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血腥气
作者:半冷胡同      更新:2019-10-03 17:59      字数:2154

那秦尚长相并不俗,只是眉眼油腻、神态猥琐,叫人看了吃不下饭。秦夫人娇艳妩媚,嫁了他当真是可惜了。

“一画妹妹,你便跟了我,如何?山海阁在这四海之上唯吾独尊,水上、岛上的弟兄们年关时都要上我这儿来磕磕头,我保他们来年风调雨顺。你若跟了我,在这四海之上定是无人敢欺,你这小嫩身子也不会再受伤了。”

我浑身一阵哆嗦,一股晕船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乌鲟帮之人一想,觉得不对,这寻仇的事儿怎么往邪道上去了,于是群起而叫嚣道:“秦阁主,这妖女是我们乌鲟帮的罪人,您如何……如何能要她跟了您?”

秦尚冷冷瞥他们一眼,“我便要了她,你们欲如何?我还愿帮你们将小美人抓来不过是看洪继礼这奴才从前也还算周到懂礼,否则你们一帮武功尽失的废人如何能上得我天海阁的船?”

我大惊,“武功尽失?他们如何武功尽失了?”

乌鲟帮众人面色苍白地垂下头,无人敢言。

秦尚怒道:“我的一画美人问你们话,都哑了吗?”

一大汉咬牙道:“是古墨少主。”

“古墨少主?他废了你们武功?”

那大汉全身骨骼绷紧,隐隐作响。“从前江湖传言,违寄归令的门派会遭古墨少主废尽满门武功,即便是初学武艺只懂得扎马步的孩童也不放过。我本以为那不过是流言,不能当真,岂料......岂料......就在前日夜里,我帮中闯入一行黑衣人,他们人人手中一枚猩红扳指,都是古墨少主的手下。他们轻功了得,鬼魅一般绕近我们身旁,几掌便断了众人习武之命脉经络,将我们都变成了废人!连我那八岁的孩儿都遭了罪,从此习武之事休得再提!”

我听见他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古墨算什么武林至尊!手段这样毒辣!日后我定要替你们出这口恶气,非得废了他古墨的武功不可!”

秦尚将团扇扇得轻快,“一画人儿莫生气,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莫桓远远冷笑道:“他们要夺你性命,你还要替他们出气?”

我心头一阵酸凉,“你也要夺我性命,如若有一天你受人欺侮,我也愿替你出气。”

莫桓亮着一双眼,没说话。

秦尚不耐烦地摇摇团扇,“莫长老此番辛劳,我会记在心上。你向来不爱抛头露面,这次却为乌鲟帮的仇恨亲自出手,当真难得。不知长老你是与洪继礼情谊深远,还是......”他停住口舌,意味深长地瞥我一眼。

莫桓道:“我对世人从不存情谊,不过是惊闻逍遥派重现江湖,一时好奇,忍不住去瞧了个热闹。”

秦尚笑道:“我听闻从前那逍遥二子都是绝世俊美的男子,多少女子见了他们,匆匆一眼误终身,可惜我生得晚,那时尚是个孩童,无缘得见二子风采。今日见到我的一画人儿,感叹逍遥派上下竟都是些精美人物。”

我还来不及问那逍遥二子究竟是何许人,秦尚忽地凑上我面前,“如何,一画人儿,你便跟了我罢。他古墨虽在中原大陆上称主,可这茫茫四海终究是我秦尚的天地。山间古墨,水中秦尚,我们二人在江湖上齐名,你若跟了我,我保你不受他欺负。”

我狠狠瞪着他,“我便是被那古墨抓去抽了筋剥了皮也不会跟了你。我从来只知道武林至尊须以德服人,却不想如今江湖竟平分在你们二人手中,真是可笑至极。”

“以德服人?”秦尚轻狂大笑,“我的小美人儿,你说得那都是老黄历了。剑尖刀口下苟且,武功愈高愈是为尊。德行杀不了人,也防不了身,要它作甚?”

我知道他所言不虚,眼下江湖道义果真散漫缥缈得紧。

“我的小美人儿,你见我为人不端,却不知古墨其人更要比我凶狠十倍。你可知他那些使者都是如何择选出来的?”

我胆战心惊地摇摇头。

秦尚握着团扇坐回了金榻子上,徐徐卧倒,用手背撑着脑袋,“想成为古墨门下使者,要经过重重考验。至于究竟是些怎样的考验,从未有人走漏风声,因为通过考验的人都成了古墨最忠心的信徒,而未经受住考验的可怜虫,”他阴测测笑了一声,“都成了孤魂野鬼,再也开不了口。”

“虽是如此,我秦尚耳朵伸得长,还是听到些说法。我也不说那些血淋淋的故事来吓我的小一画,只捡个轻松的说与你听。想拜在古墨门下,要先过一关,叫豹子洞。”

“洞里有一只刚产下幼崽的母豹,和一群毛茸茸的小豹崽子。古墨将来投奔他之人分别关在一个这样的豹子洞中,洞口由巨石封死,洞内既无水源,也无食物。想要活命,不但要斗过那头因护子心切而异常凶猛的母豹,还要寻到食物和水。”

“一群嗷嗷待哺的小豹眼睁睁看着母亲倒在血泊里,还试图钻进她怀中,吸出温热的**。你当着它们的面,生咬着母豹的皮肉,喝它的鲜血当作水源。”

“小豹子断了奶,饿得骨瘦如柴。初时,它们活泼可爱,眼睛又亮又圆,四只爪子四处乱刨。过不得几天,它们已奄奄一息,而你也已啃尽了母豹的骨头,红着一双眼,将小豹子拎起,看它们天真无辜地在你手掌里挣扎,然后重重将它们摔死在地。”

“你吃着小豹子,活了下来。洞门开了,第一关便算过了。而你,再见到洞外的阳光,已是人不人,鬼不鬼。”

秦尚边说,边懒懒打着哈欠。

屋内一片死寂。

我装作镇定,可皮囊里的血肉已在剧烈颤抖。古墨模糊的影子在我脑中幻化成了一团森森鬼影,风吹鬼影,飘来一阵血腥气。

秦尚问:“你不害怕?”

“我害怕,怕得不得了。但总有一天我要让古墨血债血偿。”

莫桓从面具后向我投来阴影般的目光。

这目光,似乎也带着一丝鲜血的腥甜味。