青瓷忙不迭离开,头也不回。她心想道,好在机关太多自己不能进栖凤宫,不然要是迎面撞上,岂不是更尴尬?
看来,日后进梧桐宫也得先看看境况,再决定进不进去。
赵向零不知道青瓷的这些小心思。她仰头,勾勾唇角:“国师,你将陪我的人给吓跑了,你说,该怎么办?”
李瑞清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他浅笑:“那臣也只好时候舍命陪君子。”
呵。还舍命陪君子呢?鬼要他的命,鬼才是君子。君子,那种道貌岸然的小人,不当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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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头,两个黑衣人勾去了路边大半人的注意。一清高,一妖娆,两人皆带帷帽,看不清样貌。但周身气度浑然,绝非寻常人家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